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來僧袍55
20170902
20170917增刪
其實,不是第一次提車子,而是第一次替人家提車子,在車子旁邊,像電線桿子,往事歷歷在目,那天,妻子做了功課,提車注意事項,如何辨別輪胎有沒有用過,諸如此類的。到了現場,抓瞎了,一腦門子漿糊,聽任銷售人員擺布,說實話,和尚沒有激動,跟在后面轉轉而已,之所以沒有購買欲望,是因為囊中羞澀。忙前忙后的是妻子王麗英,因為車子是妻子要賣。作代步工具,上班下班開開,出門旅游圖個方便,找了一堆購買理由。這次不一樣,不一樣的地方不是車子,不是擁有,而是心情,什么心情可以跟成功帶來的喜悅相提并論呢,成功的化緣,算是一個好的開端,有了這樣一個好開端,算是對自己的一個鼓勵吧,后面的路很長,還要走,還要化緣,拍一部電影要近千萬的投資,對一個和尚來說,困難可想而知。有了第一次成功墊底,后面的成功就有望了。提車程序不復雜,買過保險,付掉該付的錢,車子就歸和尚了。
他開車離開4s店。
靠邊,拉剎車,接電話。
大師來電話,要張和尚載他去兜一圈,
雖然是化緣來的,但是車子畢竟不是個人的。
原則是一回事,情緒是另一回事。
再說,也是應該的。他爽快地答應了大師的要求。
其實,不是買不起小汽車,而是不打算買,曾經要給他配車子,被他拒絕了,之前,寺廟窮,捉襟見肘,不買車,合情合理合規,現在寺廟有錢,財源滾滾,不買車,是什么緣故?幾天前,電影明星王的華就捐了一大筆錢,近幾天又有明星來燒香拜佛捐款,昨天金陵電視臺著名主持人來捐款。有人愿意把錢扔進寺廟,那肯定是好事,不管什么動機,錢不扎手啊。不是沒有錢買車子,不是不知道車子可以代步,而是不想帶壞眾僧及寺廟風氣,最近大師在多種場合強調清靜,一日三餐,臥榻三尺,廣夏萬間,良田千頃,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大師還說了,到處都是豪華車,時不時傳來引擎發動的聲音,像貿易公司似的,還算是清靜之地嗎,不反對高僧買車子,不反對個人擁有小汽車,個人高僧買不買車子,那是人家的事情,反正燒的不是公家的油,修車不用公家掏錢,但是,他反對寺廟擁有車子,配車不配車按佛協及寺廟規定辦,不能越雷池一步,公家擁車不是好事,而是壞事,不好控制,不僅僅是燒幾個油錢的問題,而且是一個會不會帶壞風氣的問題,說嚴重一點會道德敗壞,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千里之堤潰于蟻穴。一個寺廟相當于一個道德高地,不說道德高地的高度有多高,能不能與喜馬拉雅一比,就說道德模范標準有多低,底線還是要也的,能不能和東海一比。和尚應該像個和尚吧,要說真話,不能說假話。這是起碼的。為了幾個油錢,編一套假話騙領導簽字,那不是引導大家學壞嗎,不是道德滑坡,而是道德沉淪于東海海底了。總而言之,寺廟買車子得不償失。大師帶了個好頭。就這樣,大理寺公家沒有車子。
之前,都是坐公交,搭地鐵,現在,算有了一個代步工具了。
開轉向燈,上路,接大師去。他自言自語。
坐在車子里,臉上洋溢著心滿意足的笑容,大師說:公事公辦,私事私辦,丑話說在前頭,自負盈虧。公家財產,企業化管理。知道不?
嗯,我懂。
走。
去哪里?
大師說:隨便。
不是大師肚子里的蛔蟲,而是形勢所逼大勢所趨大氣候擺在那里。張和尚當然知道去那里。
汽車疾馳在公路上。
張和尚知道,在磨合期,不能開太快,不上高速,畢竟是汽車,一個字快,二字速度,一轉眼,就是徽州了,向左拐,是佛學院,向右拐,七里莊。
他問:大師,要不去我家坐坐。
趴窗戶上,望望外面,大師說:去不去佛學院?
和尚說:那我們先去佛學院吧。
搖搖頭,大師說:突然造訪,人家不好安排,接待吧,沒有什么準備,難免手忙腳亂,不接待吧,破了規矩,那個不是迎來送往的,不說到機場接機,不說迎接儀式,不說熱烈歡迎,就說當地高僧陪同吧。那個不是烏壓壓一片,前面走一個,后面一大片。這樣去不好,不是對我不好,而是對人家不好,我倒想越隨便越好,人家卻看重形式,難為人家干什么。算了,不去佛學院了。
和尚說:好。也對。身份在那里,要不怎么會有身不由己這一說呢。
車子拐彎去了七里莊。
到門口,哐當,推門,反彈回來,鐵將軍把門,家里沒有人,爸爸媽媽呢,應該都在農家樂,可憐天下父母心,手心手背都是肉,弟弟哥哥都是父母親的牽掛。掉頭,踩油門,離開門口,直奔農家樂。門口,一堆人,男男女女,忙的閑的都有。忙的有張寡婦,低頭,蹲著,擇菜,媽媽在她旁邊,座位在小板凳上,理菜,閑的有來旅游的顧客,坐在板凳上,聊天。轟隆隆,引擎聲音引起門口的人的注意,發現兒子,站起來,哈著腰,媽媽上前一步。她,駝背,坐下久了,站起來,就直不起來,她,點頭示意,說:來了,屋里坐。
進屋,扶媽媽坐下,說:媽,
媽媽說:來了。
嗯,來,我跟你介紹一下,其實,你們是見過面的,他,就是我常常提起的大理寺的明德大師。
媽媽問:大師,你好,兒子常說到你,讓你費心了,孩子不懂事,你要多擔待。
大師:大嫂,不用客氣。
和尚說:哎,弟弟呢。
丟下菜葉子,拉長臉,媽媽說:別提他,一提就來氣,幾天了,不見人影,像丟了魂似的,在股票公司,賭博呢。
和尚問:弟弟炒股,那是好事情啊。那,這里呢,誰管。
努努嘴,說:全部托付給她了,她能著呢。
嘿,和尚說:那更是好事。雙喜臨門。
端茶,遞毛巾,張寡婦說:哥,擦擦手。
嗯。
轉身,張寡婦說:大師擦擦手,
嗯。
拉椅子,坐在旁邊,說:哥,你們那邊有沒有鴛鴦蛋。
和尚問:鴛鴦倒有,不過,沒有見過鴛鴦蛋。是不是游客要吃這個蛋。
張寡婦點點頭。
張媽說:喝茶,有機茶,就是不打農藥,不用化肥,不,這個,那個。自己種的,我親自種的,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真滴假不了。都是自己人,不說假話,都是親人,實打實的,正兒八經的有機茶,不像市場上賣的,那是假的,說是有機茶,其實,都用農藥化肥,掛羊頭賣狗肉。喝,
大師說:老人家,你氣色不錯,身體好,看上去不像70歲的人,到像50多歲,真的。
老了,腰不行,背,歪了。
扭臉,說:媳婦,不錯,經營有方,農家樂,辦得紅紅火火,能干。
和尚說:大師,喝茶,
嗯。
上前一步,說:大師,屋后是毛竹林,計劃蓋住宿樓。當然,只是弟弟的打算,能不能蓋起來,得看農家樂生意了。生意好不好,廚師是關鍵,廚師都是當地的大嬸大嫂,菜品嗎,都是農家菜家常菜。她,燒得一手好菜,一直在這里上班,之前我的孩子養傷,她照顧,體貼入微,和我兒子像母子一般,現在,在弟弟的農家樂,里里外外一把手。
端茶碗,喝一口,大師說:毛竹林讓人流連忘返啊,竹鄉,豈能沒有竹子。農家樂讓村民富裕起來。農家樂主打農家菜。能燒一手好菜,人才,里里外外一把手,不簡單。趕緊讓你弟弟把人家娶了,多好的媳婦啊。哈哈。
是,是。
端起茶碗,放下,他說:其實,我也聽說了,小張跟我說過,弟弟及家人。誰都是爹媽生的,年輕的時候,叛逆,惹爹媽生氣,年少的時候,輕狂,愛折騰,人到中年,踏實一點了,但是上有老下有小,生活亞歷山大。步入老年行列,是不是可以享享清福了。未必。人生像一座山,上坡下坡。有時候,我也挺糾結的,有過焦慮,有過彷徨,僧人也是人,不是神。佛是智慧,不是圣人。佛是老師,不是律師,佛是教育家,不是模范。人各有志,誰都有自己的想法,這樣那樣的做法。都是為了生活事業和他人,也為了自己。誰對誰錯,未必有。誰是誰非,未必沒有。釋迦摩尼放著好好的王子不當,偏偏去當苦行僧,能說人家的選擇不對嗎。希特勒法西斯沒有人性,最終沒有好下場,難道他不是咎由自取嗎。我相信,你們,都是善良人,有愛心。我相信,大雄寶殿和農家樂之間應該是相通的,我們和你們,感覺一樣。左一個右一個大師,那是一種祈盼,是向善的表達,我很欣慰,因為你們都是好樣的,我很欣慰,你們的現實生活都不錯。我相信,只要有念想,心中有佛,生活就會其樂融融。我相信,生活得以改善,佛將不請自來。是不是,這樣說,你們不反對吧。阿彌陀佛。
桂花,酸菜。
廚房的喊聲,打斷了大師的即興演講,
大師坐下,端茶碗,喝了一口。
張和尚轉身,帶頭鼓掌。
張寡婦離開客廳,去庫房拿酸菜去了。
坐在大師旁邊的媽媽纏著大師問這問那,連兒子都插不上嘴。
門口,張弟出現了,進門,調侃說:那來的野和尚,什么阿彌陀佛,我看是一個陀螺。不好意思,開個玩笑,我是陀螺,應該被抽。大師,能不能讓菩薩保佑我的股票大漲,之前,腰纏萬貫,財大氣粗,現在只剩褲衩了,都快輸光了。
臉一沉,說:不得無禮,是不是喝馬尿了。
哈氣,說:你聞聞。有沒有酒氣。之前,大喝三六九,小喝天天有,現在誰還敢喝,酒后開車要坐牢。哥哥,大師,你們知道手機炒股嗎。
和尚說:是不是這個。別以為我們和尚什么都不懂,你們有的,我們都有。你們做的,我們都會。現在,不僅僅炒股,而且還拍電影呢。
抬起手,說:我知道你在拍電影,不過,我對電影沒有興趣,我想請大師,還有你,幫助我分析一下股票。
哥哥說:你算是找對人啦。
大師說:出家人,四大皆空,不碰那東西,但是,碰那東西的人都心中有佛,請問,你心中有誰?
弟弟說:股票。除了股票,沒有別的。
大師說:難怪。
弟弟說:來錢快,去的也快。倒是挺刺激的,好玩。
大師說:難怪。
弟弟說:手癢癢,不停地操作,每個月手續費幾十萬,替證券公司打工了,更要命的是心態越來越壞。
大師:難,怪。
撈起地下一竹竿,抽下去,她說:我和大師談正事呢,探討人死了之后會去哪里,憑什么橫插一杠子,什么股票,滾,不提還好,一提就來氣,還來勁了,越說越來勁呢,滾一邊去。喊你爸過來,一道聽聽,也好長點見識。還有你,一邊去。
伸手,指自己鼻子尖,和尚說:說我呢
嗯。
大師說:去吧。
站起來,兄弟倆離開客廳。
農家樂也好,食堂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個人的心情,沒有好心情,干什么都不成。行行出狀元。賺錢的畢竟是少數。像弟弟那樣的活寶打著燈籠沒處找,之前,沒有錢,連老婆都取不上,打零工度日,現在,有了幾個錢,飛揚跋扈。在開農家樂的時候,差一點擦槍走火,現代版的火燒赤壁大戲上演的話,那他就不會坐在這里聊股票了,哎。
來到廚房,拉一把椅子坐下,說:你說我聽聽,只剩下褲衩了,是怎么回事。
弟弟說:媽媽喊你過去,聽大師講佛。
父親起身離開廚房。
啪,踢開椅子,蹲下,說:一言難盡啊。我告訴你,你別告訴爸爸媽媽,還有張寡婦。
點點頭,眼眶里像藏著嗖嗖冒冷氣的冰塊,問:到底怎么啦,
站起來,哈腰,把嘴巴湊到哥哥耳朵旁邊,說:我發了,在股票市場上大賺了一把。
扭頭看他,用手摸耳朵,問:賺錢,賺多少。
伸出三根手指,說:這個數。
哥哥說:3萬。
弟弟搖搖頭。
哥哥說:30萬。難不成300萬。
嘿嘿,嘴角微微一動,說:3000萬。
噌,站起來,啪,端在手里的茶碗掉下,哥哥來不及反應。
說時遲那時快,弟弟出手扶住,茶碗安然無恙。
碗里已經空空蕩蕩,只有茶葉,沒有一點水。
坐下,陰沉,嚴肅,問:那你真的發了。雖然說現在錢不值錢,3000萬不算什么,不過,畢竟是3000萬啊,
苦笑,搖頭,嘆氣,說:又投下去了,一分未留。
眼眶里像有幾個火把似的,問:又賺了。
沮喪,苦著臉,說:賠了,陪大了,把賺的都陪進去了,天天陪,連續跌停板。舍不得割肉,現在,倒是止住了,但是半死不活的,不知道后面會怎樣,這不,找你商量來了,你給出出主意吧。之所以賠大了,是因為想賺大。
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哥哥欲言又止。
上前一步,取水壺,倒水,說:哥,坐過過山車沒有,我說的是游樂場那種,我一直想坐,從小就想,可是到現在為止,一次沒有坐過。不是我膽小不敢坐,不是我沒有錢坐,而是我不想坐了,我是麻木了。那天,我去游樂場了,我看過山車了,真滴,杵在那里,半天一動不動,就看過山車上上下下,從地下車站開出,一直爬到山頂,又俯沖下去,又上去,最后回到地下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