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女人說她女兒的死對她來講是種解脫,我不但沒覺得半點奇怪,反而發自內心的有了一種深深的同情和認可,這種心情我雖然不能體會,但是,我卻能想象。
于是我低聲問她:“你女兒知道這事嗎?”
她搖了搖頭,臉上泛起一陣苦澀的笑意,之前那理智冷靜形象蕩然無存,直到現在,我才能從她那厚厚的眼鏡片后面感覺到一股深深的無奈,她捋了捋頭發,目光微垂,低聲說:“這事在二十多年來每時每刻都在不住的折磨我,我不想再多有一個受害者,所以,自從我女兒懂事起,我就給了她幾乎無限的自由,因為我知道,她的生命只有二十多年,應該好好享受一番。”
聽到這里我不免輕聲一嘆,雖然眼前這個女人顯得如此之豁達,但是,誰又知道她為了這一天的到來又操了多少心,流了多少淚。
但是,讓我有些奇怪的是,她為什么要對才第二次見面的我說這些呢?
于是我輕聲問她:“你很理解你,不過,你為什么會想起對我說這些呢?”
之所以這樣問,因為這其中的有些東西太過玄妙,甚至都些天方夜譚,如果不是因為我也是這陰陽玄妙之事中的一員的話,恐怕說出去任誰也難以相信。
“因為,只有說給你聽才會相信”,女人抬起頭來,似乎是想驗證自己的想法一般細細看了我一眼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閣下應該也是此道中人吧?”
一聽這話我反倒來了興趣,不答反問:“何以見得?”
“煞氣內斂,冥氣加持,你絕非一般人啊”,她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但在我心中卻是驚起了千尺駭浪,心想著這些人眼光怎么這么獨,我自己都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怎么他們一眼就看出了問題呢,張勇如是,眼前這女人也是這樣,讓我大開眼界的同時不免倍受打擊。
于是我訕訕一笑,也不回話。
女人打量了我一眼,隨后輕聲問我:“我請你來,是想問下你對我女兒的案子準備怎么調查?”
我很清楚她問我而不問李鋒的原因,但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總不能直接跟他說之前我曾跟案件中的嫌疑人之一碰過面了吧,但是,完全不說也不行。
我思量再三,最后才向她大致說起了之前在尸檢中心碰到的事,不過,游風行那一斷我卻是直接隱瞞了過去,這倒不是因為游風行是司徒行師兄的原因,而是,我怕說得太過清楚了之后,這女人想著法子插手這事,到時候怕是反而不好辦了。
女人聽到之后沒有出聲,反而低頭思索起來,沉吟了好半天后才突然抬頭道:“糟了,他們有更大的陰謀。”
聽到這里我是又驚又喜,雖然隱約間我也感覺事情沒這么簡單,但是,這卻完完全全是一種直覺,談不上任何依據。
但是,眼前這女人顯然不同,她說得非常的肯定,必然有其依據在其中。
于是我立馬問她是什么陰謀,可惜的是,我話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見這女人身體猛的一顫,兩眼一下直了,無神的看著前方。
“阿姨?”我看了一驚,連忙俯身過去輕聲喊她。
但是,她卻對此沒有任何反應,隨后身體開始劇烈抽搐起來,我嚇了一跳,也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里,剛要伸手扶她的時候聽到她一聲怪叫,一頭栽倒在地。
我二話不說,立馬奪門而出死命的敲起了李鋒的門,這事不通知他可不行,與此同時,我又折返回來想將女人扶到床上。
但是,就在我正扶著她往床邊移的時候,一陣古怪氣息傳來,同時只覺兩眼一花,就好像有什么東西從我面前一閃即逝似的,只是,這一過程來得突然,去得也快,我甚至根本都沒看清楚到底是什么個情況就結束了。
我揉了揉眼睛,探了女人鼻息一下,呼吸平穩而有力,不像是有事的啊?難道剛才我看錯了?
而這時李鋒也沖了進來,一看已然直挺挺的躺床上的她頓時臉色黑到了極點,連忙問我怎么回事。
我搖頭苦笑說我哪里知道,剛才聊天還聊得好好的呢。
我一面說,一面低頭打量起她來,之前心慌意亂的都沒怎么注意,但是等到現在一看就發現了問題。
只見這女人蒼白的額頭上面居然隱約間有一絲紅點,正處眉心靈魂出入口,我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氣,以為只是個巧合,嘗試著用手去擦,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剛才那陣古怪氣息再次從女人眉心紅點處傳來,就好像這淡紅色的印記成為了風洞一般,刮起了一陣讓人摸頭不著腦的邪風似的。
直到這時,我才幡然醒悟,立馬開啟了陰眼看去,死死的盯著女人眉心,心想著有一次兩次必定還有第三次,且讓我看看倒底是怎么回事。
只見陰眼之中女人眉心那粒紅點已然變成了一個幽黑深沉的黑洞,像是通往一個未知存在的洞口一般。
開始的時候一切看上去都沒什么異常,但是,僅僅只是過了幾分鐘,只見一道淡薄黑影嗖的一聲再次從那洞口之中竄出,速度極快,幾乎就在一瞬間的功夫已然穿墻而出,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但是,這一次我卻看清楚了,剛才一躍而出的竟然是這女人的魂魄!
只不過,這魂魄有些奇怪,淡而且稀,并不像普通生魂那樣凝實,反而有點如云似霧的感覺,照理說像她這種同樣懂得玄術的人魂魄比之常人怎么著也要強上幾分,但是目前看來,不但沒強,反而看上去要弱上不少啊。
就在我正思索的時候,女心眉心再次出現剛才的動靜,我這才反應過來,二話不說也不管你這出去的是什么,直接咬破中指,在她眉心畫下一道封魂符文。
可惜的是,這符文是畫下了,但是我卻始終有些不明白的是,如果說之前逸散出去的真是她的魂魄的話,那么,為什么會接二連三呢,而且,我幾乎可以肯定,如果我不及時封住的話,這種情況肯定會再次上演。
我看了李鋒一眼,心想著這事事關重大,于是也管不了這么多了,一看身旁只有李鋒一人,于是立馬將司徒行給請了出來,把剛才的情形給他說了。
司徒行一面聽我說,一面細細打量起這女人來,隨后又扒拉開女人眼臉看了一眼道:“三魂去二,七魄不穩。”
“什么意思?”我聽了一驚,心想著人有三魂七魄是沒錯,但是,這抽魂可以分開抽的么?
司徒行看了我一眼,輕聲道:“人有三魂七魄,魂屬陰,魄歸陽,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是有人刻意抽走了她的天地二魂,如果不是因為你即使制止封住出入口的話,那想必七魄也會丟失一部分。”
“還有這種事,這是怎么做到的,還有就是這抽走是做什么呢?”我一連串的問道。
司徒行回頭看了我一眼嘿嘿笑道:“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幕后黑手。”
說完之后,司徒行又頓了頓,想起了什么似的說道:“不過,據我所知,這世上有許多人儀式都需要以人生魂作為主材料,想來,那人抽取她的魂魄也是大有用處吧。”
我稍稍思索了司徒行的話,猛然想起隔壁還有位發了瘋的家屬,腦海之中靈光一閃,立馬回頭看了李鋒一眼問他:“之前那家屬呢?”
李鋒一愣,隨后沉聲道:“在隔壁,劉娜陪著。”
“走,去看看”,二話不說,拉起李鋒就往外跑。
劉娜有些疲憊的開了門,此時她還穿著一身警裝,顯然是和衣而睡,一看是我們頓時大驚,連聲問李鋒是不是又出事了,李鋒黑著臉應了聲,而我則看也沒看,直接沖到了房里。
此時那家屬已然昏睡,或許是因為醫生的鎮靜劑終于起了作用吧。
在劉娜疑惑的神情之中,我一把拿起手機打開手電,向這位家屬的額頭照了過去,只見一顆隱晦的紅點駭然印現在其眉心,我頓時心沉到了谷底,那幕后的家伙不但害死了他們的女兒,現在居然又將手伸向了她們。
我伸出手指探了探這位家屬的鼻息,感覺到她的呼吸比較穩定,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我回到剛才那房里,司徒行依然在那里等著,我對他微微點了點頭,輕聲道:“隔壁家屬情形一樣,應該也是魂魄有了缺失。”
司徒行沒有回話,不知道想著些什么。
我見他如此,也細細思索著這整件事中的前因后果來,正好李鋒在這,于是我便問他:“總共死了多少人了?”
“四個,最小的二十歲,最大的二十四,其中有三個在我的片區”,李鋒顯得有些沉重,嘆了口氣回道。
“還有什么相同或者相似的地方沒有?”
“都是女的,同樣死因不明,沒有任何外傷”,李鋒回答得非常快,看來這段時間也沒少操心這案子,里面一些關鍵信息幾乎都能倒背如流了。
雖然從李鋒提供的信息中間很明顯的發現這其中共性,只不過,我實在有些不明白那幕后黑后要這些年輕女孩魂魄去做什么,于是又只好求助似的看向司徒行。
“女為陰,正值當年,魂體穩固充盈,氣足而力盛”,司徒行一面來回踱著步,一面嘀嘀咕咕念叨著一些我聽得不太懂的話,然后又回頭看了正躺床上的家屬一眼,然后又不住搖頭,輕聲道:“也不太像啊,這幫人到底要干什么呢?”
司徒行眉頭緊鎖,似乎也弄得不太明白,最后猛的抬頭問李鋒:“你確定只有四個?”
李鋒非常肯定的點了點頭說:“這個我可以確定,因為事發突然,所以局里面非常重視這件案子,最后還專門將這類似的案子總結匯總了下,真的再沒有其他同樣情形的案子了。”
“不可能啊”,司徒行搓著手,看樣子也是和我一樣,百思不得其解。
“對了,這兩名家屬都會些玄術”,突然間我想起了什么,指著地上還沒來得及收起來的占卜用的東西說。
“兩個都會?”司徒行聽后眼前一亮,抬頭問我,但是話音剛落又搖了搖頭道:“還是不太像。”
他這一驚一乍的樣子讓我剛升起的希望又再次破滅,不由得和李鋒兩人相視一眼苦笑起來。
“容我好好想想,有結果了再告訴你”,司徒行搖了搖頭,顯得有些沮喪。
我點了點頭,不再出聲,看著司徒行從我眼前消失。
“唉,再這樣的話,這案子恐怕壓不住了”,李鋒不無擔憂的看著床上的家屬道:“這時間一長,總得向社會有個交待才行啊。”
這時劉娜也走了過來,一看床上躺著的家屬也是一臉驚駭,掩著小嘴半天沒有出聲。
“我建議你們再叫些支援,或者直接把這些家屬另行安排,不然的話,這事如果傳了出去,只怕對你們相當不利”,我若有所指的看了李鋒一眼,提醒他到,與此同時,我也感到一陣無力,這事,連司徒行這種浸淫玄妙離奇事件多年的老司機都弄不明白,我又哪里能懂啊。
李鋒顯然聽明白了我話中的意思,點了點頭輕聲道:“是啊,人言可畏,到時候引起恐慌就更麻煩了。”
不過,這名家屬一出事,我們更是不能心安,最后只好安排劉娜照看那邊,而我則直接蹲守在了這里,而李鋒,因為要負責各方面的交接,所以,暫且讓他獨房休息,至于他睡不睡得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等到他們都走之后,我本想著再修煉一番的,但是,眼看著半死不活失了兩魂的家屬,哪里還有什么心思,心力交瘁之下竟然沉沉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悠悠醒了過來,撥開窗簾一看,外面黑洞洞的,竟然天還沒亮,于是我掏出手機想看看時間,但是伸手一摸,頓時一個激靈一下子跳了起來。
我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一絲不掛的坐在房里,我登時嚇了一大跳,要知道,同房間里還有個昏迷不醒的婦女呢,這要是傳出去了我可就別混了。
于是我本能的朝床上一看,只是這不看還好,一看更是嚇了大跳,此時的床上哪里還有半個人影,空蕩蕩的,床單鋪得整整齊齊,根本就不像是有人睡過的樣子。
雖然驚異,但是,我管不了這么多,第一時間就想著先找到自己的衣服再說,于是躡手躡腳的下了椅子,在房里四處搜索起來,只是,我這才一下地,就聽到衛生間里嘩的一聲傳來陣陣水響,透過磨砂玻璃看去,竟然有人在里面。
我頓時頭皮一麻,一時之間有些恍惚起來,心想著難道那家屬已經醒了,然后自己收拾了床鋪之后跑去洗了個澡?
但是,我衣服呢,誰把我給衣服給脫了,我為什么都不知道?
我想著給自己眼前的處境一個合理的解釋,但是,無論我怎么想都沒法自圓其說,而且,最讓我膽寒的是,一番搜羅下來,整個房間里面竟然沒有半點我衣服的蹤影。
我真是日了狗了,這下可怎么辦才好,呆房里,到時候有千張嘴也說不清,而且,最重要的是,對方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都可以當我媽了。
但是,我總不能這么赤條條的跑出去吧,萬一被人看見了我找誰說理去?
一時之間,我幾乎到了一個進退兩難的尷尬絕境。
而就在此時,更是讓我的心幾乎跳出胸口的是此時衛生間里的水聲竟然停了,隱約間還可聽到女人輕聲哼歌的聲音。
我側耳一聽,這聲音很低、很小,不太像是那個嚴肅而且古板的家屬的聲音,但是再一聽,卻又有點像。
我根本不敢再多猜測,二話不說扯起床上床單裹在了身上,心想著先遮了羞再說,與此同時,我躡手躡腳的朝著門外走去,心想著在外面丟丑應該好過在這家屬房間里出事。
“沐凡,你睡著了嗎?”然而,我才走到門口,衛生間里便傳來一聲動聽而且熟悉的聲音,一下子就驚住了我。
是胡雙的聲音,她怎么在這里?我是在做夢嗎?
我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心想著如果是做夢肯定不疼。
但是,一陣錐心的痛意傳來,不由得讓我更是一頭霧水,難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只是,我之前不是在那家屬的房里么,怎么跑這里來了,那家屬呢?胡雙怎么又來了?而且,我什么時候耍起了流氓?
我如同一個陡然穿越的人一般,徹底被眼前的一切給弄暈了。
“沐凡,你怎么不出聲?”衛生間里的聲音再次傳來,這次我聽得非常的真切,絕對是胡雙。
“嗯,在呢”,我支支吾吾的應了一聲,實在想不明白。
而就在此時,吱呀一聲,衛生間的門竟然突然打開了,一張俏麗動人的臉出現在了我的面前,我定睛看去,一下子呆了。
這張臉,竟然不是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