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
楊羽珊醒來的時候室內已經一片光亮。
韓辰川就睡在沙發上,他頎長的身子擠在不夠長的沙發里,看起來睡得很不安穩。
楊羽珊從房間里拿來了一條毯子,輕輕為他蓋上,然后走進浴室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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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羽珊從廚房出來,看到原本躺在沙發上的韓辰川已經不在。
她將手里剛做好的水果沙拉放在餐桌,凝眉四處搜尋了一番。
下一秒,韓辰川從洗手間里走了出來。
他一身清爽,顯然剛剛洗漱完。
楊羽珊沖他微微笑,“你醒了……”
“嗯。”說話的時候,韓辰川扭了扭脖子。
看到韓辰川的動作,楊羽珊關心地問,“脖子扭到了?”
韓辰川點頭,“昨晚沒睡好,可能閃了脖子。”
“沙發那么短是不好睡的,你可以來床上睡的。”楊羽珊剛說完這句話,卻又覺得自己好像說錯話了,忙解釋,“我的意思是酒店的床很大,你睡一頭,我睡一頭,不會妨礙對方的。”
韓辰川沒說什么,只問,“你這么早就起來了?”
楊羽珊笑著道,“酒店里沒什么,我看到冰箱里還有水果和沙拉醬,所以做了水果沙拉,你要不要一起吃?”
“好啊!”
楊羽珊隨即將盤里的水果沙拉分成兩份,并將其中一份遞予對面的韓辰川。
做水果沙拉不需要什么技術,但楊羽珊做的水果沙拉卻是韓辰川吃過的最好吃的水果沙拉。
餐廳里只聽見盤子碰撞的輕微聲音。
楊羽珊率先出聲,“我打算今晚回紐約。”
韓辰川放下手邊的餐具,語調跟表情都很嚴肅,“你真的,不打算舉行婚禮?”
楊羽珊知道,他是在認真問她,強大的責任感讓他沒有辦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既然已經決定了,就不要輕易反悔……”楊羽珊是這樣回答的。
韓辰川的眼色漸漸地變深,卻沒有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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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時候,楊羽珊去了里昂的某家超市購物。
韓辰川早上就已經從公寓離開了,至于他去哪,她也不知道。
買了一些送孩子的禮物,又買了一些今晚自己做飯吃的東西,楊羽珊推著購物車走出了超市。
在收銀臺前,楊羽珊正要付錢給收銀員,誰想到,一陣突然來的反胃襲來,她立即就沖出了超市,在路邊干嘔了起來。
她的孕吐反應還是那樣的嚴重……
由于早上只吃了點沙拉,嘔吐嘔不出什么,孕吐竟比平常還嚴重。
“你怎么樣?”
韓辰川不知道何時來到了她的身邊,輕拍她的脊背。
聽到他的聲音,楊羽珊的身子明顯一震。
韓辰川將水遞給了楊羽珊。
楊羽珊接過水,漱了漱口,再看向韓辰川,“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去酒店沒有看見你。”
“哦,我在超市買點東西。”
韓辰川輕扶住楊羽珊,“你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
“每次吐都是這樣,沒事的。”
韓辰川正色道,“不行,你這樣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回紐約……我陪你一起回去。”
“不用了,我已經買好機票。”
韓辰川擰眉道,“可你現在的身體不適合坐飛機。”
他是擔心她肚子里的孩子嗎?
她真笨,不管愛不愛,總算是他的骨肉,他當然關心。
“可我已經離開家里很久……淺淺這么久沒有看見我,她會擔心的。”
“我回去。”
“嗯?”
“既然你不想我送你回去,那讓我回去……”
楊羽珊愣,“你回去要怎么跟淺淺說?”
韓辰川道,“我能說服得了她,你不用擔心。”
楊羽珊沉默了許久,最后點點頭,“那好吧……我等身體好點再回去。”說實話,她這兩天的確不太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休息好。
“那我送你回酒店……”
“等一下……”
“難道你連讓我送你回酒店也不肯?”
“不是啦,我是說我東西還在收銀臺還沒結賬……我買了一些孩子們的東西,你幫我帶回家吧!”
“好……你在這里等我,我去付錢。”
囑咐好楊羽珊,韓辰川走進了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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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后,紐約。
江宅里,氣氛凝重。
所有的人都定定地看著韓辰川,完全沒有想到韓辰川竟會一個人回紐約。
江母著急道,“辰川,你怎么沒有將小珊接回來呢?”
“是啊,姐夫,我教你的辦法你難道沒用嗎?”
“你這樣一個人回來,這是什么意思?”
面對江母和俞瀟瀟的追問,韓辰川并沒有回答,只在留下一句“稍后我再跟你們解釋”便起身離開了江宅大廳。
江母和俞瀟瀟追了上去,準備問清楚韓辰川,卻被江荀擋了下來。
江荀沖她們搖搖頭,然后對江母和俞瀟瀟道,“讓我去問他。”
江母和俞瀟瀟這才放棄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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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辰川剛回到房間,一陣敲門聲就已經傳來。
已經猜到來人是誰,韓辰川淡淡道,“進來。”
來人是江荀。
他面色冷峻地看著韓辰川,“所以,不沒把羽珊帶回來,是什么意思?”
韓辰川冷淡道,“我的事,不需要你過問。”
看著兀自摘著腕表準備休息的韓辰川,江荀冷肅吐出,“你放心羽珊一個人在紐約?”
“她懂得照顧自己。”事實上是他有派人在暗中照顧她。
江荀敏銳地睇著韓辰川,“你和羽珊是不是做了什么決定?”
韓辰川松開領帶,解開兩個襯衫扣子。
“離婚。”
“離婚?”乍聽到韓辰川的說辭,江荀難得驚得眼眸瞠圓,“你是說你要跟羽珊離婚?”
“是我們共同商議的結果。’
“你瘋了嗎?”江荀怒斥道,“你這樣做怎么對得起羽珊?”
這一刻,韓辰川倏地將手里的腕表扔到一旁。
質量上乘的昂貴腕表瞬間就支離破碎。
韓辰川狠狠地瞪向江荀,“夠了……我和楊羽珊的事,不需要你們來做說辭!”
江荀不是沖動類型的,所以此刻只保持了沉默。
韓辰川走到房間酒柜前,給自己倒了一杯烈酒,在一口氣飲下一杯后,他憤怒吐出,“不要再跟我說什么我需要對她負責的話,我受夠了!!!”
江荀依舊的沉默。
韓辰川臉色冷靜,怒意明白。
待韓辰川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江荀才開口,“哥,在我和瀟瀟遭遇感情的最低谷時,我也曾經跟你一樣迷惘和徘徊過,同你此刻一樣懷疑我是否依然深愛瀟瀟,是否想要跟她繼續走下去……但每一次我放棄瀟瀟,我的心就煩躁不已,感覺整個世界都落空了一樣,我相信你如果選擇放棄這段感情,你的后果只會是一個——追悔莫及。”
“我感覺很累,真的很累……”韓辰川放下酒杯,痛苦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這樣的日子,不是我想要過的日子……”
“難道你覺得跟羽珊在一起并不快樂?”
“我沒有覺得不快樂……但很多時候,我都在我問我自己,我現在跟她在一起,究竟是為了親情還是愛情?”
“你不該懷疑你對羽珊的愛的。”
“我是怕我做不到,你懂嗎?”韓辰川瞇眼直直盯著江荀,“很多時候我分不出我是真的快樂,還是我在演戲……我怕有天拆穿了,我會傷害到她,也會讓我自己更加的難受。”
“哥,你對羽珊的愛,絕不是為了親情……”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韓辰川狂亂得想要怒吼,“現在的她,已經不是我曾經動心的那個楊羽珊……”
“如果你是在怪羽珊不信任你而獨自離家出走,我想你應該理解羽珊,她……”
韓辰川搶過了江荀的話,“不單是因為這件事,還有過去發生的很多事……有很多事都讓我覺得,我和她繼續走下去,只會越來越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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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瀟瀟站在房門外,清楚地聽見了韓辰川和江荀的對話。
江母走了過來,輕聲問,“怎么樣?辰川跟江荀說了什么?”
俞瀟瀟正處于呆愣之中,聽到江母的問話這才回神,道,“姐夫說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愛我姐。”
“什么?”江母驚愕瞪大雙眸。
“她說我姐已經跟他提出離婚……他們現在正在考慮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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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天意。
韓辰川離開的第四天,楊羽珊的身體來了紅……
醫生跟她說,孩子已經保不住了。
醫生替她做了清宮手術,讓她留在醫院多住幾天。
她沒有選擇住院,行尸走肉般離開了醫院。
離開醫院后她沒有哭一聲,卻不知道是如何回到酒店的。
此刻,她呆愣地靠坐在床頭,身旁是已經涼了的一杯開水。
她一直叮囑自己不哭的,都三十歲的人了,淚腺怎么還那樣的發達……可是眼淚還是不爭氣地從她的眼眶里滑了出來。
她終于埋首在膝蓋里,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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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辰川接到手下的電話時正送淺淺去學校的路上。
淺淺依然還像是前幾天一樣問他媽咪什么時候回來……
他從法國回來到現在,就一直都沒有辦法回答淺淺。
接到電話的時候,他很慶幸有人救了他,否則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女兒,可他萬萬沒有想到,他接到的電話,竟是這樣一個不幸的消息。
是的,是不幸的消息……
他聽到的時候,方形盤打偏,差點就撞上路人。
淺淺嚇了一跳,一直問他發生了什么事……
他不敢跟女兒說,打電話對下屬吩咐要立即飛往法國,便以最快的送女兒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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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個小時的飛行時間,韓辰川趕到了法國里昂。
楊羽珊已經在ICU病房,身上插著各種各樣的管子,臉蒼白得沒有一絲一毫的血色。
韓辰川將他派去照顧楊羽珊的手下罵了一遍,可事實卻是根本就不管這個手下的事……他負責照顧楊羽珊,但楊羽珊流產,他又如何能夠阻止?
醫生得知病人的丈夫來了,給予韓辰川的第一句話便是,“你是怎么照顧你的妻子的?”
第一次,韓辰川甘愿被人罵,而且沒罵得啞口無言。
醫生痛斥道,“你難道不知道你的妻子有兩次心臟手術的經歷,她懷孕且能保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你卻讓她獨自一人呆在法國?你可知道像她這樣有著心臟病史也沒有人照顧的孕婦是極度危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