姜宏圖瞬間像是老了十幾歲，再沒有任何跟張啟明叫板的心思。
他已經敗了，敗得很徹底。
自己做這些年收了多少好處，做了多少虧心事，他心里有一個譜，只要張啟明愿意，隨時都能把他送到監獄里蹲一輩子。
現在他已經看開了，張啟明也不想看著自己的老對手萬劫不復，所以證據只是捏在手里，并沒有散布出去。
靜下心來想想自己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姜宏圖感覺自己像個小丑，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卻還不自知，確實有些好笑。
張啟明也不是什么野心勃勃的人，不然在任期間肯定大張旗鼓搞建設，搞廉政，搞民生工程。
這些年來張啟明的工作只能說是中規中矩，這大概也跟他的遭遇有關。
先是兒子被自己給弄到農村，接著妻子病逝，這對一個男人來說是很大的打擊。偏偏張啟明都忍了下來。
換成自己可能會發瘋報復，僅憑這一點就不如張啟明。
而在此時，我正靜靜地坐在張啟明的辦公室，聽著他絮絮叨叨說了一堆。
“福德，你也長大了，有很多事都能自己拿主意了，我也快要退居二線，以后能幫你的也不多了，只能趁著自己還在位的時候給你掃清一些障礙。”
“我知道你并不喜歡這種環境，所以你說不愿意繼續干村長我也不會勉強你。經商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你有錢了以后我也能跟著混口飯吃是不是？”
我靜靜地看著張啟明，發現他的眼角已經有了魚尾紋，兩鬢也多了一些白發。
實際上張啟明的年齡不過五十上下，還沒有達到他所說的要退居二線的地步，這些年與姜宏圖明爭暗斗，他也應該心力憔悴。
“你跟我說這些是什么意思？是道歉嗎？還是你內心覺得對不起我和已經去世的母親？”
張啟明苦笑，“都有，我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也沒有做好一個丈夫，你本來應該有更好的生活環境，但是因為我跟姜宏圖爭斗不得不把你放在農村里。”
“我以為你會墮落，沒想到你做得比我想象中要好太多。我很欣慰你能夠依靠自己的力量做到現在的地步，這不是夸你。”
“實際上我給你的幫助不多，只是暗中給人招呼一聲。你可能不知道我這個位置要面臨的壓力，無數人盯著我的一舉一動，生怕自己出錯，還有勾心斗角。”
我擺了擺手，“既然你都已經準備退居二線，還考慮那么多干什么？姜宏圖已經被你牢牢拿捏住，以后再也不會有威脅。”
張啟明淡淡一笑，“之前我是想著給你當個幕后護航者，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要站在前面，給你掃清一切障礙，你以后在省城的發展不會再有任何阻礙。”
“你要做的就是全身心投入到你的事業中去，至于女人……你這孩子，很那么多女人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真是讓人頭疼。”
我臉色一僵，“這是我的私事，你也要管？”
張啟明擺了擺手，“我可沒時間管那么多，眼看要換屆，我也是時候做一些成績出來，免得有人說我不作為。”
“你要干商業很好，省城西部那一大塊地方都給你準備的，只要你的第一個項目搞得好，其他地塊都會交給你去運作，你有錢賺，我也有名聲，咱們父子……”
提到父子二字張啟明眼中閃過一抹黯然，“唉，這些年我有很多對不起你的地方，現在你連爸爸都不愿意叫，我這個做父親的真的很失敗。”
我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卻發現自己喉嚨像是被堵住一般，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相信張啟明這輩子應該是第一次跟人說那么多話，我也是第一次能夠如此安靜地坐在那里，聽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絮絮叨叨。
張啟明的意思很明顯，他是要我呆在幕后，專心搞建設，他自己站在臺前沖殺，掃清障礙。
位置對調，這是張啟明做出的一個重大決定。
不管怎么說，他總是我的父親，看著張啟明有些期待又有些緊張的表情，我實在不忍心讓他失望。
“爸……我覺得自己還可以……”
這個稱呼我從來沒有用過，多少有些生澀。但是張啟明聽了以后臉上樂開了花，瞬間像是多了幾分底氣。
“福德，你放心，老爸還沒有老到那個地步。老虎雖老，余威猶在，在省城我不敢說說一不二，但是我要堅持做什么誰也攔不住。”
“現在姜宏圖已經被我按住，以后他也不會是你的障礙，你只管放手去做，只要不干什么違法的事情，捅了漏子我都給你堵上！”
聽著張啟明的豪言壯語我哭笑不得，這么快就以老爸自居了，看來他表面上的無所謂都是裝出來的。
可憐天下父母心，沒有哪個父母不疼愛自己的孩子。我知道張啟明這些年一定承受了很大的壓力，母親病逝他可能覺得沒有臉面面對我，所以才一直把我放在農村。
“做生意的事情我懂的也不多，都是讓下面的人去做，我也沒什么高學歷，自己會用的手段都是摸索出來的，不算什么本事。”
張啟明擺了擺手，“知人善用就是最大的本事，你這算是白手起家，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很不錯了，換成我也不一定會做成這樣。”
還是自己的父親，夸起兒子來毫不吝嗇。看著張啟明眉飛色舞的表情，我一陣心酸。
“爸，媽葬在哪里？有空我要去看看。”
張啟明臉色一僵，沉默了一會才沉聲說道:“她的骨灰葬在公墓，我也有段時間沒去看過她了。以往有時間我就會去跟她聊聊，免得她在下面寂寞，現在你回來了，她應該很高興。”
我突然開口道:“爸，這么多年你就沒想過要再找一個女人？”
張啟明老臉一紅，怒道:“臭小子，皮癢了是吧？敢打趣我了！”
我攤了攤手，“你這么多年怎么過來的？總不會什么事情都自己解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