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蘺被姚公公引入了御書房,皇帝正坐在桌后一臉陰沉,地上還有散落的奏章。看來是剛發過脾氣,心情不好。
江蘺摸摸鼻子。“朕賜你的宅子不滿意?怎么沒去住?”皇帝一邊看著折子一邊道,眼皮都沒抬一下。
“滿意!皇上賜的宅子好大啊,我就打小在山里住慣了,一個人去住那么大的宅子有點怕。”
“哦?你怕什么?大國師還能怕鬼不成?”皇帝抬起頭。
“鬼倒不怕,怕蛇蟲鼠蟻什么的。”
“你以往一人住山里,山里就沒有蛇蟲鼠蟻?”
“我不是一人住啊,山里師傅布了陣法,沒有這些的。”江蘺胡謅的本事說來就來。
皇帝倒是來了興致:“不是一人?你們師門還有別人?”
“沒了,就我和殘焚。只是有個照顧我的容嬤嬤。”
“容嬤嬤?怎么沒跟著來照顧你?”
“我走了,她要守山的。等我回去的時候她還要給我開陣法呢,不然進不去的。”
皇帝坐直身體,將手中的折子往幾案上一丟:“那宅子可是在京城的貴地,小葉國師要不住,朕可就收回了。”
江蘺刺溜一下沖到皇帝桌前:“不能啊,皇上,我這輩子還沒住過這么大宅子呢。您都送我了,我今晚就搬進去!”
皇帝拿起一份奏折一敲江蘺腦袋:“當日朕見你還挺沉穩的。像大葉國師的弟子,怎如今沒個樣了?”
江蘺眨眨眼:“那是嚇的,我不頭一回見皇上嘛,我沒想到皇上龍氣這么盛,鎮得我都沒法動彈了。況且,我剛出山也不能給師傅丟人不是。”
“朕的龍氣盛?”
“是啊,別人感覺不到么?”江蘺一臉驚訝,揮動手夸張地比劃著:“這滿屋子全是龍氣啊。”說著還向門外一指:“我進宮時,老遠就見著這御書房冒著金光了!”
皇帝坐直身體:“你們一門還有觀氣的之術?”
“師傅會觀氣,我還小,現下只能觀龍氣。天地間龍氣最盛,凌駕于所有氣息之上,當年師傅輔佐太興大帝,也是因為觀到了龍氣呢。”
皇帝撇了她一眼,緩緩道:“當真?”
“當然了,負龍氣者才是天選之之子,否則便是逆天而為。”
太安帝點點頭:“小葉國師即是朕親封的國師,在外也要端莊持重些。”
“哦。”江蘺收了面上的喜色,摸摸耳垂。
“不過,你年歲小,也不必太拘著,稍加注意便是。”
江蘺咧嘴一笑,忙點頭:“是是是,我知道的。”
皇帝嘴角上揚,睨她一眼:“上課吧。”
“好嘞。”江蘺說著蹲下身撿起地上的奏折來。
“你這是做甚?”
“師傅說了,本門學習即是修行,修行時“氣”宜順不宜“雜”。所以這屋子里要將“雜”歸置好,才能順氣。”
皇上點點頭:“姚令,還不進來收拾好了。”
“來了來了,唉喲,小葉國師你快放下,讓老奴來。”姚公公一邊念叨著一邊走近。
江蘺將手上的折子放到幾案上:“皇上您,心情不好?若心情不好也要先順氣的。”
手掌按住折子:“若是因這些心情不好,那得把這些燒掉。”
太安帝一拍她手腕:“去去去,這哪是燒了就能解決問題的。”頓了頓道:“我看了八字五行術,有些不解,今日你來了倒是剛好問問。”
“皇上您說。”
“韃野在北方,是屬壬水?”
“正是。”
“大尹國都在東,屬甲木?”
“對。”
“甲木如何制壬水?按照書上所說,木可泄水,如何來泄?”
聞言江蘺直起身形,抬頭挺胸,抖了抖袖子。立刻進入了國術大師的專業角色。
這突然間的形象轉變讓皇帝甚是滿意。
江蘺侃侃而談:
“制,講究天時地利人和,當三者條件皆滿足時力量最大。先看天時,木在春季最旺,夏休,秋死,冬相。水在冬季最旺,春休,夏死,秋相。”
皇帝思忖片刻道:“所以若甲木想制住壬水,在春季最佳,夏季勢均力敵,秋冬季最為不宜?”
江蘺點頭:“正是。”
太安帝心下盤算:現下已經是三月十五,五月五日便是立夏。調兵遣將,安排糧草,再到發兵,一個多月的時間難以準備充足。
再到兵至韃野老巢,最快也已然是夏季。若不能一舉拿下,速戰速決,戰事拖延至秋季那就是敵盛我衰。而夏季又勢均力敵……
“再看地利,壬水在北方為最強,甲木在東方為最強。”
太安帝:那便是遠攻并不占地利之優勢。
“最后便是人和,以土克水,若有屬土且土旺的將領,也許能克一克。”
皇帝細細回憶,朝中屬土的將領,姚遠!可姚遠六年前因為結交近臣,貪污腐敗,謊報軍功十幾項罪名被斬了。
那便是現在沒有“人和”了。
吸了一口氣:“若是天時地利人和均不占,還有何解法?”皇帝盯著江蘺,眼神中帶著期待。
“有!”
“何解!”太安帝松了口氣。
“天干五合!”
“天干五合……丁火合壬水化木!”皇帝陡然通透。
江蘺點頭:“皇上學以致用,學得很好。用丁火將壬水合去。”
“丁火,丁火,”皇帝喃喃道:“木生火,那丁火便是朕的女兒了。”
“正是!”江蘺點點頭:“丁火是甲木的傷官,甲木為陽木,那傷官便是女兒了。皇上是大尹國的國君,這里便是以身代甲木,那丁火自然就是指公主了。”
太安帝眼神瞇起,和親!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他有四個女兒,能選的剛好有兩個,如此真算是天助。
看著江蘺心下放晴:“小葉國師一語驚醒夢中人啊,有小葉國師在是大尹的福氣。”
江蘺偏頭不解:“皇上是領悟到什么了?”又輕輕撇了下嘴,顯出小女兒家的吃味來:“皇上您剛學不久,我還沒怎么說呢。”
太安帝哈哈大笑:“小葉國師教得好,朕天賦也不差。”
江蘺手指搓著袖子:“唉呀,皇上不是說了先不算大的,算小的嘛。您今日問的問題是以國為起的,可耗神了。”
太安帝不錯過江蘺一絲舉動,連日來的紛爭今日終有了定數,他也心下一松覺得有些疲累。道:“那今日就到此位置吧,小葉國師有功,想要什么賞賜?”
江蘺指著自己:“什么功?之前說好要來授課的啊。”
太安帝笑呵呵:“那你是不要賞賜了?”
“要要要!”江蘺忙點頭。
皇帝拿起一杯茶盞,小眼睛盯著江蘺:“那國師想要什么?”
“馬車!里面能躺,特軟和的那種!”
太安帝眼中的厲色一閃而逝:“準了!姚令好生去辦。”
“欸,老奴遵旨。”
“多謝皇上,那我先告退啦。”江蘺喜笑顏開。
皇帝點頭,揮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