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想象中的不同，鄭書記約的餐館，這次只是個街邊小店。進去的時候，油煙味四起，讓我瞬間有些失望。畢竟之前來城里，和人吃飯都是高級酒店或者餐館，說起來，雖然出身不怎么樣，但很意外，居然沒有來過城里的這種店。

甚至我一開始還以為城里沒有這種店。

就在我浮想聯翩，以為鄭書記對我有什么意見的時候，餐館的廚師從后廚走出來，見到鄭書記，居然極為親熱地打了招呼，用我聽不懂的家鄉話聊天，之后我們就被引導到一間小包廂里。

令我意外的是，這小餐館看起來不怎么樣，隔音效果卻很好。一進入包廂，外面的聲音就一點都聽不到了。

鄭書記見門關閉，隨意地笑著，告訴我說不要拘束。之后熟門熟路地點菜，而進來的廚師和服務人員和他也是一副親密的樣子，這讓我感到好奇。

“你看什么呢？”發現我分神在觀察他們，鄭書記打斷我的思路，問道。

這種觀察人的行為著實不禮貌，何況還是我原來的上司。我感到窘迫，說道：“抱歉抱歉，我只是……”

“沒關系的，很多人想法都和你一樣。”鄭書記打斷我的話，說道：“其實我也和你一樣，不是什么高貴出身，剛剛這些人，都是我以前的朋友。大家原先都是平民老百姓，沒有誰比誰牛逼。”

“只是現在時代變了……或者說時代沒變，不過是在某些方面，更加極端了。我很多朋友都因為這些離我而去，或者說我因為不得已的原因，離朋友而去。現在也就他們幾個，可以毫不保留地接納我。之所以和你說這些，還因為這些朋友很照顧我的感受，專門給我做出這個隔音間。很多時候，人脈也只是人脈罷了，能有這樣真心實意的朋友，才是一生之幸。”

我有些不明白鄭書記和我說這些話的意圖，只是點頭同意。雖然他說道有道理，但是心里感到的納悶，卻越來越深。

“今天過來，之所以和你說這些，是因為我要調走的事情。”

我點了點頭，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我原來以為我的人脈夠廣，就可以穩定地位，但是現在我才明白，不能太依靠這個。我倒不是說這個不重要，只是它肯定沒有你想象的那樣重要。說難聽點，當你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失去人脈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此時我有些明白鄭書記的用意，雖然不知掉他之前經歷了什么，但現在愿意說道這個份兒上，已經是仁至義盡了。我沉默了會兒，說道：“若是今后有人幫忙，你的意思是看人是否值得做朋友，若是，則傾囊相助；若否，則量力而行，對嗎？”

此時菜已經送了進來，鄭書記笑著抿了一口酒，說道：“也可以這兒說，你自己掂量著辦吧。今后你的路，我可能真的無法榜上了。”

鄭書記對我的特別關照，我至今不明白愿意，聽說過他出身不好，也許正是因為這種相似性，才做到這個份兒上。

雖然鄭書記和我說了很多告誡，但聽了他的話后，我還是決定要幫忙張全。一來是因為張慧，二來，原本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到這步田地，倒也無所謂那些未來可能存在的背叛，至少此刻，我還處在需要構建自己人脈關系的時期。

但要幫一個副鎮長擴大影響力，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我自己也擔心鬧到最后，變成吃力不討好，所以想辦法的時候，就異常謹慎。加上第一次見面，張全也沒有明說，所以做法我只是在腦子里想了想，并沒有真的付諸實踐。

大約是以為自己沒有表達出來，張慧明里暗里和我說過多次，我也沒有任何表示，但實際上，因為有心要幫忙，暗地里卻做了不少工作。

但是這種事情，總是真的實施時，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原本去省城打探鎮長選舉的消息，我還以為不難，但鄭書記離開之后，我甚至連可以求助的人都找不到。

我這邊還對突如其來的變化一籌莫展，另一邊，張全再度來訪。

而這次，他沒有用自己在官場上的身份，而是用張慧舅舅的身份。

這次來的時候，我剛好準備去城里再次拜訪新來頂替鄭書記位置的新人。

張全領著一大堆禮物出現在我門口，是我始料未及的。

“張村長，呦，真是巧，本來還想來拜訪你，沒想到，看樣子您這是要出去？”

人都來了，我肯定沒有拒絕的理由，只能退回房間，將人請進門，邊走邊問：“張鎮長，您怎么親自來了？有什么事？”

“哎，今天我休假，所以沒有張鎮長。我這不是來看小慧嗎？她有工作，我就想著來拜訪拜訪她的領導嘛！”張全完全沒有把自己是外人的意識，直接將自己帶來的東西放了進來，絮絮叨叨地說著客套話。

我有些不耐煩，又不好表現出來，但也許張全已經看出來，話鋒一轉，說道；“其實我知道小慧，她在這個村子工作很如意，不然也不會不愿意回來。你知道嗎？原來是想讓小慧回去，不過她本人不愿意，我們也就隨了她心愿了。”

張全看了我一眼，見我沒什么反應，便繼續說到：“我知道，那小妮子我最了解了，肯定不僅僅是工作，畢竟這里的工作，我知道還沒有好到讓她戀戀不舍，那其它原因便是人了。”

我總算明白張全什么意思了，他是想利用我和張慧的感情想讓我幫他。

然而在他沒有明說的情況，我依舊裝糊涂。

張全終于憋不住了，見我沒有應有的反應，直說出口：“你知道最近可是有鎮長競選，便是在我們幾個副鎮長候選人中選出，你不會不知道吧……”

我搖頭裝糊涂：“不知道啊！這么大的事情，和我一個小村長八竿子打不著關系。”

“怎么會沒有關系！”張全似乎有些激動，但很快便冷靜下來，繼續說到：“是我疏忽了，你入官場一年不到，沒有關注的這個意識，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你原先是鄭書記的人，這點你總不會否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