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徐盛、章涵與巴圖,三人回至“青藤齋”,相聊甚歡,卻苦于沒有佳釀,只得飲茶相敘。
徐盛道:“還是我去酒坊吧,畢竟,沒人認得我。”巴圖道:“章兄弟,你(批發長須的)要不隨徐兄弟一起吧。”章涵道:“那可不行,萬一我被認出來呢。何況我走了,誰陪你巴圖兄啊。”巴圖笑道:“你去買酒,說不定人家還能多給你幾壇。”章涵問道:“那是為何?”巴圖輕聲回道:“施舍。”眾人不禁大笑。
繞過幾條街,行至一處酒坊,只見一個官差正在鋪外喝悶酒。
“一共兩吊錢。客官,您收好嘞。”徐盛拿起酒,欲轉身離開。只見那官差將一空壇狠狠砸向地面,并對酒家發火道:“快給我上酒。”老酒家急忙給他送去一壇酒。酒家年邁,滿臉皺痕,布滿滄桑,那官差還不依不饒:“怎么這么慢!是不是要去牢里坐坐啊,正好,最近空房挺多……”老酒家急忙哀求:“官爺息怒!官爺息怒!”
一股怒氣瞬間涌上徐盛心頭,他上前諷刺道:“捉人不行,滋事挺有能耐啊。”那官差抬起頭,喝得紅光滿面,大聲喝道:“你是哪根蔥,敢管老子。”徐盛回道:“你說呢?”那官差甩了甩手,破罵道:“他奶奶的,我怎么知道你是誰?”徐盛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是個窩囊廢,像極了。”官差氣不打一處來:“他奶奶的!”他晃悠悠上前,欲拳打徐盛,卻被徐盛幾下撂倒,他再起身,想又憑著一番蠻力與徐盛糾纏,卻被徐盛重重一腳,一頭栽進鋪旁的一口大水缸。
許久之后,徐盛才將那官差從水缸中撈出,只見他癱倒在地,嘴里吱吱嗚嗚道:“大明朝沒救了!大明朝沒救了……”徐盛笑問:“大明朝怎么就沒救了?”那官差慢慢清醒:“我……我是不是喝醉了啊?”原來,此人名叫裴健壯,乃寧遠縣衙一班頭,是個體恤為民的好捕快,酒醉之后卻失了性子。
只聞徐盛一笑:“身手平平,怎能當個好捕快。”裴健壯不服道:“先前是喝醉了,敢不敢再戰一次。”徐盛應戰,幾番收斂,幾個回合下來,兩人打得難解難分。
都說不打不相識,一番交談后,兩人只覺一見如故。徐盛沒回“青藤齋”,與裴健壯在酒坊門前喝了起來。
只見裴健壯問道:“徐兄,見你身手,你絕非一般百姓。你……是不是為了那事而來?”徐盛故作不知,問道:“裴兄口中之事是?”裴健壯道:“自然是顧家之事,滿城皆知啊。”他繼續道:“如今府衙的差役都盯準了顧家,顧府若有異動定要全部帶走。”徐盛道:“我怎么聽說,顧祿生已經買通了各色官員?”裴健壯邊喝酒邊搖頭:“要拿顧祿生一家的自然不是知府衙門之人,而是寧遠衛指揮使常昭坤。”徐盛愈發疑惑:“那,為何你們還圍著顧府呢?”裴健壯道:“總要給常指揮使一個面子。”徐盛問道:“他這么做,不怕得罪當地知府?”裴健壯道:“在常指揮使眼里,公平正義才是唯一不敢得罪的。”徐盛又問:“這常指揮使就那么確定是這個顧家?”裴健壯道:“這就是問題所在。如今只有逮住顧祿生的女兒和那個蒙古女子,才能讓他們俯首認罪。就怕時間一長,此事不了了之……”他又痛飲一杯:“真是沒想到,這顧祿生也有今天。”徐盛詫異:“這顧祿生為何如此不受待見?”
裴健壯一番詳述,徐盛聽完,盡是搖頭。說到顧青志時,只見裴健壯一臉激動:“……他兒子顧青志更是無惡不作。他身邊的蛀蟲,左一聲顧公子,右一聲顧公子,叫得他輕飄飄地不知自己是誰……我花了這么大的力氣,才把他送進牢。可他花了些銀子就能大搖大擺地走出來。”他猛飲一杯,不斷重復道:“大明朝沒救了,大明朝沒救了……”徐盛道:“氣不過對嗎?這才出來買醉?裴兄,有些事還是看開一些。”裴健壯苦笑一聲:“他贏了,我輸了,就是這樣。”徐盛道:“其實你和他都輸了,腐敗的官場規則贏了。”
暢談對飲,只聞徐盛道:“有時候,所見之事都未必是真,所聞之事更是真假難辨。顧家究竟有沒有罪?野狐嶺外發生的事是真是假……亦是如此……”裴健壯盯著徐盛,思了片刻,不禁問道:“徐盛,你究竟是何人?”徐盛笑了笑:“我就是個趕路的,有緣結識裴兄,三生有幸。”
那晚,徐盛醉不成形,在裴健壯的攙扶下,回到了“青藤齋”(可見徐盛對裴健壯頗為信任)。只見章涵搖頭道:“這這這……真是一人喝飽,全家皆醉呀。”巴圖背起徐盛,回屋之際,只見徐盛口中喃喃:“你別擔心,別擔心……(是在叫喚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