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一色接下了荒馳交代下來的事,第二日又與他詳談了一番,未到午時,便離開了區(qū)首府,去往荒漣掌管的藥府。
無它,那里有僅剩的一些蝕心草,是兔兔必備伙食,為了方便它每日吃飯,當然是住在藥府更方便。
待荒漣帶著奴隸收拾出一個氣派清雅的院子供言一色入住后,天色已暗。
言一色沒在藥府用晚飯,而是向荒漣打聽了一下這里的風俗后,召集原三魔尊手底下的人,來到了荒滅區(qū)最大的銷金窟“白骨宮”,胡吃海喝,肆意放縱,以此種狂歡的方式迎接她這個上任的新三魔尊。
言一色露露臉,好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新的老大是個什么樣子,而她的“豐功偉績”,也早通過昨夜跟著原三魔尊來抓她的那一波人傳了出去,震懾效果明顯,因為所有人都來了,且沒有不服尋釁滋事的。
“白骨宮”,存在于地下,是名副其實的地下王國,只在子時后開放,卯時散場,囊括吃、喝、嫖、賭、拍賣、斗獸場、生死場等等,是一個令人沉溺其中放縱惡欲的大型場所。
今夜,言一色請客,她手底下的人都玩開了。
主廳內(nèi)。
光火幽暗的角落里,言一色坐在白虎獸皮的座椅上,手中端著一個晶瑩剔透的琉璃杯,盛在其中的紅色酒水僅剩一小半,隨著她輕晃的動作而蕩漾起伏。
言成坐在她旁邊,左擁右抱,懷里兩個異域風情的小美人,被她們的撒嬌賣癡,哄得喝了一杯又一杯酒,已經(jīng)醉得開始大舌頭了,可他一雙看似色瞇瞇、起了一層迷離水光的眼睛,眼底深處卻是一片清明。
坐在他對面,也就是坐在言一色另一邊的荒漣,面無表情,注視著不成樣子的他,眼底閃過鄙夷之色。
她面前的玉質(zhì)案幾上,散發(fā)著寒涼的冷氣,上面放著一杯酒,她一口都沒動。
言一色將言成和荒漣截然相反的狀態(tài)看進眼中,搖頭失笑,放下手中酒杯,站起身,“荒漣跟我回去,言小弟,你在這里替我作陪。”
“好……好……好的公……子!”
言成笑得夸張,似是喜不自勝,可他才說完這句話,臉色一變,猛地轉(zhuǎn)頭,朝身邊一個露出大片肩頸的美人兒身上……吐了!
“啊!”
美人尖叫,看著松垮衣裙上吐出來的穢物,淚水盈盈,小腳一跺,捂臉跑開了。
言一色玩味一笑,這小子,故意的,看來是難消美人恩啊。
言成似是因這一吐,整個人都清醒了幾分,嬉皮笑臉道,“公子,慢走,小荒漣好走。”
言一色帶著荒漣離開,還沒走幾步,卻被在其他地方玩的人瞧見了,一個接一個起哄。
“這才來了一刻鐘,云老大就要走,太不給兄弟們面子了!”
“魔尊,是這兒的酒不好喝?還是這兒的妞兒不水嫩?嘿嘿嘿,早說啊,小的我給您介紹幾個私人珍藏……”
“臭傻子,滾一邊兒去!”
“怎么只提美人和酒?”
“哈哈哈哈,因為其他東西,我們的魔尊不懂唄,純情得很喲!”
人群中頓時一片噓聲。
言一色輕笑一聲,眸光幽幽,也不急著走了,叫上荒漣和言成,“走,讓這幫渣渣們,開開眼界。”
言成和荒漣不明所以,但很快他們就明白了言一色要干什么。
……
她去賭場,挑戰(zhàn)賭魔和賭鬼的權(quán)威,勝。
她去酒場,與三大酒魔拼酒,勝。
她去溫柔鄉(xiāng),將有鎮(zhèn)宮之寶名號的第一“妖女”勾搭到含羞帶怯。
她去斗獸場,不用內(nèi)力,赤手空拳,一柱香時間內(nèi),將一頭連勝三百二十九場的野獸贏了回來。
她去拍賣場,用十萬兩黃金拍下一個萬佛群像的玉雕,財大氣粗。
……
言一色被“白骨宮”的幾大掌事恭送著離開。
原三魔尊手底下的人連玩都不玩了,隔著一段距離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趨。
……
馬車內(nèi)。
言成昂首挺胸,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荒漣胸腔中激蕩的熱浪久久不能平復,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言一色坐在正位的軟榻上,旁邊趴著一頭渾身雪白的猛虎,她雙腳搭在了它的頭上。
可憐在“白骨宮”稱王近一年的白虎,連氣都不敢大聲喘,四五尺長的大尾巴在空中甩來甩去。
……
又一日后,山神祭神女遴選,言一色親自上陣,并未以真容示人,只巧妙地在原有面貌上來了幾處點睛之筆,就成為了一個足以跟她真容相媲美的絕色美人。
如此一來,她是女子的身份,便瞞不住了。
荒漣驚愕,荒馳比她更驚愕,他本想著,言一色應該會在城中找一個美人去參加神女遴選,正期待著,令人驚喜不斷的她會找來一個什么樣兒的,沒想到,就得到了“她是女子且親自去參加神女選”的消息!
而她也一路過關(guān)斬將,順利地進入最后一場十中選一的比試。
此時已是神女選的第四日,而后日就是“神女”選定的那一天。
……
荒馳不知道為什么,自從知道了言一色是女子后,心中總有一種奇怪、別扭的感覺,似乎他忽略了什么,可每一次想深入去琢磨時,卻一無所獲。
直到他從下屬口中得來了有關(guān)“暴君寵妃”的更詳細情報,其中有一條就是——寵妃是除了暴君以外,唯一能接觸小黑的人!
荒馳在聽到這一句后,頓生醍醐灌頂之感,蹭地一下從座椅上站了起來,他腦中靈光一閃,冒出了一個大膽的念頭——“云中仙”就是言妃!
她應當是精通易容之術(shù),所以才會是那副連他都看不出破綻的樣子。
可她為何要易容,隱藏身份?她說來荒月是為了一個人,難道是暴君?
荒馳心中浮現(xiàn)一個又一個疑團,越想越亂,也越看不懂言一色。
就在此時,書房的門被敲響,“王,山一求見。”
荒馳回過神,坐回椅子上,讓面前的人先退下。
很快,山一走了進來,身后還跟著一個穿著普通、其貌不揚的壯漢。
壯漢在荒馳面前跪下,“見過王!”
山一在一旁冷著臉道,“將你隱瞞的事情如實招來。”
“是!王,屬下兩日前,在荒滅邊緣地帶的落日山林中見過……暴君!”
荒馳臉色一變,再次驚站起來,暴君真的來了荒月!?
“屬下并非刻意知情不報,而是當時被暴君發(fā)現(xiàn),暴君威脅屬下不得將看到他的事情報給您……”
“他在那里干什么?”
“狩獵。”
荒馳沉默,坐了下來。
山一這時緊接道,“王,該如何處置他?”
荒馳揮了下手,“不必,都下去。”
“是。”
“屬下多謝王!”
兩人離開。
荒馳神色凝重,遲聿和言一色兩人的身影來回閃現(xiàn),他想思慮的事太多,可一時又沒有頭緒。
但他有一點很確定,這兩人的存在,他即便知道,目前也要故作不知,他相信古濤一定知曉暴君的存在,而如果暴君在荒月真的有什么行動,古濤早晚會透露消息給他。
既然已經(jīng)確定暴君真的在荒月,那他也不必去古濤那里旁敲側(cè)擊打聽消息了。
荒馳端起旁邊的茶喝了一口,房門再次被敲響,竟然是去而復返的山一,“王,屬下留在落日山林的人傳來了消息——暴君出現(xiàn)了。”
荒馳一愣,倏而站起,打翻手邊茶水,身影如一陣風般出了書房。
……
荒滅區(qū)內(nèi),荒無人煙的地方不少,而邊緣地帶的落日山林是為其中之最,也是狩獵的好去處。
天高云淡,天氣回暖,正是飛禽走獸出沒的好時節(jié)。
日落西山,溫暖的橘色余輝揮灑在山林間,仿佛罩上了一層透明薄紗,春風穿過,帶出一陣沙沙響聲,間或有鳥鳴蟲叫響起,時遠時近,若隱若現(xiàn)。
一叢稀疏但高大的草葉后,有一個小土坑,其中有三只灰毛的野兔,頭懟在一起,圍成一個圈,在吃草。
憨態(tài)可掬的模樣,十分惹人喜愛,映著落日的溫柔光芒,場面溫馨美好。
忽地,三只不知從哪兒射來的利箭裹挾殺伐戾氣,以勢不可擋之勢刺破了這般美好的畫面,似要收割這三小只的生命!
“砰砰”三聲,箭矢入土,賤起層層土塊煙塵,三只野兔四散逃竄,竟是一個都沒射中!?
五十丈之外,一處低矮的小山坡上,立著一人一騎,高頭大馬上坐著的正是遲聿,他發(fā)束玉冠,穿著一身低調(diào)又奢華的墨黑錦袍,珍貴特殊的繡線在其上連綿成蒼茫山河,于艷色余輝中閃耀著晶亮色澤。
他一張臉猶如鬼斧神工之作,精致的輪廓,硬挺的線條,完美的五官,融合成霸道尊貴的絕世容色,堪比日月,壓天地盛景。
暗紅深邃的眼眸,宛如神秘之夜的血月,孤寂又冷漠,波光流轉(zhuǎn)間,便是睥睨萬物的王者風采。
遲聿放下手中弓箭,身后,一名笑臉男子和乖巧女子,驅(qū)趕著一頭只有三條腿的灰色嬌小野狗,走上前來。
“唐琛(余念)見過主子,小灰?guī)砹恕!?
一男一女,向遲聿躬身行禮。
遲聿沒理會兩人,而是淡淡瞥了一眼名叫小灰的野狗,“去。”
小灰瘦弱的身板抖了一下,明顯有害怕之意,但它還是沖了出去,因為斷了一條腿,自然比不得四條腿時的狂奔如飛,但奇異的是,即便如此,它的速度竟然也不慢,一頭扎進了黃綠相間的山林中。
唐琛有一張清秀討喜的臉,視線隨著小灰奔跑的方向遠去,說話時露出兩顆尖尖虎牙,笑著開口,語氣天真,“主子,小灰能抓住那三只野兔?”
遲聿橫他一眼,眼角眉梢都是化不開的冰冷,反問,“你想幫忙?”
唐琛心里一突,暗暗叫慘,早知就不多嘴了,明明他只是想用自己的熱情開朗來讓主子心情好一點啊!結(jié)果……主子的脾氣似乎沖他來了!
他裝傻,“啊?”
“打斷你一條腿,孤允許。”
“不不不……”
唐琛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小灰別說是抓不到三只野兔被您煮了吃肉,它就是碎尸萬段慘死在我面前,我都不會有一絲憐憫之心!它跟我沒有任何關(guān)系。”
旁邊的余念,一雙水靈猶如兔子的眼睛,仿佛會說話,目露譏諷之色,幸災樂禍看著他。
“跟孤打一個賭。”
唐琛一顆心沉入谷底,但面上卻只能是一片欣喜之意,小心翼翼道,“主子……您說。”
他真的不想跟主子打賭啊,但他更不能拒絕啊,否則會死得很難看啊!他想哭。
“就賭小灰能否抓住三只野兔……你贏了,你騎著它回去;否則,它騎著你回去。”
唐琛:“……”
余念垂頭憋笑。
“能還是否?”
唐琛神色僵硬,原本是想仔細斟酌一二,但遲聿一個不耐煩的眼風掃過來,他腦中一片空白,脫口而出道,“否!”
遲聿遙望遠處層層疊疊的山林綠色,道一個字,“能。”
這賭就算達成了。
唐琛痛苦地捂臉,獻殷勤,卻得到一個南轅北轍的下場,他太慘了!
他騎狗?哼哼,他把狗壓死還差不多!怎么可能做到“騎著小灰回去”?
狗騎他?啊呸,士可殺不可辱,怎么能讓一個畜生騎在他頭上!?
唐琛內(nèi)心翻江倒海,想找顆歪脖子樹吊死自己!
余念已經(jīng)憋笑憋到眼角出淚花。
唐琛斜著眼睛朝她甩眼刀子。
遲聿不知又發(fā)現(xiàn)了什么獵物,再次搭弓射箭,戴著玉扳指的手指修長冷涼,骨節(jié)分明,正欲松手,背后突然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十足恭敬,“主子,叢京來信了。”
話音未落下,來人已經(jīng)從天而降,出現(xiàn)在遲聿近前,也就是唐琛和余念的眼前。
唐琛看著那個與他樣貌一樣但性格截然相反的親弟弟唐勇,暗罵一句愚蠢,不知道主子這是出來散心的嗎?你還拿公事來打擾?如此沒眼力,不剝你一層皮才怪!
若是這樣也好,自己跟狗糾纏不清,他跟自己的皮過不去,好兄弟就該共患難!
唐琛這般一想,突然開心。
他興致勃勃地等著遲聿調(diào)轉(zhuǎn)箭頭,給他的親兄弟唐勇來一箭!
余念看唐琛的這個樣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為唐勇有他這么一個傻哥哥默哀,另外……
她掃了一眼舉著信件呈給自家主子的唐勇,有其兄必有其弟,這也是個腦子不好使的,送信也不看看時……
余念心中的想法戛然而止,因為騎在馬上的遲聿沒有動怒,沒有斥責,沒有打人,而是一把扔了手中弓箭,再從袖中掏出一塊帕子,擦干凈手,這才接過唐勇手里的信。
唐勇神色不變。
余念驚愕不已。
唐琛不敢置信!
怎么回事?那信有什么魔力嗎?竟然能讓陛下不顧箭在弦上,甚至接信前還要擦手?而且他詭異地還看出一絲期待來!
真是見鬼了!
唐琛沖唐勇擠眉弄眼,不斷使眼色,唐勇瞧了一會兒,慢吞吞向他們靠攏。
唐琛又驚了,兄弟,眼神交流就好,你亂動什么?陛下讓你動了嗎!小心他讓你背著他胯下坐騎飛奔回去!
唐勇走到了余念身邊,面對她疑惑的眼神,悄聲在她耳邊說了什么。
余念一怔,雙唇抿緊,心中已起驚濤駭浪。
唐琛在一旁抓心撓肺,唐勇似乎跟他沒有半分兄弟情,不予理會。
遲聿打開了信封,拿出言一色親筆寫的信,打眼一瞅,空白的紙張上被墨跡填得滿滿當當,似乎誠意十足,但仔細一看,翻來覆去就兩種內(nèi)容。
——你的眼睛真好看,但是沒有我的好看,因為我眼里有你。
——我發(fā)現(xiàn)昨天很喜歡你,今天也很喜歡你,而且有預感明天也會喜歡你。
遲聿最初看前面的時候,不可否認,心弦動了一下,但再往下看,發(fā)現(xiàn)都是重復,敷衍的氣息撲面而來后……
他覺得自己被欺騙了感情!
------題外話------
陛下在荒月的首秀,拿去(〃?ω?)
二更十一點吧
PS:兩句土味情話源自網(wǎng)絡(lu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