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來37
20161108增刪
離開客廳,來到廚房,他站在門口,像電線桿子似的。
魚的眼睛,一眨不眨,頗有寧死不屈的味道,抓起,滑落,又抓起,又滑落,殺魚不易,捕魚更不易。渾然不知,背后有人。啪,魚掉水池外面,她扭頭,發現丈夫,說:哎呀額滴娘,怎么一聲不吭,嚇死我了。睡醒了,正好,這魚太狡猾了。
丈夫接過她手里的刀,說:還是我來吧。
妻子半推半就,一邊解圍裙扣子,脫下圍裙交與丈夫,一邊心有不甘地,搖頭,嘆氣,說:你收拾它。宰好之后喊我。今天,給你們露一手。
丈夫接過圍裙,笑而不語,一進一出,他們擦身而過。一旦鉆進廚房,就不給她機會了。不說露一手,即使殺魚洗菜也不給一點機會。事實上,不是不給機會,而是不敢恭維,不久前,領教了一回。妻子的廚藝,至今難以忘懷。由于食堂走不開,沒有及時回家做飯,妻子下廚,張羅了一頓,吃的時候,發現了新大陸,那是什么呀,那能叫菜嗎?鴿子湯,金燦燦的,看上去還不錯,一大腕,湯如其人,大補。人比湯還要補,熱情,一個勁的夾菜,這么多年了,還是頭一回,他詫異,有點受不了,受寵若驚。放下一直提著的那顆心,穩穩當當地夾起一條鴿子腿,往嘴里塞,哎,這是什么,舉過頭頂,兩眼放電,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鴿子腿上的皮沒有去掉,毛茸茸的。說實話,之前,吃素吃的多,不知道怎么清洗家禽,現在還俗之后,也吃葷,而且吃過不少,山珍海味茹毛飲血,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在餐廳桌子上,有人生吞蛇膽,活吃河蝦,捏著鼻子飲黃鱔血,敢茹毛飲血才是英雄豪杰嘛,餐桌是出英雄豪杰的地方。在外面不敢吃,在家偏偏遇上了。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面對妻子熱情,不好意思違背,不吃對不起妻子,吃又實在咽部下去。他沒有吃,只是做做樣子,趁妻子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地倒進了垃圾桶,從此之后,他不要妻子靠近廚房,家里做飯與妻子絕緣,每頓飯都不是妻子做,剛才,她說要露一手,他便擔心起來。他用刀背在魚頭上擊打二下,魚兒一下子就老老實實了,任憑他怎么擺布都不會有半點反抗。其實,這一招妻子也知道,他曾經不止一次跟妻子說過,妻子的心思不在這個上面,說了等于沒說。她不會往心里去,按原來固有的一套行事。殺魚就這么簡單,一般人看看就會,那里用得著教,殺魚的技巧不是高技術而是生活小常識。想學,一學就會。不想學,怎么教都不會。妻子是不想學,所以學不會。嘴巴說一套,行動做一套。讓她露一手的話,那王大鵬就要遭殃了。不說糊,不說生,就說咸談吧。不是咸死你,就是談得讓你惡心。千萬別露一手了,還是把小手放放好吧。洗完魚,洗蔬菜,蘿卜,紅蘿卜胳臂,胡蘿卜腿,
王大鵬端起飯碗,又放下,問:孩子住得慣。
王麗英夾菜,塞進嘴巴,含含糊糊,說:請保姆了。
和尚在廚房熬湯,揭蓋,出鍋,切入幾根蔥,像天女散花,他端著蔥花飄香的魚湯來到客廳,說:嘗嘗這個。一魚二吃。
王大鵬取調羹,舀一碗,低頭,喝一口,說:哥,真的佩服你,這魚湯是怎么熬出來的,味道這么好,這么鮮。
張和尚臉上洋溢幸福的漣漪,說:好喝就多喝點。大家都這么說,說魚湯好喝。那天在七里莊媽媽家,我也熬了魚湯,大家喝了都說好
王大鵬喝了滿滿的的一碗,意猶未盡,還喝,他說:哥,熬湯的絕活教教我吧。在金陵,不是盒飯,就是快餐,都吃膩了。沒辦法,自己不會做飯嘛。
王麗英問:沒有食堂。
王大鵬氣呼呼說:不提食堂還好,一提食堂就來氣。哥,你,搞食堂的,應該知道,單位食堂不是社會餐館,沒有必要搞那么復雜,食堂弄得像餐館似的,樓上包間,樓下大廳,還有迎賓小姐。不在菜肴上下功夫,盡弄花架子。飯菜貴的要死。弄成四不像,我從來不去吃。再說,那食堂不是我們單位的,而是餐飲管理單位的。我們單位沒有多少人,開食堂干嘛啊。人員不多的企業都不開食堂,因為開食堂不劃算,小單位都是外包定盒飯。企業那能跟機關比啊,政府機關都有自己的食堂,那食堂真滴很牛逼,跟哥的食堂不一樣了,哥,一盆炒廋肉多少錢,機關食堂,不管什么菜都是一律2元,2元買一盆炒瘦肉,哪里買去,不說徽州,不是金陵,就說全國吧,走遍中國都買不到。只有人家機關食堂才能買到。我一直想去人家那里吃,可是人家不對外,除非有親戚在機關上班。
張和尚端起碗又放下,說:食堂也好,社會餐飲也好,都是為了解決大家的吃飯問題,機關食堂的包子陷多,一點不假,但是,食堂是只對內,不對外,平民百姓買不到,街上賣的包子越來越氣人,含增白劑,大家都在吃增白劑。只是咱們老百姓習慣了。機關食堂也好,街上包子店也好,都是食品企業,都有義務提供安全優質可口的食品,常言道,群眾眼睛雪亮,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相信消費者會有自己的選擇的。
撲哧,王麗英笑了,說:和尚,你在講報告啊,酸死了。什么消費者,企業的,你能夠說清楚嗎,我看,機關食堂就是特權。而且只是特權的一部分,全國這么多食堂,金陵這么多食堂,市機關食堂只是冰山一角。
王大鵬嘿嘿笑,說:哥,嫂子,真滴挺有意思的,吃著吃著,吃出冰山一角來了,既然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也酸一把吧。我認為啊,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的人大有人在,同樣,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的人也不少。就像一個堡壘,沒有進堡壘的人,希望圍墻越來越低,把已經存在的高高的圍墻破除,讓自己進去。進堡壘的人,拼命把圍墻做高,今天出臺這個政策,明天出臺那個條例。說的好聽一點,加強法制建設,說的不好聽一點就是等級森嚴。我在金融公司,對此深有體會。別的不說,就說那個抵押物制度吧,自從有了這個制度,窮人就別想貸款了,窮人哪有什么抵押物啊。這個制度導致結果只有一個,窮人越來越窮,富人越來越富。冰山一角的話,那么這個抵押物制度也是冰山一角。再說說消費者吧,誰不是消費者啊,人人都是消費者。其實,不是這樣,有不少人根本就不是消費者,至少不是徹頭徹尾的消費者,房子是國家給的或者公家分的,住是國家的,吃是國家的,甚至連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國家的,你能說他是消費者嗎。此外,抽中華的不用自己掏錢,喝五糧液的自己不掏錢,窮廟富和尚,哥,嫂子,你我都是消費者,出入于消費者中,抬頭不見低頭見,爸媽是普普通通的消費者,子子孫孫,普普通通的消費者,說話站在消費者角度,想事也是站在消費者角度,但是,有話語權嗎,說話誰聽啊,想事誰做啊。說千道萬,歸根到底一句話,三個字,話語權。你們說是不是。
王麗英放下筷子,拍手,問:講完了。
張和尚嘿嘿笑,說:有點道理。我一直想問你,沒逮住機會,今天機會來了,你得說清楚,說母雞下蛋楞是沒有人相信而說公雞下蛋楞是有人相信,窮廟富和尚,老掛在嘴邊,老在我面前說,是什么意思。
王大鵬搖手,說:哥,不是說你,絕對沒有埋汰你的意思,我只是說社會現象,不是指具體那個,你千萬別誤會。
張和尚調侃:沒有我這個和尚哥哥,你到哪里去喝這么好喝的魚湯啊。
客廳里三個腦袋和湯盆湊在一起,魚湯盆已經底朝天,
王麗英撂下筷子,說:要是兒子在就好了。說完,她站起來離開。
王大鵬端起飯碗又放下,問:寶寶,什么時候回家?
張和尚撂下筷子,說:暫時住農村,住七里莊,不會回來,給他請了保姆,還有小伙伴。王大鵬點點頭,端起飯碗,揚起脖子,咕咚,喝了。撂下碗,他站起來,
張和尚收拾桌子。
他們離開客廳。
王大鵬自告奮勇要洗碗,把張和尚推到廚房外面,低頭,彎腰,尋尋覓覓,從柜子里摸出洗潔精,對著手心倒了幾滴,放水,攪動,頓時,泡沫起來了。
站在門口的張和尚,像一根電線桿子,射出威嚴的目光,像師父一樣,跟盯著徒弟似的,看著王大鵬,滿意地點點頭,說:干活倒還有點樣子,比王麗英強多了。
王大鵬邊洗碗,邊和站在廚房門口的張和尚聊天,他說:我在金陵從來不洗碗,這點看家本領還是早年學的,我在少林寺呆過,從小獨立生活。在徽州生活了幾十年,說的徽州話,鄉音難改,覺得家鄉的飯菜口味好餛飩最好吃,其他地方都比不上。從徽州到少林寺,到處都有我的童年,在少林寺的時候,十幾歲,像寶寶一樣,喜歡跟小伙伴一起玩,那時候,寄養在少林寺的孩子不少,來自五湖四海,奔少林寺的名氣來的,是慕名而來。孩子們并不理解父母的良苦用心,只知道好玩。什么與佛結緣,什么練功夫,什么強身健體,統統拋在腦后,丟在九霄云外,在大雄寶殿捉迷藏,躲在釋迦摩尼身邊,爬上釋迦摩尼的肩膀,進出大殿都是跳窗戶,從來不走門,真滴玩瘋了,老和尚拿我們沒有辦法。在徽州也一樣,在學校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