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氣呼呼地跑掉了,小祈用了五分鐘將九連環解開,扔到一旁,挺直著小身板,上樓找他們家老太太。
老夫人還在憂心忡忡呢,一個柔軟的小身軀就撲到了她的懷里,她低頭一看,頓時又驚又喜,眼睛酸酸澀澀的,“哎喲,我的小心肝兒,怎么想起到樓上找曾奶奶了?”自從患了自閉癥之后,小祈還是頭一回主動親近她,讓她怎么能不驚喜?
將小小的他從地上抱起來,放到了自己的腿上,已顯蒼老的手撫摸著他的頭發,循循善誘,“祈寶貝,跟曾奶奶說說,是不是想曾奶奶了?”
小祈小腦袋輕輕點了點頭。
祈寶貝愿意跟她交流了!老夫人眼眶一下子就濕潤了,將他緊緊抱入懷中,連聲哽咽道,“好孩子,好孩子!”
要是阿擎知道小祈已經聽得懂他們說話,還愿意做出反應,一定會很高興的!這個念頭在老夫人腦中一閃,可是緊接著,她又想起蘇安琪懷孕的事情,煩惱又涌上了心頭,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不妨,她的衣袖被扯了扯,小祈亮晶晶的眼睛盯著她,小腦袋偏著,一臉疑惑又擔心的表情。
老夫人慈祥地笑了笑,摸了摸他的頭,“曾奶奶沒事,祈寶貝要是肯跟曾奶奶說話,曾奶奶就更加高興了。”
小祈清澈的大眼睛眨了眨,突然伸出手,指了指書桌上的照片,照片上,赫連擎抱著小祈,父子倆的表情如出一轍,嚴肅而認真。
老夫人笑呵呵地說道,“怎么啦,想你爹地了?他剛剛回來了一趟,不過又離開了,等他晚上回來,會好好陪你的。”
小祈懂事地點了點頭。
她的寶貝小曾孫,總算是有了好轉,老夫人感慨不已。
祖孫倆并排坐在沙發上,一人手里捧著一本書,老夫人時不時側頭看看身邊的小人兒,他的表情似乎有些傷心,她詫異地探了探身,發現他看的是《霧都孤兒》,劇情正好講到奧利弗剛出生就失去了母親,被送到了孤兒院……
她伸出手,撫著他的頭發,柔聲說道,“奧利弗雖然是孤兒,但是他最后遇到了他的外祖父,外祖父非常疼愛他,就像曾奶奶疼愛祈寶貝一樣。”
小祈抬頭看她,清澈的眼睛亮閃閃的,她笑著將他抱進懷里,把書從他手里拿了過去,“這個故事曾奶奶知道,曾奶奶講給你聽好不好?”
他乖乖地點頭,粉嫩的臉頰微微鼓著,兩個可愛的小酒窩淺淺的鑲嵌在上面。
老夫人柔和的聲音在書房響起,講完整個故事,她自己不由感慨萬千,撫摸著小祈的頭發,試探著他的想法,“祈寶貝,你想不想再多一個人愛你?”
小祈抿著唇,偏著頭認真地看她,似乎不明白她想表達的意思。
她笑了笑,“如果安琪阿姨和我們一起住,她也想曾奶奶一樣愛你,你喜歡嗎?”
他沉默了,就在老夫人以為他不會回應的時候,他突然從她懷里跳了下去,小跑著到了書桌前面,扭著屁股爬到椅子上面,從書桌上把他和赫連擎合照的照片抱到了懷中,臉頰氣鼓鼓的,眼睛瞪得圓圓的,流露出戒備和氣憤的神色。
他的動作和神態說明了一切,他不希望蘇安琪搶走他的爹地。
老夫人笑容僵了僵,躊躇了一下,小心試探,“那小祈要是多了一個像小寶那樣的弟弟,或者是像小貝那樣可愛的妹妹,小祈會不會開心?“
小祈怔了怔,似乎很茫然,緊接著,他眼中迅速匯集起淚水,淚水就跟珠子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他也不哭泣,也不嚎叫,就這么安安靜靜地流淚。
他那傷心欲絕的摸樣,讓老夫人心疼不已,連忙將他擁入懷中,“祈寶貝,不哭,不哭,咱不要弟弟妹妹了,家里就祈寶貝一個,好不好?寶貝,別哭了,你哭得曾奶奶心都碎了……”
赫連擎晚上回來,從老夫人聽說了小祈哭泣的事情,心里也很不好受,他帶著滿腔復雜的情緒,走進兒子的房間。
剛有了好轉的小祈,似乎又一下子封閉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面,他拒絕仆人的靠近,拒絕房間里有亮光,所有窗戶都被窗簾遮蔽得嚴嚴實實……
赫連擎走進房間,驀然闖入了一片黑暗的世界,他只能看到一絲絲光亮在房間中央的位置散發了出來,一團小小的黑影坐在光亮的前面。
他剛打開燈,就聽到兒子凄厲的尖叫聲,只好趕緊關掉。
他走到兒子的身后,看到他抱著一個小小的筆記本,正在觀看一個視頻。
視線掃過視頻,赫連擎眉心猛地一跳,視頻里的房間格局太熟悉了——正是他自己的房間!
視頻里,他和安琪窩在沙發上看電影,然后安琪進浴室洗澡,而他則下樓洗澡,幾秒鐘之后,安琪突然從浴室里走了出來,從手袋里拿出了什么東西,打開了紅酒瓶,把那個東西放了進去……
赫連擎的心臟猛地一緊,一個念頭猛地闖入了他的腦海……
視頻畫面突然闖入了一個小小的人影,他抱著一瓶紅酒,艱難地爬上了椅子,將那瓶加了東西的紅酒替換了下來……
赫連擎倏地轉頭,暗沉沉的眼神緊盯著坐在身邊的兒子,他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不想嚇到他,但是……該死的!兒子竟然在他房間里安置監視器!他慌亂又氣憤地在大腦里迅速搜索著,自己有沒有做什么少兒不宜的事情!
雖然有一些臉紅心跳的畫面,但至少還控制在限制級之內,饒是如此,赫連擎的臉頰還是有些燙,幸好是在黑暗里,兒子看不見……
顧慮一閃而過,數個念頭躍上心頭,既震驚,又不敢置信,通過這個視頻,他可以推測出那晚安琪想給他下藥,卻被兒子用安眠藥替換掉了,否則他也不會中途突然昏睡了過去……
黑暗中,父子倆沉默地坐在電腦面前。
也不知過了多久,赫連擎雙手扶著小祈的肩膀,語氣透著前所未有的嚴厲,“小祈,立刻停止你的偷窺行為,以前的事情就算了,以后要是再被我發現,我會毫不客氣地懲罰你!”
小祈根本不理他,沒有半點回應。
赫連擎思及他現在的狀況,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小祈,把這些東西都刪掉,流落出去,會造成不好的影響。”
小祈手指動了幾下,視頻被徹底刪除了,赫連擎揉了揉他的頭發,以示肯定,“小祈,你是不是在紅酒里面放了安眠藥?”
他點了點頭。
自己的猜測得到證實,赫連擎眉頭蹙了起來,他昏睡了過去,肯定不會和安琪發生什么事情,她真的欺騙自己了嗎?
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赫連擎需要冷靜。
赫連擎獨自坐在陽臺的躺椅上,面對燦爛的星空,他緩緩閉上雙眼,拋開一切私人感情,開始冷靜而理智地整理這一連串的事情。
片刻之后,他的眼眸倏然睜開,深邃的眼中帶著森森的冷意,拿出手機撥打了家庭醫生許曄的電話,“許曄,你有沒有熟識的中醫,我想請你幫一個忙。”
*
睡到半夜,齊曉猛然驚醒了,額頭上滿是汗水,她驚魂未定地打開床頭燈,看了一眼時鐘,才凌晨一點多。
她夢見自己生產,躺在病床上痛得快要昏死過去,好不容易生下孩子,醫生把孩子捧到她面前,竟然是一個手腳萎縮的畸形兒。
她后怕地用雙手撫摸著自己的腹部,隨著懷孕的時間越來越長,她心中的擔憂也越來越深,她不知道自己注射的毒品會不會影響孩子的發育……
換了好幾種姿勢都睡不著,她很不厚道地撥通了葉馨心的電話,電話響了半天,終于接通了,葉馨心暴躁的聲音破空傳來,“齊曉!”
齊曉連忙把手機拿開一點,遠離耳朵,嘿嘿笑,“葉子,打擾你休息了哦~”
“滾粗!你最好是有正經事,不然我從你的手機里爬出來掐死你!”葉馨心擔心吵醒老公,接通電話之后就到了客廳。
“那你趕緊爬過來吧,我需要你的安撫——”
“怎么了?”葉馨心敏感地捕捉到情緒的變化,豎起了耳朵。
齊曉摸了摸小腹,“我剛才做了噩夢,夢見自己生了一個畸形的孩子……”
葉馨心頓了頓,放柔了聲音,“你不要瞎想,連我們家亦楓都說了,毒品雖然對胎兒會造成影響,但是你吸收的量不多,應該沒有問題。”
“但是那種毒品的藥性很厲害……”
葉馨心打斷她,“曉曉,聽我說,你現在擔心這些已經沒有用了,不管孩子是不是,為了小貝,你也必須生下來!”
齊曉頹然地靠在枕頭上,馨心說得沒錯,現在擔心這些都是白費精力,就算胎兒受到毒品影響,發育畸形,她也必須生下來。
“曉曉,別想太多了,你現在要做的就是養好身體……周末我打算帶妞妞去海族館,你要不要帶小寶小貝一起?”
齊曉勾了勾唇,“好啊,那我們約好了,你趕緊去睡覺吧,我已經沒事了。”
“真的沒事了?”
“真的沒事了,你就當我是產前憂郁癥發作,現在已經原地滿血復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