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到胡云海說劉濤叫我的時候,我知道,那真正叫我的不是劉濤,而是不知以什么狀態存在的陳葉青,對于這個苦命的姑娘,我是非常同情并且愿意幫助她的,哪怕是我身為走陰,有著“讓該來的來,讓該走的走”這個責任在身,但是,此時看來,這都不再重要了,所謂讓“生者安寧,讓死者安息”其實說的也就是這個道理,不過,作為生者的劉家母子在此時的我看來,已然不能歸結為活人,而是兩個沒有半點人味的禽獸不如的東西,他們安不安寧已然與我沒有任何關系,怎么讓作為死者的陳葉青重入輪回才是我最為關心的事。
想到這里,我立馬轉身向著病房走去,不過,我才走了幾步張勇便跟了上來,和我相視一眼互相微微點了個頭之后并肩而入,直朝劉濤所在的病床方向走去。
“你們,都出去吧”,看到我和張勇進來,劉濤輕聲說了一句,雖然,身為男兒身的劉濤依然顯得娘里娘氣,但是,我知道這并不是劉濤本身,不但不再覺得怪異,反而內心多出了一種深深的同情。
包括劉市長在內的所有人都沒任何言語,毫不遲疑的出了病房。
“你們準備怎么處置我?”等到所有人都走后,陳葉青這才輕聲問道。
“你是陳葉青?”我沒有絲毫猶豫,第一句話就問了出來,因為,在我的陰眼之中我根本沒看出任何問題來,也正因為這樣,這個問題才一直困擾著我。
“是,又不是”,陳葉青淡淡一笑,不自覺的摸了摸肚子,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來。
“你可以放心,我對你完全沒有惡意,而且,如果有必要的話,我愿意盡全力幫你”,為了表示我的誠意,也為了讓此時的陳葉青完全放下警惕之心,我非常誠懇的說了一句。
“我知道,你們出去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雖然他看起了睡著了,但是,我是醒的”,陳葉青淡淡一笑,格外溫柔的說道,只不過,因為現在他是以劉濤的狀態出現的,讓這股子溫柔大大的打了折扣,只見他又摸了摸肚子,輕聲道:“也正因為這樣,我才知道你們就是我要找的人。”
“我從小父母就不在了,是我二叔把我養大,不過,在我剛上大學那年,二叔也因車禍去世了,所以,我在這個世界上就再沒了親人”,陳葉青一面摸著肚子,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與之前那副陰厲模樣完全判若兩人,低聲對我們說了起來:“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獨自一人在這個世界上孤獨的活著。”
聽陳葉青這么一說,我也不由得心里一酸,淡淡一笑說:“作為我最后一名親人的父親,也在今天去世了,所以,現在的我其實和你一樣!
“是嗎?”陳葉青淡淡一笑,只不過,這笑意中間包含了太過的苦楚,讓我有種想要流淚的感覺。
“我大學畢業之后,為了生存,所以我找了份售貨員的工作,只想著先讓自己活下來”,此時陳葉青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如同一個陷入了回憶之中的小姑娘一樣,眼神柔和,“讓我沒想到的是,我竟然遇見了他!
我看著陳葉青,雖然此時的他依然是劉濤的臉,但是,恍惚間我似乎看到了一個面相甜美的姑娘,正在低聲對我訴說,訴說著點點滴滴的過往。
“他瘋狂的追求我,在我受到同事排擠的時候他為我挺身而出,在我孤獨的時候他對我噓寒問暖,給了我一直渴望的浪漫,給了我失去多年的溫暖,讓我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時候一樣,所以,我和他相愛了,為了他,我愿意付出一切”,說到這里的時候,兩行清淚順著他的臉滾落下來,這帶著笑意的淚水讓我的心猛的一緊,這種感受我太了解了,胡雙給我的,不就正是他剛才所說的么?
我輕嘆口氣,為陳葉青命運的坎坷而唏噓,他遇到了劉濤這種白眼狼,就注定是個悲劇。
“但是,我沒想到的是,他從頭到尾都只是想著玩弄我,根本就沒有愛過我”,此時陳葉青聲音陡然冷了幾分,語氣之中透著深深的寒意,“我根本沒有想到他會冷血到眼巴巴的看著我死而不管不顧。”
當陳葉青說到這里的時候,只見他牙關緊咬,雙拳緊握,那股恨意幾乎讓我感同身受,別說是他了,就算是我剛得知這事的時候也是幾乎暴走,所以,我除了同情,對于這陳葉青還有理解,完完全全的理解,哪怕他現在當著我的面弄死劉家母子我也絕對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一時之間,病房之中的氣溫好似都冷了幾分。
張勇靜靜的坐在一旁,臉色平靜之中透著冷厲,直到現在也是一言未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呵呵”,突然間,陳葉青淡淡一笑,剛才冷凝的氣氛頓時如同冰山一樣化解,輕輕摸了摸肚子說:“直到我死之后我才想通,原來,這一切都只是我太傻了,太沖動了,我這是咎由自取!
我張了張嘴,想安慰下他,但是話到嘴邊卻是感覺心里空空的,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最可憐的是我的孩子,他還沒看到這個世界就死了,是我連累了他啊,我本可以獨自生活,將他撫養長大的,我為什么便便要到他們家去呢?我明明知道不會有結果的啊?”
陳葉青如同一個精神崩潰的病人一般獨自絮絮叨叨的說著,但是我沒有半點的不耐煩,只是靜靜的坐在那里,如同一個毫無原則的聽眾,心想著或許這她到死都沒說出來的話在此時說了會心里好受一些。
等到陳葉青絮絮叨叨的說完之后,張勇這才嘆了口氣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現在這種狀態并不是你想要的吧?”
聽到張勇這么一說我才番然醒悟,一直以來我都只顧著當聽眾,反倒將我最為疑惑的問題給忘了。
只見陳葉青看了張勇一眼道:“其實,在你們來之前他們家就曾請過法師,只不過,那法師最終還是無功而返!
“什么?”聽到這里我頓時一驚,沒想到從頭到尾這劉市長他們一家還對我們隱瞞了這一出。
不過,這事想想也就釋然了,所謂同行相輕,要是我知道別人來了沒解決的事再讓我上,那我也不干,畢竟擦屁/股的事情誰也不樂意做。
“嘿嘿”,張勇這時突然笑了起來,讓我一下子有些摸頭不著腦,于是側臉看了看他,只見他淡淡笑道:“這事,恐怕就算是老天爺來了也沒好的辦法!
“為什么?”我一聽便覺得奇了,于是問他。
“三魂一體,血脈相連,這是誰都沒有辦法的事”,張勇搖了搖頭輕聲說了一句,更是讓我大吃一驚,明明只有劉濤和陳葉青兩個人,怎么會有三魂呢?那三魂一體又是怎么回事呢?
“大師果然慧眼,一下子就看出來了”,陳葉青這時開口說:“我本來只是想出出這口怨氣,讓他們一家得到報應就算了,但是,我沒想到的是,我才一上身就發現再也出不來了。”
“那當然了”,張勇咧了咧嘴說:“這世上最為純靜的生靈想來就只有未經塵世污染的胎兒了,他們有愛,有恨,但是正因為這一點,他們的愛和恨才是世界上最為強大的力量!
“你是說…”,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張勇打斷,只見他死死的盯著劉濤,接著說道:“未出生的胎兒愛極深,恨極切,因為劉濤母子的禽獸行為導致他胎死腹中,所以他恨,但又因為母親與他一同身死,所以他愛,他愛他的母親,愿意盡一切可能的幫他母親,所以,在你上了劉濤的身之后他就將你們連在了一起。”
陳葉青沒有出聲,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這時張勇又看向了我說:“我們之所以看不出來,是因為劉濤和那死去的胎兒骨血相連,一旦結合便可融為一體,自然就沒辦法了!
張勇這么一說我才恍然大悟,心想著怪不得我愣是沒看出問題來呢,但是轉念一想,這事總這么拖著也不是個辦法啊,于是看了看陳葉青問他:“你把我們叫回來是為了什么呢?”
“我請大師前來,是因為我想通了,怨也好,愛也罷,等到人死了才發現這些都只是一場空,所以,我想離開”,陳葉青淡淡一笑,目光有些復雜的看向我們。
聽陳葉青這么一說我倒是犯了難了,眼前他的這種情況我聽都沒聽說過,怎么弄啊?
我沒辦法,于是只好看向張勇,卻見他也攤了攤手,頗為無奈的樣子。
“這下可麻煩了”,我咬了咬牙,感到非常的棘手,對于陳葉青,我自然是想全力幫他的,但是,眼前我卻完全不知道從哪里幫起啊。
“如果兩位大師實在為難的話,那就算了”,陳葉青顯得非常的失望,低頭輕聲說了一句。
張勇嘴角抽了抽,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慢著”,我突然間眼前一亮,想到了一個辦法,于是擺了擺手喊到。
“你有辦法?”張勇也是精神一震,一臉意外的看著我。
我搖了搖頭,張勇剛剛才提起來的精神頓時又萎靡了下去,我嘿嘿一笑,又接著說:“我沒辦法,但是他有!”
說這話的同時,我暗自呼喚起司徒行來,只見不消片刻功夫,病房之中便閃現一道清風,定睛看去,真是司徒行,只見他剛一出現就直直的盯著陳葉青道:“又是一樁孽緣。
“又?”我一聽頓時發現了問題,心想難道司徒行以前碰到過這種情況。
“找我來是為了他?”司徒行嘆完之后又看向我。
我點了點頭說:“有辦法嗎?”
“有,不過也沒有”,司徒行先是點了點頭,后又搖了搖頭,讓我摸不著頭腦。
“眼前情況看來,只能保大,不能保小,否則免談”,司徒行顯得非常著急,立馬說了起來。
“什么保大保小的,我只是問你能不能把他們分開”,我也沒了耐心,直接說到。
“小的已和主魂融為一體,我無可奈何,至于大的,現在動手還來得及”,司徒行淡淡一笑說。
“融魂?”我一聽全身一個哆嗦,立馬想起了之前自己和那黑煞魂蠱融魂時的場景,本能的喊道。
“那可不一樣”,司徒行瞥了我一眼道:“你那個融魂是你為主,而眼前的卻是小的為主,區別大了!
我張了張嘴,正要再問,卻被張勇一把攔住,之后看著陳葉青道:“你的意思是什么?”
張勇這么一說,我才想起決定權在陳葉青那,這事我可做不了主,于是只好生生的閉上了嘴。
“我孩兒說,他現在很好,要我不用管他”,陳葉青低下頭來,幽幽的說了一句。
“行,既然這樣,那我就動手了”,司徒行皺了皺眉,二話不說就伸出手來,低聲念叨了幾句之后,身周涌起狂暴氣勁,我頓時暗道不好,這家伙又要變身了,于是不自覺的退后了幾分,目不轉睛的看著司徒行。
只見司徒行變身之后伸出那只鬼手直朝陳葉青頭頂伸了進去,猛的大喝一聲,隨后使勁一拽,一道淡影便從劉濤的身體的浮現出來,我定睛一看,頓時暗暗稱奇,眼睛都不由得又瞪大了幾分。
原來,司徒行這一拽可不只拽出了一個魂魄,而是一男一女兩個。
那女人面色凄婉,微低著頭,想來是陳葉青了,而另外一個則顯得有些怪惜,面容不住變幻,顯得有些模糊不清,不過,我卻可以斷定,那必定是劉濤了。
看著劉濤魂魄出現,我暗自緊緊了拳手,甚至都有種將他立馬撕了的沖動,但我這小動作卻被張勇發現了,只見他輕輕的打了打我的手,對我使了個眼色,我這才輕嘆一聲放松下來。
“修羅斬魂!”
司徒行大喝一聲,猛然伸出鬼手兩指,二話不說朝著陳葉青和劉濤魂魄結合處的黃點斬去,只聽得“嗡”的一聲響起,那黃點應聲而分,與此同時陳葉青輕哼一聲一個踉蹌差點摔倒,而那劉濤的魂體則是一陣劇烈波動,看上去像是要散掉了似的。
“回去”,將兩魂分開之后,司徒行又大喝一聲,順手一把抓起劉濤魂魄朝他身體之中一塞,只見劉濤身體一陣劇裂抖動,隨后長長的嘆了一聲,之后便不再有任何動靜,像死了一樣。
“至于你,從哪里來,回哪里去吧”,處理好劉濤之后,司徒行又看著陳葉青,面色柔和的道。
“謝謝,謝謝大師”,兩行血淚順著陳葉青面頰滑落,還未落地便消散在空氣之中,與此同時,她的身形緩緩消散,最終化為漫天光點消失在我們眼前。
“還有事嗎?”司徒行顯得極為匆忙,剛處理完這事就接著問了我一句。
“沒事了,不過…”,我正準備著問他忙些啥的時候一抬頭才發現這家伙已然從我眼前消失,不知去了哪里,像趕著投胎似的。
我咧了咧嘴,和張勇兩人相視一笑,隨后朝病房外喊:“好了,都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