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碧游覺得楚宣有些可悲,這些年來他一直沉溺于對上官錦瑟的愧疚之中而無法自拔,如今宮里頭突然冒出個與她長得一模一樣的郭玉蘭來,因此她便成了他的救贖。不過想想那位郭玉蘭,可真會投他所好!
“這些事情,自是要宸妃娘娘做主了。不過既然我前來求娘娘出手相助,自是要出一份力,有關那位故人的情況,我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李幽月離開的時候,天已擦黑,碧游親自領著她出了院門。二人一番接觸后,倒是無人知曉,就連玲兒也被她找借口蒙在鼓中。
碧游回宮的前幾日,楚宣每日都會宿在碧棠殿,可近兩日,卻夜宿凝暉宮。碧游本想著等他過來時與他說說錦瑤的事情,眼下錦瑤乃是戴罪之身,雖說尚未出懲治的旨意,也仍住在碧月宮中,只是那宮內已仿若冷宮監牢,就連大皇子也被遷出另居。
碧游耐著性子等了兩三日,卻一直未曾見楚宣前來,她暗想著這郭玉蘭假借上官錦瑟之貌迷惑楚宣,若是她對他吹吹枕邊風,難保錦瑤不會被重重治罪。若真是如此,想必這郭玉蘭的下一個目標,真就是她了。
錦瑤所居的碧月宮內,已被清冷的深秋染上了濃濃的蕭瑟之感。原本潔凈的的大殿廊檐已遍布枯葉,院內伺候的宮人大多跟著大皇子到了平昌宮伺候。唯有忠心耿耿的云若,仍舊伴隨錦瑤左右,F今她正握著掃把踏出殿門打掃庭院,微禿的掃帚斂起委落于地的枯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她正無精打采地打掃著,忽聽殿內傳來一聲輕響,微怔片刻后,她好似感應到了什么,忙扔下掃帚奔入殿內。挑開珠簾進入內室之后,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一身素袍的錦瑤吊于房梁上,腳下的高凳被踢翻在地。
“娘娘!”云若驚叫一聲,忙上前抱住了錦瑤的雙腿并試圖將她救下。誰知她身小力薄,只能勉強抱住她不讓她下墜。無奈之下,她唯有放聲朝著半開的窗戶大喊救命。
此時碧游在碧月宮外與守衛交涉,無奈那守衛并不買她的賬,任憑她與玲兒如何說,他們仍是一臉冰冷地禁止她們踏入院內。最終碧游無奈,從袖籠中取出楚宣贈與她的九龍玉佩遞到了守衛面前,神情睥睨地說道:“是皇上命我前來探看,有此物為證,你們可還攔著?”
其中一名守衛剛要接過那玉佩來瞧,卻聽院內傳來一陣呼喊聲。碧游耳尖,聽見是云若的呼救聲,低聲斥責道:“里面有人呼救,想必是出了事情,還不趕緊去瞧瞧!”
那二人顯然有些猶豫,相互交換了目光,卻遲遲不肯動身。
碧游見狀,將手中玉佩收回袖中,怒喝道:“還愣著做什么?若是大皇子的母妃有個三長兩短,你們擔待得起嗎?”
那二人一聽,忙朝院門外守衛的人招呼一聲,隨即拔腿沖向了大殿。碧游見狀,也忙提了裙裾緊隨其后奔向了正殿。
當她入了內室時,錦瑤已被那兩名侍衛從房梁上救了下來,所幸云若發現得早,她現下雖是昏迷不醒,好在是氣息尚存。
碧游見狀,忙命玲兒前去請太醫,又恐她被人刁難,索性又將那玉佩由袖中取出讓玲兒拿了前去。
片刻之后,太醫趙有年便隨著玲兒匆忙趕來,未及喘上幾口氣便被碧游拉到了錦瑤床榻跟前。
“勞煩趙太醫瞧瞧皇貴妃娘娘如何了?”碧游邊說邊親自為他搬了椅子放在跟前。
趙有年見狀,簡直是受寵若驚,他雙腿哆嗦了幾下,便被碧游按坐在了紅木大背椅上。為免這位正值盛寵的宸妃娘娘催促,他忙入下藥箱為錦瑤診脈。
經過一番診治后,趙有年如實向碧游稟報了錦瑤的情況,只說是一時昏厥,并無生命之憂,但她現今身子頗為虛弱,需要好生調養。碧游見他尚算盡心,便取了碎銀打賞,隨即親自將他送出了殿門。
待趙有年走后,碧游又打發了玲兒前去熬藥,隨即便遣退了那兩名被這情形驚得不知所措的守衛。
一直守在錦瑤床邊的云若眼見室內只余碧游一人,忙起身走到碧游跟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還請娘娘救救我家主子,無論是郭才人小產還是別院刺客夜襲皆與我家主子無關,我家主子真的是被人冤枉的。請娘娘念在往日的情份上,跟皇上求求情,再這樣下去,只怕我家主子撐不了多久了!
云若聲淚俱下地說著,說完又朝她重重地叩首不止。
碧游最見不得人這副模樣,忙上前扶起她,說道:“你不必如此,能幫得上的,本宮總不會袖手旁觀!
她聲音雖然不大,可語意極是堅定,云若聞言忙止住了淚,將事情的原委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我家娘娘真真是冤枉的,先前她尚是照實說這些事并非她所做,可不知為什么,才沒幾天的功夫她便像換了個一般,竟然對一切供認不諱!闭f到最后,云若又止不住落下淚來,話才剛說完,她又忙添了一句:“先前云芷也是如此,本是好好的,可一夜功夫就像變了個人般,莫名地攀扯構陷自家主子。”
碧游聽后,聯系云若所言,瞬間想到了當初孝賢夫人對她使過的手段。不知她打哪兒弄來一種控人心神的藥,意欲將她培養成她的玩偶,誰知被她將計就計,最終落得個生不如死的凄慘下場。而今,她萬萬沒有料到,這郭玉蘭倒是習得她那些卑劣陰狠的招數,到底是一家子的,都是面善心黑之人。
“嗯,你且先別著慌,此事本宮已然知曉,只是若要揪出這幕后之人尚需時機與時間。你先好生照看你家主子,此事仍需先理清楚再作定奪。”
碧游見她哭得傷心,心中亦是不忍。她雖是想插手此事,卻一時想不出什么法子來,只得先軟語安慰。
“可是……可是現今這個樣子,只怕是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只怕我家主子真的要撐不下去了……”云若側身瞥了昏睡于床榻的錦瑤,眼中淚水如泉涌一般。
“因此事太過棘手,一時還想不到什么解決的法子。畢竟皇貴妃娘娘是親口供述又自手畫押,且由是經刑部之手。要想逆轉這板上釘釘的事情確實有些困難!北逃翁州p拍了拍云若的肩頭,隨即又補上一句:“你且先放寬心,皇上那邊,本宮自會先去求情,如今最緊要的是你要好生照料著,切莫再讓她像今日這般做出輕生之事!
云若知她是誠心而言,忙叩首謝了恩。又見玲兒捧著煎好的藥前來,便上前接了放在了床榻邊的矮幾上。
碧游在碧月宮并非逗留許久,未及錦瑤轉醒便匆匆離開,F下她必須趕緊想著恰當的法子阻止郭玉蘭的陰謀詭計,算是為了錦瑤,也是為了她自己。若是這后宮之中再出個像孝賢夫人那樣的,只怕是永無寧日了。
她前腳才剛回到碧棠殿,楚宣后腳便駕臨院中。碧游心道定是因她去碧月宮之事,想必他此刻定是得了消息而前來問罪。她心中已有所準備,抬手理了理衣裙,端著笑容迎出殿門。
楚宣確是如她料想那般,得知她去了碧棠殿,又拿著他贈的九龍佩前去太醫院請了醫正,未及處理好公務便匆匆趕了過來。前些日子他也曾試探過她,見她一副淡漠無爭的樣子,而今卻突然做出這般舉動,著實令他覺得有些古怪。
“皇上萬福!”碧游迎到他跟前,福身向他一禮。
楚宣見她從容淡定,忙抬手扶她起身,說道:“都說了,你我不必如此多禮!
他說完,執了她的手并肩走入殿中。他并未在正殿上首就坐,而是攜了她挑簾入了內室,瞥見皇子并不在房內,不由好奇發問:“怎么不見燁兒在這房內?”
“方才臣妾逛園子時順道去碧月宮瞧了瞧,因擔心他醒得早,便命乳母抱他去了偏殿照料!北逃涡闹獑査阶匀ュ\瑤那里的事情,索性開口說了出來。
楚宣倒未料她會如此坦率,本想委婉地發問,她卻自己先說了。不過也好,免得再與她兜圈子。
“如今錦瑤已然定罪,雖然尚未處置發落,卻是戴罪之身,你此番貿然前去探望,實在是不妥!闭f到這里,楚宣不由瞥了她一眼:“聽說你還用了朕賜給你的九龍佩?”
“方才之事確是臣妾唐突,不過事發突然,也容不得臣妾多想!北逃蔚故翘谷恢翗O,直直地看入他深邃的眼眸,聲音清悅地答道。
楚宣來前也只是聽了個大概,只道是錦瑤病了,碧游強行入了碧月宮,又命人請了醫正,F今聽聞她此言,不由擰眉問道:“哦?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能讓你如此隨意地使用我給你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