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來僧袍57
20180902
201709119增刪
靜的深處。
他調侃說:你爸爸媽媽天天燒香拜佛,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子女,我讓兩老注意身體,畢竟年紀大了,用不著天天燒香拜佛,即使自己不累,菩薩也累,一不小心,在不知不覺中把菩薩得罪了。不但起不了應有效果,反而累了自己。我這么一說,還挺有效果的,你媽媽真的相信了。
和尚一只手捂著方向盤,騰出一只手來,調一下倒車后視鏡,說:烏云跟著我們。為我們送行呢。
大師不無揶揄地說:烏云也好,白云也好,都不重要,烏鴉也好,鳳凰也好,沒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細節,目前的細節就是開好車,為的是安全返回。到了寺里吃好睡好,明天好好化緣,一個個的細節都做好了,不愁電影拍不出來。跟我說說,下一步打算,準備忽悠誰去,是男老總,還是女老總?
眼眶里像有幾個火把,眼角掛著魚尾紋,嘴唇后面藏著伶牙俐齒,笑也不露,做不到,尤其那門牙,春天關不住,一枝紅杏出墻來,這樣也好,相當于總兵把守山海關,像將軍一樣,誰都甭想從他的嘴巴里掏半點消息,即使老婆王麗英也不可能,從來不聲張,一直默默地做,當大功告成之后,也不會手舞足蹈,搖搖頭,又點點頭,調侃說:今天明天那里都不去,就在你身邊,打算忽悠你。
大師說:那你說說,我倒要聽聽是怎么一個忽悠法子。
和尚說:天機不可泄露。說了就不靈了。
哈哈,兩人大笑。
小汽車疾馳在路上。
到大雄寶殿,靠邊,剎車,開門,大師下車,登臺階,扭頭揮手,僧袍在風中飄起來,雖然頭上沒有頭發,臉上沒有胡須,不存在凌亂一說,但是,那風還是吹起僧袍,讓人打寒顫,冷到心里,外面有點冷,車子里和車子外反差挺大的,在下車的時候,大師什么都沒有多說,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話,那包裹是我的,你帶回去吧。和尚塞給他一件衣服,他沒有要,隨手撂在后座上了。車門沒有關好,和尚傾身過去關車門,胳膊肘觸到硬邦邦的包裹,扒開衣服,抓起包裹,端坐駕駛室,把包裹放在膝蓋上,即使不打開也知道里面是什么,是錢,挺熟悉的,在那里見過,將包裹翻過身來,底下有幾個字,是大師的名字,除了名字之外,還有六個字:孝出頭善露齒。
嘭,推開車門,又關上,又開門,他下車,走幾步,停下,他沒有追上去,默默地注視,大師高大的背影,漸漸地消失。回到車子說上,發動引擎,他離開大雄寶殿。
經過停車場,發現一輛豪車停在出入口,特別刺眼,挑逗著他的視神經,他的心跳開始加速,腦子像底下的車輪一樣,不停地轉,嗖,過去了,從豪車旁邊擦身而過,他踩了剎車,在離開豪車不到10米的地方停下,倒車,回到和豪車并排的位置。自從來到大理寺當了這個監院之后,經常接到一些莫名其妙的電話,每個電話都大有來頭,即使沒有被正式邀請也算是一個社交禮儀,即使沒有入選俱樂部名單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了,不是自己封的,而是寺廟組織佛協任命的,像組織任命一樣,之前,食堂經理,那是自己封的,不是組織任命的,而是印個名片,像山寨土匪一樣,現在,監院,那是組織正式任命的,有紅頭文件,隆重儀式,大會宣布。像正規軍一樣。其實,單位給的也好,自己給的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讓社會承認。大理寺監院這個職位由來已久,職責范圍是管理庫房,追根溯源,一直就有這個職位,算有年頭了,不是現在才有,而是歷史悠久。事實上,不少人想得到這個職位,競爭蠻激烈的,為了得到這個職位,有人腿都跑細了,還花了不少銀子。人家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張和尚是得來全不費工夫。不難看出,寺里也好,寺外也好,都知道大理寺監院是干什么的。換句話說,這是一個肥缺。寺里活動,少不了監院,來到大理寺才幾天,就參加了好幾次大的峰會,寺外,除了佛教界的各種活動之外,社會各界的活動也不少,從中央到地方都有邀請,今天這個論壇,明天那個峰會,到大理寺才這么幾天,就參加了好幾場寺外社會各界組織召開的峰會。那個潘總就是在一次峰會上認識的。來到大理寺,當了監院,相對而言,容易認識人,之前食堂,除了廚師學生之外,還有供應商。都是經濟基礎。沒有峰會,沒有機會接觸所謂的上層社會。不可否認,化緣也好,投資也好,沒有上層社會的參與,一切都是單相思?拷洕A,化不來緣。來到大理寺之后,視野更寬,接觸面更廣。從基層的廚師學生到房地產老總,從寺里的小和尚到寺外的領導,從一日三餐到良田千頃,從臥榻三尺到廣夏萬間,時不時高談闊論,談笑風生,不說高屋建瓴,不說石破天驚,就說風趣幽默,他深有感觸。不僅僅是辛苦,而且還有不少樂趣,樂在其中嘛。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什么是運籌,什么是決勝,他漸漸地明白了一些,什么是帷幄,什么是千里,他有所體會到。
啪,車門關上了,有車子離開,他回過神來。
豪車,不單單大理寺有,少林寺也有,之前在少林寺的時候,愣是沒看見,因為心思不在那上頭,一直想開發豆制品排骨,注意力在那上面,對豪車的引擎聲音充耳不聞,對停在那里的豪車說視而不見,F在到了大理寺之后,短短這么幾天,就化緣到一掛車子,不難想象,如果不在那個什么論壇上認識潘總,那么車子從何談起。潘總,他想給就能給,他給得了。如果光認識廚師學生,那么怎么化到車子,即使廚師學生想給你,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啊。當然,一輛十幾萬的車子,難不倒潘總,要是豪車呢,給不給。潘總得掂量一下,F在,在豪車旁邊,不是看中豪車,而是想見見豪車的主人。估計豪車主人進去燒香拜佛了,要了解這個人不難。下車,走到停車場旁邊的崗亭,嘴巴湊近崗亭里的人的耳朵根,嘰里呱啦說了一通。崗亭里值班的小和尚頻頻點頭,轉身,回到車子上,點火,他離開停車場。
寺廟卷入一根利益鏈條之中,成為鏈條中的一環,怎么說呢,不說道德規范德底線這樣專業的話題,就說討價還價的交易。張和尚化緣,說白了,讓人家往他的賬戶里存錢。不僅僅個人愿意掏錢,而且還有單位愿意。個人掏多少,誰都管不了,單位掏多少,管的人不止一個。單位個人不一樣。捐款,收款,一進一出,未必全是經濟,不僅僅有道德風險,而且還有法律風險。單位掏錢不是想掏就掏的,單位掏錢得有個理由,要合情合理合法。作為大理寺監院,電影制片人,拉投資,拉贊助,只要寺里不說什么,只要錢不裝進自己的腰包,誰都不會說什么,是嗎?未必。在一般人看來,他干的那個事情,是自討苦吃,和尚拍什么電影,不說拍電影本身賺錢虧本,不說夠不夠專業,就說運作這個事情。不丟掉小命,也會脫一層皮,弄不好還成了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呢,到頭來,好端端的監院當不成,眼巴巴的多少人盯著這個位置,多少人巴不得他出點事情。再說,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不說真的有這事,不說貪或者巨貪,就說吃喝拿點。和尚吃齋念佛,只吃素菜,不吃葷腥,更不用說生猛海鮮。再說,一個人能吃多少,吃下去又有多少好處。退一步說,不說貪婪,就說成不成,能不能拍出來上映,上映之后,有沒有人買拷貝。投資能不能收回,收不回來怎么辦。等等等等,但是未知數呢。你和尚吃齋念佛,可以不食人間煙火,投資的人呢,和你和尚不一樣,投資人是凡夫俗子,嘴巴上掛著的是利益,心里裝著是利益,沒有利益就吃不下飯,睡不著覺,走不動路。要是雞飛蛋打,誰擔這個責任啊。你和尚用什么來補償這個窟窿。寺廟抵給人家嗎?即使可以抵押也不成體統啊,那是什么樣的一番景象啊,門口討債的排隊,拉一橫幅,還我血汗錢。那成嗎。大師被活活的氣死,爸爸媽媽被活活的氣死,連兒子都抬不起來頭來。為什么好端端的日子不過,非要去捅這個馬蜂窩呢。晚上,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在臥室內外踱來踱去,憂心忡忡。大理寺高僧云集,不說云集,也算不少,大理寺,在納入財政的有規模的寺廟行列里,名列前茅。之前大理寺的高僧有不同看法,只不過沒有明確反對。除了大師堅決支持拍電影之外,還有最起勁的最支持的人就是那些小和尚了。小和尚聽說張和尚張監院要拍電影,一個個都瘋掉了,當得知張監院拍的電影的題材就是關于寺廟的,就更加瘋狂了。小和尚把褲子都捐了,只穿僧袍,不穿背心內褲。把買內褲的錢省下來,交給張和尚拍電影。情何以堪啊,F在感動了,不止一次掉眼淚,拒絕接受小和尚的捐款,不是錢多少的事情,而是內褲比電影更重要。再說,拍電影不是一點點錢的事情,不是幾條內褲就可以解決的事情。而是需要大筆巨款。從臥室走到客廳,又從客廳走到臥室,說:明天去找吳總。給他去個電話。不,太晚了,我不睡覺,人家還要睡覺呢。
為拍電影,不知道度過了多少個不眠之夜,為拍電影,厚著臉皮去化緣,遭受多少白眼,遭到多少拒絕。
突然,流星飛過,點亮半個天空,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誰有錢呢?要說有錢,那政府最有錢。除了政府之外,還有銀行。為什么不去找政府化緣。閻王好當,小鬼難纏啊,找誰呢。冷靜,冷靜,他讓自己想出辦法來。他想到寫信,給省里,市里,區里的領導寫信,區里就算了,區以上吧。給地級市及以上領導寫信,告訴領導,自己想干什么,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碰碰運氣看。
啪,門外有人敲門,三更半夜的,誰還沒有睡覺,他問:誰。
開了之后,站在門口說話,
停車場的白天值班的小和尚把照片遞給他,說:我就不進去了。我已經來過了,你不在,剛才起來小便,看到你房間燈還亮著,就過來了。那是豪華車主的照片,拍的不好,你將就用吧,有事情招呼一下,隨叫隨到。我走了。
用慈祥的目光看著眼前這位兄弟,他激動了,嘴角在抽搐,眼眶里滾著幾個水晶球,他說:兄弟,辛苦你了,今天晚了,不留你了,你去休息,這個照片,用得著,嗯,是個女孩,是位女老總呢。好,拍得好,很清楚。謝謝。
送走小和尚,回到臥室,拉椅子,坐下,仔仔細細看照片,從豪車牌照看,車主應該挺有錢,不說車子,就說這個牌照,沒有幾百萬恐怕拍買不來。人家有錢,不是我有錢,人家有錢,未必肯投資贊助,只能試試看,先聯系上再說,走一步看一步。白天,靈機一動,讓小和尚偷偷地拍了照片,有了照片就可以順藤摸瓜,踩點,就可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