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叔肯定地點頭,老懷欣慰,“將軍您沒聽錯,二小姐挺過來了,她沒讓您失望。”
言治一時啞口無言,心里不知是個什么滋味,在他不抱期待、甚至已經決定帶言輕隨他走一趟本家的時候,語兒竟然靠自己的意志走出了殘廢的陰影!?
言治臉色沉沉,猛地站起身,洗浴穿衣,迫不及待去了青云院。
……
房內,古典清雅,精致舒適,小巧的鎏金香爐里燃著香,飄出淡淡的清幽蘭花香味,一聞之下,沁人心脾。
言治坐在棋案前,目光復雜地看著言語為他倒了一杯茶……依然是一副病弱的清冷樣子,但她眉眼沉靜,波瀾不驚,一舉一動皆是往日的穩重高貴,瞧著,竟比原來還多了幾分精氣神。
言語今日沒帶帷帽,而是用了一種半圓形的娟紗頭飾,戴在耳朵上方,正好從后腦繞一圈,一指寬的白色娟紗,蓬起百褶的樣式,恰好遮住她缺失的上半只耳,上衣穿的寬袖款式,也看不出什么異樣。
她在棋盤上走了一個黑子,柔柔淡笑,提醒道,“父親,該你走了。”
言治回神,深深看言語一眼,捏起棋盒里的白子,落下一個位置,語氣意味深長,“好了?”
言語眼神堅定,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無論是身上的傷,還是心上的傷……都好了嗎?
都好了嗎?
言語在心中反復問了自己一句,緊接冷笑一聲,她身上的傷、心上的傷永遠都不會好!除非她的手和耳能恢復到原來的樣子!
她心底滿是不甘和怨氣,但她面上裝得好,且毫不猶豫開口,“好了……前段時日,我的自暴自棄,讓父親煩心了。”
“我已經醒悟,知道自己是您看中的繼承人,清楚您在我身上耗費了多少心血,明白自己身上的擔子有多重,我不能一直消沉下去,不想讓母親擔憂,不想讓您失望,更不想讓您一直以來的努力付諸東流……為了您和母親、言家,我會重新站起來。”
言語情深意切地說完,露出一個釋然、堅毅的笑。
言治的心,霎時震顫了一下,望了她良久,一笑,言語間滿是欣賞贊嘆,“小語,你永遠是為父的好女兒!”
言語一愣,蒼白消瘦的臉上因激動浮現淡淡紅暈,眼底盡是孺慕之情,“謝父親。”
言治飲下手邊的茶,站起身,臨走前,又說了幾句關懷的話,而唯一讓言語在意的是,他說的最后一句話——
‘好好修養,過些日子,為父帶你外出一趟’。
外出……是去言家本家罷!
言語神色陰沉,臉上掛著扭曲的笑,
大袖一揮,掃落棋盤,黑白棋子在地上蹦落。
她走進內室,路經梳妝臺前的鏡子,一扭頭,鏡中便出現她自己的一張臉,她抬手,慢慢撫摸著自己的五官,想起與她容貌一樣的言一色,喃喃自語,狠厲陰毒,“言輕,別說我只是殘廢了,就是我死了,你也休想得到父親的半分目光!你永遠也不會知道,其實父親本打算放棄我,帶你去言家本家,作為家主繼承人的候選者……哈哈哈!老天還是向著我的,這個機會終究落在了我頭上!只要我能坐上家主之位,我的手和耳朵就有治愈的希望!”
“至于你……”
言語一拳砸到鏡子上,鏡子頓時四分五裂,她眼神譏誚陰郁,“言妃又如何,你得意了一時還能得意一輩子?暴君是個沒人性的野獸,哼,遲早有一日,你回慘死在他手中!”
……
鐘靈宮里,周美人如約過來,流思將她安頓好,換上貼身大宮女的衣裙,梳了統一的發髻,領著她來見言一色。
言一色坐于軟榻上,雙腿屈起,兩腳踩在榻沿,背后靠著彈性十足的兔兔,兔兔閉著眼好似睡著了,她手中拿著一個玉石制的九連環,九個圓環上有裝飾的金鈴鐺,套裝在長形的框架上,如意形的框柄小巧精妙。
剛才用不同的規則已經玩了十八次拆合,這會兒有些累,沒什么精神地撥弄著圓環下的鈴鐺,清脆的響聲連不成任何節奏。
“娘娘,周姑娘過來了。”
流思當先上前,屈膝行禮。
周美人已經被廢了美人封號,而她身邊的婢女杏兒則被言一色封為美人做了主子,掌管瑤華宮后殿。
“淺落參見娘娘。”
周淺落恭恭敬敬向言一色行了一個跪拜禮,動作分毫不差。
“嗯……淺落是你的閨名?日后就這么叫你了,起來。”
“謝娘娘。”
言一色放下九連環,抱胸坐著,清麗絕艷的臉上,神色淡淡,神情如春日暖陽,溫和無害,不論是神情,還是坐姿,都毫無威儀,唯見懶散。
她視線掃過流思和淺落,將流思的鎮定冷靜和淺落的不安緊張看在眼里,晶瑩的手指點了點下巴,沉吟一會兒,淡淡道,“唔……從今日起,你們都是我身邊的貼身宮女了,我算是個好脾氣、好說話的人,不犯大錯不會拿你們怎么樣,只要認真辦事,我會傾力相護,但,丑話說在前頭,我的底線是‘忠’,千萬不要踩,否則讓我發現你們誰背叛我了……”
言一色話音一頓,頭微偏,臉上在笑,明媚又好看,但笑意不達眼底,“我的懲罰手段,不會比陛下仁慈到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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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晚上九點半左右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