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來僧袍601
20170902
大氣粗公司的背后都有一個影子,影子銀行,影子職能部門,影子公司,影子經濟,影子技術,影子這個影子那個,之所以稱之為影子,是因為躲在背后,不離不棄或者寸步不離,之所以稱之為影子,是因為陰魂不散,無處不在,無所不在。有背后,就有面前。背后一套,面前一套,背后是影子,面前是做做樣子。之所以稱之為樣子,是因為裝給人看的。你我所看到的未必是真的。之所以稱之為樣子,是因為敗絮其內,搞形象工程,外表光鮮,內在不堪?偠灾痪湓挘白邮且换厥拢瑯幼邮橇硪换厥。身正不怕影子歪,酒香不怕巷子深,隨著時代變遷,老話未必一定對,新時代,新方法,新思想,酒香也怕巷子深,身正也怕影子歪。一大堆不用交養老金而退休工資拿的比誰多高的體面人,住漂亮的屋子,一張報紙看一天。進城務工的農民工,風里來雨里去,為討工資爬鐵塔。上層建筑,不用上稅或者不生產任何食品衣服鞋子,吃香的喝辣的,手握生殺予奪,權力尋租。經濟基礎,上有老下有小,每個月要發工資,貌似剝削階級,其實有苦難言,新開張的,不到三年就倒閉,老江湖,靠巴結極權權貴活下來。有什么樣的上層建筑就有什么樣的經濟基礎。反之亦然。社會不斷發展變化,這是規律。換句話說,上層建筑在變化,經濟基礎在變化。但是,兩者的變化未必同步。之所以社會變革,是因為兩者不同步。這是對立統一規律決定的說法是靠譜的。
來到天堂,滿屋子都是人,屋子中央有一桶,桶旁邊有幾把長柄勺子,滿滿一桶粥,開飯了,相互喂,你喂我,我喂你,每個人都吃到。屋子里充滿歡聲笑語。
隔壁屋子,是地獄,滿屋子的人都在搶勺子和粥,屋子中央的桶被拖到犄角旮旯,長勺子成了攻擊他人的武器,開飯了,自個喂自個,夠不著,吃不到,因為勺子柄太長。一半灑落,一半打落。誰都吃不到。鬼哭狼嚎。
另外一個版本,父親做了幾雙長長的筷子,分發給幾個兒子,開飯了,兒子用筷子夾菜,但是送不到自己嘴邊。父親告訴兒子們,都喂自己的話,誰都吃不到。你喂我,我喂你,誰都可以吃到。
捐款,化緣,對立統一。
捐款。讓上層建筑捐款,說容易太容易,說困難很困難。領導簽字,大筆一揮,錢去了,錢來了。因為那不是自己的錢而是公家或者國家的錢。這是容易。層層審批,人人把關,一般不批,二般即使批也脫層皮。因為那是公家的錢國家的錢,每一筆都要審計。這是困難。
化緣。一般連門都進不去,有保安,警察,解放軍。寫信,回信,不回信直接給錢也行。信寄出去,如石沉大海。杳無信息。
當當當,晨鐘響起,和尚醒來,自言自語:我做夢了,個唱,書畫,上層建筑,經濟基礎,天堂,地獄,兒子父親。捐款,化緣,等等等等。
坐起,下床,上前一步,拉窗簾。
清晨,窗外,露水沾在樹葉上,鳥兒在唱歌,嘰嘰喳喳,幾只喜鵲叫個不停,在一棵從底下就開始分叉的樹上起降,一只追另一只,打鬧嬉戲,談情說愛,上下翻飛,在屋頂和樹之間飛來飛去。肚子底下有一條白線條,脖子上有一圈白色羽毛,不是那么靚麗,而是比較活潑鮮艷,此外還有樹和藤,藤順著樹干爬。藤天生纏繞,藤纏樹的說法是靠譜的,樹是樹,藤是藤,不是一回事,而是各干各的。幾天前扶藤纏繞到樹上,扶不起,一松手就掉,不得已,只能用樹枝夾著,幾天后的今天,藤學會了纏樹爬樹,牢牢地纏在樹上了,并且向樹梢爬去。在樹林里走,樹梢會動,那是因為起飛的鳥在撲楞翅膀,在屋子里走,只能隔山打牛,明天太陽照常升起,一點不用懷疑。圓球,或者東方的一個火球,不是方的,而是圓的,這個也是確定的。在剛剛升起的時候,色澤柔和,毛茸茸,絨毛式的小狗小貓,布扎的大象熊貓,非常討人喜歡的樣子。在假山上走,影子被折斷了,
在平地上呆很久很久,影子越來越長,在河面上,沒有影子。
理想豐滿,現實骨感。
出門,轉身,帶上門。
來到一扇石門旁邊,和它站在一起的是一尊雕塑,雕塑旁邊有一堆怪石頭,這些石頭是從太湖里摸上來頭,大小不一,厚薄不同,帶坑坑洼洼,像麻子的臉,帶孔又像馬蜂窩。從小孔往外看,太陽的光芒不是一種顏色,而是五彩斑斕,從這里出發,道路崎嶇,前途光明。每天早上都來看看,希望一天都有好運氣,能夠順順利利得到小汽車支票和早日開機。
宿舍樓前,有林子,什么鳥都有,說明環境不錯。宿舍樓后面有假山,石頭,園林,雕塑和運氣,說明心情不錯。
境由心生,心由境生。
雞孵蛋蛋孵雞。
一圈,又一圈,
不轉了,回家。
門口的郵箱有信,湊上前,伸手取信,又是退信。不想看,不敢看,即使不愿意也得拆開。從封面看,不是自己的,而是宿舍樓其他同事的。插錯信的事情難免。
地址不詳而退回,查無此人而退回,不止一次二次。寫給省委市委的信,都有去無回,像肉包子打狗。那么,誰會給自己寄信,在這個網絡時代,誰還寫信。拿著這封信,像提著一桶水,又像捧著一塊金磚,覺得沉甸甸的,夾起這信,心都提到嗓子眼,心里像有七八個桶在打水,七上八下,難道是省委來信,款子下來了,批準了。難道投資者發工作聯系函,機會來了。閉著眼睛,滿腦子電影,仿佛看到開機儀式電影院,他不想刺破這個美好的泡沫,讓泡沫持久一些,再持久一些。他把信插入屁股后面的褲子口袋里,像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除了給省委寫信之外,他也給一些類似政府一樣的單位寫信,協會啦么聯合體啦,團體啦,諸如此類的。都是石沉大海。不停寫信,不停收到退信。寫信化緣也好,上門化緣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做。失敗是家常便飯,吃閉門羹也是常有的事情。受辱。產生打退堂鼓的念頭。都在腦海中出現過。何必呢,何苦呢。好端端的當個監院有什么不好,拍什么電影。自責也有過。從信箱那里走到石頭那里,又回到樹林,鉆進林子,從藤樹旁邊走過,回到信箱那里,繞圈,繞圈,要不要看那信。信在屁股后面的口袋里裝著,卻在心里癢癢著,噌,摸出那信,撕開,不看還好,一看笑了,不是信,而是銀行寄的對賬單。落款是徽州信用銀行。
塞進褲子口袋,轉身,向著徽州方向,思緒萬千,不知道兒子妻子近況如何。
他離開。
妻子離開佛學院之后,帶著兒子住徽州,和爸爸媽媽生活在一起,祖孫三代,彼此之間互相有個照顧。
兒子張得身體康復無大礙,臉上的皮長的不錯,沒有太明顯的傷疤,鼻子還是鼻子,眼睛還是眼睛,還是原來的樣子,一點沒變。脾氣性格都沒有太大變化,頑皮,好動。早上背著書包去學校,中午在學校吃飯,當夕陽收走最后一抹余暉的時候,到家門口,回來之后,除了寫那些沒完沒了的作業之外,還有一件事是吃。
姥姥做好香噴噴的米飯和可口的炒菜。此外還有甜點,小籠包子,方糕,韭菜餡餃子,等等,等等。香氣撲鼻,口水都流出來了。
等媽媽回家就開飯。媽媽總是最后一個到家。
那天,姥爺短起架子坐在固定的椅子上,酒瓶蓋子打開,等女兒倒酒。姥姥從廚房端上最后一道菜,麻婆豆腐?墒,媽媽還沒有回家,左等不見,右等不面。
去也不是,來也不是,媽媽嘴上不說,心里暗急。
嘰里咕嚕,張得的肚子叫不停,著急,不停地問:姥姥,媽媽怎么還不回來。我餓死了。
姥姥用慈祥的目光看他,摸摸他的腦袋,說:再等等,快了。
姥爺放棄端起的架子,提起酒瓶往酒杯里倒酒,邊倒邊說:給她打個電話,怎么回事。
孩子已經在打電話了,電話忙音,沒打通,
烏云密布,并且拉得長長的,眼巴巴的看著,直吞口水。孩子咬著筷子。
端起酒杯,說:吃吧,不等了。
嗖,話音剛落,說時遲那時快,孩子的筷子伸進了菜盆。
門開了,媽媽回來了。
姥爺,姥姥都站起來,異口同聲地問:都在等你呢,來,快吃。
撂下背包,去衛生間洗手,到客廳,在孩子旁邊坐下,說:學校有點事情。
孩子頭也不回。
你們先吃好了,本來想打個電話的,七搞八搞忘記了。到了門口,才看到寶寶打的電話。作業做完了。
寶寶說:早那,不到深更半夜完不了。
夾菜給寶寶,說:多吃點蔬菜,不要偏食,營養要全面,像各門功課都齊活一樣。一門落下就完蛋,錢倒霉。總成績,分數。中考,高考,都是看總分,尤其中考,差一分就得花10萬。
姥姥也夾菜給寶寶,不過,姥姥不夾蔬菜,夾雞腿,肉丸子,她邊夾邊說:孩子瘦了,學習辛苦,多營養營養。身體要緊,不是說嗎,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光吃蔬菜怎么行,還是多吃雞腿。
王麗英撂下筷子,瞪她一眼,搖搖頭,說:吃吧,吃吧,吃完寫作業。我還得出去一趟。給你爸爸買一套毛衣毛褲。
姥姥撂下筷子,氣呼呼地說:買什么褲子,他自己不會買啊。老是想著他,他呢,想著你了嗎,想著孩子了嗎,幾天前,回來了,去了七里莊,還去了佛學院,就不來我們家。
王麗英連忙擺擺手,說:我也說他了。在學校門口,當時爸爸也在。
孩子岔開話題,說:我們學校來了一位新老師,專門教我們唱京戲,黑臉的包公,白臉的曹操,紅臉張飛。我喜歡張飛。媽媽,你們學校呢。
王麗英站起來,說:我吃飽了,我去商場。
她離開客廳。
發現媽媽要走,狼吞虎咽,滿嘴都是飯菜,手里拽一雞腿,丟下飯碗,從凳子上彈起來,撲到門口,說:媽媽,我也去。給爸爸買一個禮物。
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本來不想讓孩子跟著去的,他還有一堆作業呢,一轉念,能有這份心,是屬難得,欣慰之余,得做點什么,應該送上一份鼓勵,至少不要輕易撲滅孩子心里的火種,作業重要,愛心更重要,好成績重要,關心他人的習慣更重要。她激動,意外,驚喜,自責。自從張和尚離開這個家,夫妻之間矛盾越來越明顯,孩子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啊,大人的事情孩子不懂,過早讓孩子知道,于心不忍,不管大人誰對誰錯,孩子沒有錯,孩子是無辜的,盡量給孩子一個美好的童年少年是夫婦的共同心愿。哽咽,說不出話來。轉身,抹去眼淚。蹲下,說:鞋帶散了。媽給你系上。好,我們一起去。
兩位老人納悶,沖著門口喊:你們去不去,再不去商場關門了。
他們離開門口。
喝酒,酒杯里沒有動靜,原來什么樣,現在還是什么樣,與其說喝酒,倒不如說聞酒更貼近事實。酒是他喝的,還是自然蒸發掉的。只有天知道。喝一頓酒花幾個小時,這是天下最長的酒局。姥姥不喝酒,滴酒不沾,抽煙,偶爾抽時幾口,吃飯,非常快,不到五分鐘,之前年輕,不到二分鐘,做事,雷厲風行,她是個急性子。兩位老人,一個急,一個慢,算是絕配,互補。為兒孫沒有少操心,孫子都有了,還在替女兒操心。當年,老兩口堅決反對女兒的婚事,堅決不同意女兒嫁給和尚。和尚家窮,兄弟姐妹多,又在農村,這是事實。家庭條件好孬倒不是主要的問題,因為都是身外之物,隨著時間推移,身外之物都會改變。不是人而是和尚是重要問題,因為嫁人要重視人本身。和尚是一輩子的事情,像烙印一樣,即使還俗也跟不上趟,社會日新月異,寺廟清靜之地,屬于兩個世界。和尚是佛的代言人,與世無爭,四大皆空。青燈,孤影。凡人,柴米油鹽醬醋茶,兒孫繞膝,天倫之樂,生活的樂趣。不是一路人,怎么在一起。永葆僧人那顆心,或者,一會兒凡人,一會僧人,這樣的話,誰受得了啊。是凡人都受不了。找一個過日子的女婿,僧人會過日子嗎,僧人的心和一般凡人的心一樣嗎,僧人還俗,身體還俗不難,心靈還俗,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當過兵的人走路總是雄糾糾氣昂昂的,鄉音難改,狗改不了吃屎,職業可以重新選擇,技能可以通過學習獲得,心里的烙印怎么更改啊,尤其在心靈最深處的那條溝壑靜流。不觸不碰那里。平安無事,一旦觸碰,誰知道會怎樣。老兩口從事教育工作多年,有不同要求和獨到之處,對他們來說,要求不高不過分,除了和尚之外,選擇誰都行,婚姻自由。現在,婚姻失敗,雞飛蛋打。家有家規廟有寺規。不是想去就去想來就來。好端端的一個家,一拍兩散。哎,喝酒。咕咚,來了一口。
菜都涼了,差不多就行了,
裝飯吧。
自己去,我出去遛彎了。
你,
你什么,
好,去吧。我自己裝飯。
姥姥離開。
就張和尚來說,不停地折騰,被老兩口言中,打雜,做和尚,上大學,還俗,承包食堂,娶妻生子,又當和尚,拍電影。心中有佛就行,不必在乎形式。當和尚,替凡人想想,做回凡人,替和尚想想。學習知識,沒有錯,拍電影,沒有錯。
就王麗英而言,和尚也是人,他不是神,而是人。環境改變人。心由境生。當和尚,一門心思撲在寺廟,當丈夫,一門心思撲在家庭。多角色,多維。多邊。換位思考。替和尚想想。
就一般人來說,要求是一回事,現實是另一回事。誰愿意出家當和尚,看破紅塵也愿意還俗,說得過去嗎?既然當了和尚,就死心塌地。只有死心塌地,才出家當和尚。至于烙印,肯定有。一般人都逃不過。除非不是一般人。剃個光頭容易,成佛沒有那么容易。尊重,必須尊重。
就老兩口來說,除了擔心之外,還有欣慰。和尚還俗之后做成一番事業的例子不少,和尚還俗之后,比誰都俗,比誰都凡。不但身體比誰都俗,心情也比誰都俗,比誰都凡。這樣的例子也不勝枚舉。師父說張和尚六根未盡。說張和尚敢說真話,不說謊話。但愿如此,這是欣慰的地方。
比海更寬廣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寬廣的是宇宙,比宇宙更寬廣的是人的心。既然老兩口重視人的心,那么就寬容吧。還俗也好,再當和尚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還是人心。人心齊,人心善。不痛苦,不見異思遷。當了和尚,整天想著狗肉,能不痛苦,還俗之后整天想著美好的大雄寶殿,以此逃避生活,能不痛苦。這是老兩口擔心的地方。一直以來,他們認為有必要和張和尚見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