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從府內深處的地方,一道黃色光影一閃而過,眨眼間,便是已經落在了正往外跑的白幽幽肩頭上。正是咕咕。
話說從何方前日從房內出去后,便是一直未歸,雖說咕咕對此地的一切感到甚是新鮮,但沒有何方的這兩天,它對外物是一點多看一眼的心思都沒有。因為對外面的世
界不甚熟悉,是以整日無精打采的躲在屋子里,等著何方回來。直到今日,終于是再也忍不住,飛了出來,碰巧遇到了要出門的白幽幽,便飛快趕了上來。
“唧唧……唧唧……!”
“你也想何大哥了是么,嗯,晚些時日我帶你去找它。”看到肩頭上唧唧亂叫的咕咕,白幽幽撫了撫它那光滑的羽毛,輕聲道。
說罷,便不再遲疑,徑直走出了大門。
不知不覺,已是下午,遙遠的西方天際上,正掛著殷虹如血的夕陽,鋪天蓋地的紅,透著溫暖,透著安詳,透著浪漫,透著蕭瑟,卻也讓一些孤單的人兒透不過氣來。
一道并不算多么挺拔,也說不上多么英俊的青年男子,披著一頭白發,身穿白色長袍,緩緩的走在這紅彤彤的,如夢幻般的世界里。從正面看,他的面色古井無波,似乎只是在……走著。可是看他的眼睛,則會發現……其內無神。
從城東,走到城西,又從城南,走到城北。何方在世人的眼睛里,不曾留下過絲毫痕跡,就如過客般,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他想找個地方來躲避那耀眼的紅,可卻突然發現,偌大的紅塵,卻無一絲可落腳歇息之地。這想法剛一出現,便如洪水般瞬間淹沒了何方的所有思緒,一陣心慌的感覺不停地從心底開始往全身各處蔓延著,蔓延著。
“爺爺,小方好想你,你在哪。剛叔文叔,小方好想你們,你們在哪。還有咕咕,你還在白府么。”如同行尸走肉般的何方,挪著沉重的步子,喃喃地道。
何方又摸了摸懷里揣的項鏈,嘴唇動了動,卻沒有沒有出聲。有些話,還是放在心里為妙。說出來,不好。
今日之事,何方沒有怪過白首同歸府絲毫,或許真的是城主在其內議事,只是一次小小的誤會罷了。它只是一個導火索,引起何方如今狀態的導火索。畢竟,那不是他的……家。
就是與白樂樂等人從相識到現在,也不過三五日之久。但這三五日所發生之事,卻是何方從未想到過的。
會有人說,當你直到事情真相的時候,卻會發現,那真相,并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份結果。
漸漸的,夕陽緩緩的落下西方的山頭,當這天地間最后一抹殷紅色,也消失不見時,何方緩緩的抬起了頭。
前方不遠的地方,一根豎在路邊的標桿上,掛著一個招牌,其上龍飛鳳舞的寫著一個大字:酒。甩了甩頭,何方徑直向那酒家走去。
“店家,溫半斤酒來。”走進店內的何方,對著屋內正趴在桌上小憩的小二道。
“啊?哎,好嘞,客觀您請上座,酒菜馬上就好,呵呵。”說著便用肩上那條已是發亮了的桌布在桌子上殷勤地擦了幾下。這才躬身退去。
借此機會,何方略微打量了下這間酒坊。只見屋里位置并不算大,倒還算是干凈,在四個墻角還有中央的位置,分別擺著幾張桌椅,里墻邊兒上與門對應的地方放著一張略高些的案幾,后面正站著一個尖嘴猴腮,滿臉皺紋的老者在打著算盤。凌亂的白發隨意的拋在腦后,額前的碎發遮住了眼眸,看不到眼睛里有些什么。只是在不停的打著算盤,似乎...那也是一種樂趣。
其實對于何方來說,酒這東西,只是懵懂,小時候爺爺不讓喝,從蒲家村出來后,更是沒機會喝過。但還依稀記得小時候聽爺爺喝酒后說過,酒,可是好東西啊,喝了它,便沒了煩惱。爺爺說這句話時候的表情,何方很清楚的記得,那是一種放縱,完全放松,完全不在乎一切的表情。或許,那便是這酒帶來的。所以,當何方看到這酒坊時,便想來一試。
“客官,您的酒菜,請慢用。小的先退下,有啥事兒招呼就到,嘿嘿。”那小二將一個裝滿的酒壺,還有個大碗放在桌子上后,躬身哈腰諂笑著道。
“嗯。”何方也不多言,輕聲應道。
輕輕的打開酒塞,頓時,一股濃郁的清香,帶著一股辛辣的味道,撲鼻而來。何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不過何方也非優柔寡斷之輩,此刻心情不佳之下更是不會有絲毫遲疑,當即便倒下一大碗,猛然灌了下去!
“咳……咳咳。”隨后……便是幾聲劇烈的咳嗽聲傳來。
“這酒,夠勁。”何方看著手里的酒壺,感覺著體內的一股股熱流,真心的感慨道。
“那便再來!”說罷,又是一碗。
……
何方并沒有看到此時小二那驚呆的目光,或者說他看到了,卻沒有在意,因為他發現,他喜歡上了這個味道。
何方喝的很快,不多時,便在沒有酒從酒壺中倒出。
“小二,再來半斤酒。”何方冷靜的開口道,只是那略微渙散的眼神難以掩飾他的醉意。
“好……好嘞,客官您稍等。”那小二結結巴巴的道。
待得又是一壺酒端上,何方并沒有急著打開,而是在心里,默默的想著。似乎這酒,能將思念沖淡。但何方不想讓他淡,他怕淡著淡著,就忘了,所以他要想。但這思念若是就這么持續著,總有一天,會將何方完全淹沒,到那時,何方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么樣子。所以何方便有了主意。
他一邊想著心里的人,一邊喝著酒來沖淡這份思念。這樣,理論上,會使這份思念,保持在一個度。不會淡,卻也不會過載。
何方的眼神突然變的溫暖,輕聲的道:“爺爺,小方發過誓,會回去看您,給您養老的,呵呵。”說完,便是一碗。
“剛叔,文叔,等我回去了,你們還能打過我么,哈哈。”何方大笑著說道。笑罷,又是一碗。
正在何方喝著的時候,卻是沒注意到,那店小二跟店主人卻是不知在何時,湊到了一起,低聲說著什么,時不時的用奇異的眼光瞥向何方所在的方向。
“樂樂……我會在暗中,護你無憂,你不會知道的,對么。”說到白樂樂的時候,何方眼神突然變的有一些……迷離,還有一絲惆悵。說完,又是一碗。
“幽幽妹妹,你放心,萬妖宮,他搶不走你。有何大哥在,誰也搶不走。”何方的眼神又變的堅定,擲地有聲,緩緩的道。同時用力的端起大碗,一口飲下!
“咕咕,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喝酒,嘿嘿,改日定要試上一試。”何方壞笑著,自言自語道。那表情……
“還有東方大哥,十七,潘圣他們,說好的關寧之日齊聚,你們,還會來么。”
“白叔,咱倆之間的秘密,你不會對別人說的,對么。”
……
每想到一個人,何方便飲來一碗。此時何方身前的桌子上,已有三個空的酒壺!再看此時的何方,已是滿臉醉態,似乎只有著心中的思念,才支撐著他沒有倒下去。
用力的扭了下頭看向窗外,此時已是黑夜來臨。無數燈火照的這城市便如日般明亮。何方不喜這般奢華,便用手按著桌子,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拖著搖搖晃晃的身子
,往門口走去,欲要離開這繁華之地。
便在何方剛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從身后傳來一個怪異的聲音,那聲音里,帶著些許戲虐,帶著些許嘲笑:
“客官,您……還沒給銀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