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郭玉蘭被嚇得不輕,于是翌日清晨便差人前去向皇帝稟報。她雖是被嚇得精神不濟,卻并未忘記實施她與月初商定的計劃,因此當晚皇帝便對碧游起了疑心而歇在了碧棠殿中。
第三晚,郭玉蘭雖是因計劃順利實施而得意,可隨著夜幕漸漸降臨,她卻越發地恐懼起來。好在是月初體貼,將窗邊的暖榻收拾了一番后,便關緊了窗戶和衣而臥。這一晚,有了月初相陪,郭玉蘭心內的恐懼便緩和了許多。
誰知她才剛闔眼沒多久,便聽一聲凄厲的尖叫,驚得她抱起被子便縮到了床角。借著床頭高幾的明珠光華,透過鮫綃帳幔,她隱約瞧見一白色身影立于月初所睡的榻邊。方才的那聲驚叫,便是驚懼不已的月初發出,然而此刻的她已嚇得縮于榻上無法動彈,因懼怕而喉嚨里發出斷續的嚶嚀。
郭玉蘭嚇得緊緊地咬住下唇,因恐懼而嗚咽出聲,她眼睜睜地瞧著那白影越走越近,待到那細長枯瘦的手指撩開帳幔,由外伸近一張鮮血淋漓的蒼白面孔時,但聽郭玉蘭發出一聲尖細的呻吟便癱倒于床榻,人事不知。
正因為這晚郭玉蘭被嚇得半死不活,未及楚宣上朝,便得知了凝暉宮傳來的消息。上朝聽政時,他暗自想了想,越發地覺著這事情太過蹊蹺。昨日他歇于碧棠殿中,碧游睡于他身旁,一夜安眠,想來這裝神弄鬼之人并非是她。若非如此,那又是何人與這郭玉蘭過不去呢?
才剛下朝,楚宣未及換下朝服便匆忙往凝暉宮趕去。何富貴緊跟其后,幾次欲追上前有事要稟,卻又擰眉放慢了腳步跟在了后頭。楚宣雖是心事重重,但還是瞧出了何富貴的異樣。
驀地,他停下腳步,轉身掃了何富貴一眼,問道:“可是有事要稟?”
何富貴見他發問,忙止住了步伐站定,垂首說道:“奴才今晨聽了些有關凝暉宮鬧鬼的傳聞,一直猶豫著要不要跟皇上說說,不過細細想來不過是些無稽之談,因此這才作罷。”
“哦,到底是什么樣的傳言,你且說來聽聽!”楚宣自是不肯放過任何蛛絲馬跡,饒有興趣地瞧著何富貴說道。
何富貴聞言,轉身四下瞧了瞧,見周圍無人,這才湊到皇帝跟前低聲說道:“奴才今早聽聞凝暉宮的宮人說起此事,說是夜間出現那人影與已故的皇貴妃娘娘很是相像。”
楚宣一聽,頓覺眉心跳了跳,不由擰眉問道:“這些捕風捉影之事,到底是由誰口中傳出?”
他此言雖說語風凌厲,卻帶著濃厚的探究之意,因此何富貴并沒有絲毫的猶豫便答道:“這些都是凝暉宮的宮人們傳出來的,尤其是守夜的宮人,因這鬼影出現而無端被罰,私下里倒是有不少抱怨。”
“照你這么說,那夜半出現的白影倒是子虛烏有的了?”楚宣眉頭擰得更緊,心頭疑云越發濃厚。事到如今,他也不知是誰對誰錯,孰是孰非了。實則是,有些事情,他并非沒有想過,而是不敢去想,生怕上天把給他的機會收回。
“這……奴才也只是聽聞,其中內情,奴才并不知曉。”何富貴見他眉頭緊鎖,面露慍色,言語再不如方才那般流利。近幾日,他覺著皇帝確有些喜怒無常,不過其中緣由,他也能猜出幾分。
楚宣立于原地想了片刻,隨即拂袖疾步往凝暉宮而去。
現今已清醒的郭玉蘭正與月初湊在一起研究著昨夜鬼影之事。這二人先是叫來守院的小太監及值夜的宮人前來盤問,誰知他們皆說夜間并未聽見任何動靜,更不瞧見有什么人影鬼影。后來又見他們這主子問得急了,便語焉不詳的說了些迎合之言,但郭玉蘭聽后追問詳情,他們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二人正心有余悸地說著鬼影之事,忽聽殿外傳來陣陣通報之聲,忙止口整理衣裝前去迎駕。那郭玉蘭顯然是受了極大的驚嚇,就連走路都仍覺腳軟。
當楚宣瞧見滿臉憔悴,一身嬌弱的郭玉蘭緩緩迎上時,只覺得心內百味雜陳。如今他也不知該信她還是相信碧游,她向來是柔順嫵媚且沒什么心眼,然而后碧游則是通曉謀略但卻直爽坦蕩。這兩個他最為在乎的人,到了現今,卻成為最令他頭痛的人。
郭玉蘭是心中有鬼,唯恐言多必失,便作出一副病懨懨的模樣。她不太言語,只是默默依偎在他懷中。楚宣心事較重,本想到這招來下人盤問,卻見郭玉蘭這副模樣,只得暫且作罷。軟語安慰了她一陣后,他便領著何富貴匆匆離開。
“你且悄悄讓人去問問凝暉宮守院與值夜的宮人近日可發現有什么異常?”回到了南書房,楚宣對著面前的奏折發了一會兒呆,隨即召來何富貴吩咐道。
何富貴自是知曉他所說“悄悄”為何意,隨手將拂塵往臂彎一搭便領命而去。
身在碧棠殿的碧游用了早膳之后,獨自一人悶在房中思量許久,總覺得近來宮內的狀況太過復雜。錦瑤之事現下還未了結,郭玉蘭那頭風波又起,隨即昌平公主又重病臥床,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現今又突然生出了鬼影之事。若這些事皆是郭玉蘭在背后搞得鬼,那么她又何必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尤其是凝暉宮鬧鬼一事,且聽聞那鬼好似與錦瑤有關。但凡聽聞這傳言的,皆會料想錦瑤之死應與那郭才人脫不了干系。若非如此,那么這鬼又怎么會找上她的宮里頭去?
思及此,碧游不由得將打她回宮之后所發生的事情一樁樁地聯系起來,只覺得這里面大有文章。好似這后宮之中,除了郭玉蘭,應還藏著一位手段了得的人物,只是她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這人到底是誰。
在身邊伺候的玲兒見她精神恍惚,難免心覺擔憂。昨晚她將穎王身故的消息告知于碧游后,便見她面色不佳,就連皇帝在宮里頭留宿,也不見她有半絲喜悅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