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貞十六年,陸子謙親自沖鋒陷陣,取韃子三大部落之一的統領項上人頭,敵方潰敗,奪回淪陷城池十數個。
駕!
吁――
戰馬喘著白氣停在了帳篷面前,陸子謙板著臉下馬,身旁便有人接了馬韁帶去休息喂養。
我回來了。
帳篷的門簾被撩開又重重的復原,空蕩蕩的帳篷里冷清的過分,陸子謙苦笑,獨自一人卸甲。
以前他外出征戰的時候時常與兵士們一起廝混,聽那些混小子們罵罵咧咧的指責些敵人,聽他們淚眼蹣跚的回憶些過往的溫馨。
要說最幸福的事情啊,就是老子打完仗回到家,炕燒的火熱,粥已經煮好了,可惜就是那婆娘,一見到老子就哭,哭哭哭哭什么哭,老子活著回來了,該高興!
老哥,你這不是抱怨,這是在炫耀啊!哈哈哈!兄弟們回家要是都有個婆娘在等著,那人生真是圓滿了啊!哈哈哈哈!
那時兩個老兵在胡說打屁,說著說著就開始抱頭痛哭,陸子謙在邊上看著只覺得太過了,感情上的事情哪會像書里說的那般要死要活?不過是庸人自擾罷。
現在世事流轉,輪到他自己了。
鏘!
厚重的戰甲重重的砸在堅硬的地板上,帶起了凝固在戰甲與皮膚之間的血液,疼的陸子謙一陣齜牙咧嘴。
他突然好想她。
不,不對,他這兩年每日每夜都在想她。
他曾經有機會一回家就看見她,就能觸摸到她,就能一把抱住她,可是那時候他沒有珍惜,現在他再想要見她,卻沒了那個機會了。
又是一個寒冬,西南的冬天濕潤,陸子謙才將將把戰甲褪下,外面便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水珠落在地上,下一刻便成了堅硬的冰碴子。
帳篷里的溫度稍有下降,當年落水受涼留下的病根又開始發作了,隱隱約約的痛在寒冷的侵襲下愈發的嚴重。
鼻尖似乎縈繞著熟悉的味道,他突然想起了那年他在書房里翻閱兵書,那叛逆的侍衛就在外面守著,他一直在關注外面的動靜,卻聽見了那女人的聲音,他瞬間丟了兵書。
我從無半點害將軍的心思,若將軍擔心藥里有毒,我以身試藥來了便是。
說這話時她的臉上帶著凄慘的笑,那湯汁明明還冒著熱氣,她卻也不吹,仰頭灌下。她臉上的痛楚如此明顯,卻只是執拗的看向自己。
那時他皺著眉看著她,他不懷疑那女人給他下毒,因為心中莫名的篤定。他只是覺得那女人怎么這樣不知好歹,生生要往這里湊?
他生生砸了那藥,裝藥的碗砸在地上摔的粉碎,藥汁砸在地上化為了一灘冰雪,她臉上的表情是那么惹人心痛,可他那時被蒙了心,竟然完全沒有在意。
若是能重來一次……
鼻尖那股熟悉的味道愈發的濃郁,他突然愣了一下,瘋了一樣的沖出帳篷,一眼便看見了帳篷外那個瓦罐。
瓦罐里塞了層層疊疊的好多層棉花,中間裹著一個小罐子,他顫抖著雙手將那小罐子拿出來的時候還能感受到那股子微熱。熟悉的藥香往他的鼻子里鉆,他捧著那罐子,突然間淌出了淚。
寒風呼嘯,銀色的雪花紛舞而下,他將那瓦罐像是稀世珍寶一般抱在懷里,瘋狂的奔跑。
瑤瑤!我知道你在!你出來!
瑤瑤!瑤瑤!我錯了!你出來啊!
瑤瑤……求求你,你出來吧,我錯了,我錯了啊……
寒風繼續呼嘯,銀白色覆蓋了大地,沒有人回應。
陸子謙跪在雪地里,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