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來1001

20171205增珊

搞起來的所謂的大開發卻沒有停止，慣性使然，像風馳電掣的火車頭，即使剎車也停不下來。再說?，誰愿意剎車，放著好日子不過，是不是傻啊，無人愿意剎車，無人愿意與好日子過不去。

具體行為或者做法就是把大雄寶殿前面的廣場開發成露天市場，收取攤位費，把寺廟旁邊的菜地租給附近的當地或者外地農民，一次收取十五年租金，把寺廟后面的水塘租給個人養螃蟹，收年租。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那個養豬場，把空閑的房子用來養豬，發包給養豬專業戶，每年收取一筆不菲的承包金。

無獨有偶，老宿舍變成了養雞場。

此外還有，停車場由免費變成收費。

記得有一次，豬都跑了出來，逃到大雄寶殿，鉆進釋迦摩尼像的屁股底下，死活不出來。小和尚過來幫忙，來了十幾個人，大伙一起上，七手八腳，連拖帶拽，才把它們弄出。

此外還有，一頭失蹤半年的母豬從后山回來了，而且帶回一窩十幾只小野豬。

忙乎一年了，到年底了，得盤個底，匯算一下賬，通過匯總發現，有驚喜，錢是掙了不少，豬場，池塘，露天市場等都有收入進賬。

但是，和上一年比，總收入沒有增加，連那十幾只小野豬都算上了。刨去物價上漲因素，那還不及上一年的總收入。如果攤到人均，那遠遠不如。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寺廟高層傻眼了，面面相覷，都在問這是為什么，這么多收入，怎么還不如上一年呢。哪里出問題了？

凡事須研究，對照找差距。

翻開去年的賬本，對照今年的賬本，不難發現，去年收入的大頭是旅游，今年旅游收入大幅下滑。為什么旅游下滑得這么厲害？是大環境不景氣影響寺廟旅游收入呢，還是寺廟本身的問題與大環境沒有太多關系？

于是，寺廟高層寺持委會召開當前形勢分析會，在金高僧參加會議。會議認為，重新評估已落地項目對環境的影響，為今后引進項目提供參考依據，前事不忘后事之師。充分考慮環境承受能力，研究已經落地項目的去留問題。恢復激活傳統旅游項目，消除影響旅游發展的不利因素，大會高度關注顧此失彼蹺蹺板現象，會議還研究了其他事項。

連宿舍都成了養豬場了，環境還能好到哪里去，即使是廢棄的老宿舍也影響寺廟環境，換句話說，養豬場影響旅游，自從搞了養豬場之后，燒香拜佛的人不來了，旅游的人望而卻步了，養豬場建設起來了，旅游收入減少了。

就養豬場的去留而言，存在不同意見，保留養豬場的人傾向于合同執行完畢，免得賠償。去除養豬場的人傾向于終止合同，即使賠償也要終止。

就池塘承包而言，意見一致，都同意保留該項目。在保留的同時，加強監督管理，確保水環境安全無污染。

于是，池塘承包項目保留的決定提交僧人代表大會表決通過。養豬場去留提交僧人代表大會表決。會議決定明年三月上旬在金陵劇院召開第四屆僧人代表大會。具體時間以通知為準。

光陰荏苒，時間如梭，轉眼間，

陽春三月了，

昨天，寺持委在大雄寶殿召開三屆六次會議，全體高僧參加會議。會議決定發揚大理寺傳統弘揚佛教精神，為千年古寺增光添彩。會議增選大師為大理寺副主持。研究決定召開第四屆僧人代表大會的具體時間地點和議程，

接踵而至的會議及決定為寺廟發展起了穩定作用，人心所向，大勢所趨。俗話說，人心齊泰山移。

毫無懸念，大會通過關閉養豬場決定。

大師負責關閉養豬場工作。三天之內，成立了工作小組，小組一共三個人，包括大師。在成立當天，就去了養豬場，連大師都跳進了豬圈。工作組現場辦公，緊鑼密鼓，將心比心，開展談判評估補償工作，很快與豬場老板達成三點共識。不辱使命，至始至終貫穿會議精神，創新保護并舉，秉承綠色發展理念，開展恢復原貌等工作。

一年來，

撥亂反正卓有成效，大理寺的旅游項目得以恢復，人氣漸漸地回來了，受到重創的旅游業有了生氣，冬天過去，春天不會遠了。

但是，大傷元氣之后，恢復元氣的過程難免有波折，臨時組織和長期組織并舉，松散組織和緊密組織齊頭并進，只有一邊倒，依靠組織，才能確保經濟收入不滑坡。換句話說，一年來，大理寺的日子過得非常艱難，和尚僧人跳槽離開的不在少數。

讓豬沖擊了一下，毀壞不嚴重，大雄寶殿保護得不錯，恢復工作也在做，廣場重現了原來的模樣。但是，一年來，大理寺幾乎沒什么建樹，連狗窩都沒搭一個，在菜地池塘的承包戶撤離之后，就留下空白，既沒有人來管理，也沒有修復，大片土地被拋荒，滿目瘡痍，萬分凄涼。

屋漏偏逢連夜雨，金陵檢察院辦案人員不失時機的來了，接到實名舉報信，他們前來調查前任主持的貪腐問題。有人舉報前任主持渾水摸魚吃池塘承包商回扣，趁火打劫挪用寺廟公款。而且，據檢察院的同志透露說，恐怕不是一個人所為，很可能是一個窩案。

舞臺小社會，社會大舞臺，

池淺王八多，廟小妖風大。

大理寺提前進行選擇，

斗轉星移，又到了旅游談季，在寒冷的冬天，大理寺開了先河，率先舉行民主選舉，選舉結果晚了二天才出來，大師被推選為主持，那是眾望所歸。在大理寺歷史上，是開天辟地的第一次，他是第一位民選住持。

當選住持之后，起早貪黑，夙夜在公，心無旁騖，他一門心思撲在工作上。百廢待興，規劃未來，搭建班子，創新協調，專注于開發新品，舊的沒有去動它，保持原來，不搞大開發，不走前任的老路子。沒有搞養豬場，沒有搞大刀闊斧的所謂的改革，他熱愛大理寺，愛大理寺勝過愛自己的生命。

把養雞場通過招商租了出去，在發揮素雞等寺廟特色產品優勢的同時，拉長產業鏈，開發新產品，通過籌備拍攝電影來提升大理寺的知名度。為進入全國十強寺廟目標奮斗。

之前，是粗放發展大環境，即使品質一般或者不怎么高也有市場。

現如今，是精耕細作大環境，轉型升級是大勢所趨。環境承受不起粗放發展了。

到目前為止，

一二個目標已經勝利完成。在完成目標的過程中，承受壓力之大，出乎預料，有人背后罵他獨裁，指指戳戳，有人背后告他打小報說他不務正業瞎折騰。對此，他一笑而過，唾面自干，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自張和尚進大理寺之后，資金由專人專管，他就沒有觸碰過資金，拍電影的資金都是由張和尚的釋迦摩尼公司收入支付，他不涉及。寺廟承包商上繳的租金由寺廟財務掌握，他不伸手。而且，檢察院審計局同時跟進監督。連養雞場都有環境監督員進駐。這些制度的出現，在一定程度上起到很好的保護作用。對他及屬下都是保護。算是保駕護航吧。雖然不能說非常健全，但是也算是有了一定的進步。此外還有，及時止損也是保護的一種。他關注風險，換句話說，他有風險意識。未來三年，通過保險項目為寺廟眾僧增福祉，這是大師看好的。

在監督管理方面張和尚倒有一些土辦法，把所有賬目都公開，接受媒體監督。在整個拍攝過程中，張和尚主動邀請媒體參與，有一說一，實事求是，有困難就說困難，有成績就說成績，堅持說真話，不說假話。說真話保險，說假話不保險，張和尚一直這么認為。

哐當，哐當，水開了，壺蓋被水蒸氣托起，起起落落，發出響聲，聲音源自于隔壁房間。張和尚回過神來。

睜眼，發現大師不在，什么時候離開的。張和尚自言自語。

房間非常安靜，連針掉地下都聽得見。

起身，他離開房間。

曲徑通幽，來到老宿舍，突入眼簾的，不是之前的老房子，而是一排新房子。

用一天一個樣來形容城市建設一點不為過，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曾經的宿舍，曾經的養豬場，一去不復返，現在，這里是養雞公司辦公樓及雞苗孵化實驗基地。換句話說，是一高科技企業。

不可否認，這項目落戶大理寺頗費一番周折。有人望文生義，雞豬不分，即使分雞豬也不行，因為依然是畜生。有人看不起雞，認為項目不夠高大上。連個別高僧都搖頭。

大師建議，把養雞和雞苗四字改掉，用新鮮靚麗時髦詞匯取代。

老板欣然接受，

牌子一經掛出，引來眾人圍觀，圍觀的人都在猜，公司是做什么的，公司有什么來頭或者公司來頭不小。不一而足。議論紛紛。

金陵有機食品有限公司生物科技孵化器實驗基地。這就是牌子上的字。雖然有點冗長，但是有分量。

從官方立場看，公司名稱改得對，改得好，時代味道足，符合潮流趨勢，散發濃郁的科技氣息。

從來自農村的買家看，不接地氣，不好找，問了好幾個人，才找到，不就是一個孵房，何苦呢。一般而言，老百姓把它稱之為孵房。

杵立樓前，百感交集，他和老香樟樹在一起。

前人栽樹，后人乘涼。

樹冠下的傳達室亮著燈，門禁系統開了關，關了又開，像褲子的拉鏈。

寺廟地處政府規劃的開發區，這是今年才宣布的，對此，大師心急如焚。

趁禁止建設命令還沒有到來，運動式的搞一下子，項目突擊，突擊項目，不得已而為之。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不難看出，置換場地是遲早的事情，換句話說，寺廟搬遷的可能性非常大。對此，大師有準備。未雨綢繆。

今天早上，

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消息不脛而走，寺持委會決定搬遷，把大理寺搬到徽州。之所以這么做既然是因為張和尚，等等。這消息是真滴還是假的。

有人表示懷疑，有人深信不疑，

搬遷千年古剎，不說主管部門不理解，不說大理寺高僧不理解，就說張和尚本人也不理解。

決定猶如磐石一般不可動搖，

而且是說干就干，

連主管部門都去過了，結果可想而知，不過，不氣餒，沒有放棄繼續游說，直到主管領導點頭為止，大師說，張和尚腦子好使，懂經濟會管理，懂佛學會廚藝，尤其難能可貴的是懂網絡，都信息化了，大理寺需要這樣的人才。為了這樣的人才和大理寺的明天，搬遷也值得。

其實，不用游說什么領導，只要說服張和尚就可以了，按理說，大理寺搬遷，張和尚應該高興，對張和尚來說，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既解決了夫妻兩地分居，又解決了就業，天底下哪里還有這樣好的好事。但是，張和尚卻不以為然，怎么也高興不起來，

他認為這是大師玩的苦肉計。

大師是這樣的人嗎，不一定。但是，大師的言行舉止確實反常。連住持都愿意放棄。

孤身一人去徽州創辦新的寺廟。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還能說什么呢。

除了感激之外，還有感謝，他相信了。

站十字路口，可以進退，站一懸崖峭壁上，只能退不能進。他傍徨了。

有一個雙人游戲，老少皆宜，在寺廟流行著，游戲給人們帶來快樂，有的書百看不厭，有的游戲百玩不膩，連小和尚都在玩。

甲站在門口，一條腿在門里，一條腿在門外，讓乙猜，是進門還是出門，乙會說猜不到或者什么都不說，

大師能夠猜得到嗎，大師也猜不到，誰都猜不到。

為什么，道理非常簡單。如果乙說進門，甲收腿出門，如果乙猜出門，甲一伸腿進門了。無論乙怎么猜都是錯的。

游戲是一回事，現實是另一回事。

張和尚卻遇到了如游戲一樣的現實，并且比游戲難猜百倍，一條腿在變得越來越溫柔的妻子那邊，一條腿在知人善任的大師這邊，他不知道邁那條腿了。

辭職，大師就用搬遷大理寺來要挾，筆者既然用了要挾這個詞，因為實在沒有找到合適的。他怎么可能答應大師干出這種千夫所指的事情來，搬遷談何容易啊，幾乎不可能，如果大師一意孤行要搬遷，那只能身敗名裂。他不會葬送大師的前程的。

不辭職，留在金陵，妻子不樂意，用離婚相威脅，幾次三番在不同場合提出過離婚，不止一次說過，不解決兩地分居就離婚，他想說服妻子來金陵，無果。不僅僅自己說，而且還動員朋友親戚說，說破了嘴皮子，也全是浪費口舌，沒有什么人能夠說得動妻子。

陽關道也好，獨木橋也好，一條路，兩個方向，要么離婚，要么回徽州。

上前一步，

彎腰，扶起掉在地下的藤條，這根藤條已經生根發芽，掉地下不止一天了，連關節處都長出白色的根系，根系粘了黃土，白里帶紅。

看這些根系，想起孩子妻子，他的眼窩潮濕了。

妻子在家翹首以盼呢，離開徽州多日，走的時候答應妻子辭職的，過了這么多天了，杳無音信，又一次讓妻子的希望落空。連掉在地下的藤條都長根系了，辭職的事情依然沒有結果。他郁悶不開心。

不僅僅辭職成為泡影，而且還可能要擔任大理寺住持助理。就差臨門一腳，就等大師宣布了。

張和尚當住持的消息在大理寺傳開，一傳十十傳百，以訛傳訛。

要是傳到徽州妻子的耳朵里，那么妻子會氣暈的。

此外還有，張和尚離開寺廟去當導演的消息也在發酵，像長了翅膀一樣，一傳十十傳百，傳開了。

有人懷疑說，張和尚當導演相當于朝鮮搞核彈。此話怎講，自不量力。

多事之秋，

之前，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

現在，正反都有。什么人都有，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

張和尚權當清風拂面，不以理會。

從表面看，漫不經心的扶藤條，其實，他的內心不平靜，像一鍋油在沸騰一樣，

當初為了拍電影，來到大理寺，當上大理寺監院，為了拍電影，到處化緣，為化緣，差不多掉了一身肉，蛻了一層皮。

現如今，電影上映了，影響有了，大理寺都進了全國十強，成了全國的一面紅旗，

人怕出名豬怕壯。大理寺名聞遐邇。慕名而來的人山人海。

大雄寶殿前面的廣場上停滿了包車，兄弟單位都來大理寺取經。

大師忙著迎來送往，高僧們忙于應酬。

張和尚才從賓館回來，才送走少林寺的主持助理等一行人。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周邊產品也被看好。不說別的，就說食堂。食堂大廳天天爆滿，香客來了一撥又一波，光素雞每天賣掉幾噸。一有空，張和尚就去食堂幫忙，

除了拍電影之外，還有就喜歡食堂工作，熟門熟路。他不善于交際應酬，喜歡做菜，一有空或者稍不留神，就鉆進廚房，他樂在其中。

不用去別處找，只要到廚房拽，一拽一個準。不見張和尚人影，二話不說來廚房拽。這是規律，連小和尚都知道。

說曹操曹操就到，

小和尚找他來了，大師讓他趕緊去前廳接待外賓。

撂下藤條，他離開樹林。

來到大廳化妝間，挪椅子，在鏡子前坐下，等侯化妝。轉身，扭頭，看到鏡子里的自己，哇，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臉怎么這么黑，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三天沒照鏡子，臉怎么變得如此之黑，他正納悶。

化妝師過來了，轉鏡子，鋪肩墊，點頭示意。

噌，一下子臉不黑了，怎么回事？還沒化妝呢，即使化妝師牛逼也不至于，原來鏡子里的人不是張和尚自己，二是旁邊的黑人外賓。唉，虛驚一場。

化妝師來頭不小，是人民大會堂退休的，技術一流。都這么傳著，真假無從考據。

當年，在北京城里，名氣可大了。曾經為國家領導人化妝，擅長貴賓妝，出入重要場合，宴會，高規格接待會見，等等。

一傳十十傳百，傳開了。有人不以為然，陰陽怪氣地來一句，既然這么牛逼，那下來給和尚當化妝師干嘛，

有負面消息傳出，隱隱約約，閃爍其詞，化妝師權當沒聽見，似乎有難言之隱，換句話說，掩藏一個不能公開的秘密。幾乎沒有什么人知道這個秘密，除了大師等少數幾個高僧之外。天知地知，其他人都不知道，連張和尚都不知道。那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其實，來大理寺之前，化妝師在八寶山工作過，換句話說，他是給死人化妝的，他服務的對象，都是偉大的死人。即使再怎么偉大也是死人，偉大也好，渺小也好，畢竟是死了，

因為擔心影響生意，所以保密。

幾乎所有人都被忽悠了，只知道牛逼，不知道在殯儀館工作過。

其實，也沒有什么，即使在殯儀館工作過也沒有什么，自古人生誰無死，事實上，誰都會死的。生離死別，生老病死，自然規律。

只要手藝好，應該得到尊重，不應該受歧視。即使保密也實屬不得已而為之。

轉身，彎腰，取粉盒，揭開，蘸上撲粉，從額頭到下巴全程掃描，伸胳膊肘，岔開雙腿，用食指輕輕地托起張和尚的下巴，左右搖晃，仔細端詳，說了一聲ok。

張和尚離開化妝間。

大師站在會客廳中央，張和尚站在大師旁邊，站在他旁邊的是大理寺的部門負責人，來訪的賓客魚貫而入，一一握手，一一介紹，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