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清楚的記得,在我父親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爺爺那原本就蒼白得可怕的臉更是蒼白得發青,不過,他沒和父親說什么,只是訕訕的笑了笑走到我的身旁,摸著我的頭道說:“咱家娃子都這么大了?”
雖然當時我有點怕他,但是不知怎么的,我看到他就有一種親切感,只不過因為看到一旁的父親虎著臉,于是低下頭埋頭吃飯。
等到吃完飯后,爺爺像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大包紅紅綠綠的糖放在我的面前,笑瞇瞇的道:“娃,今天是你生日,爺爺給你帶來的。”
我兩眼直勾勾的看著那一大包糖,心里非常想要,但是因為父親沒有出聲,我只得一臉渴望的看著他,等著他批準。
只見父親重重的將碗筷往桌上一放,臉色非常難看,兩眼通紅的坐了半天,最后才低沉的說了句:“給你你就拿著吧!”
聽到父親的話之后,我這才如蒙大赦,立馬將那一大包糖收了起來。
只不過,等我轉身回到飯桌旁邊的時候,父親卻不見了蹤影,只留下爺爺一個人在那里,我雖然有些好奇,但是卻沒有多想,和爺爺在那里聊了一會,之后爺爺就帶著我四處游玩,買了不少好吃的好玩的。
其實,當時我就想了,這是哪里來的老爺爺,為什么會對不這么好呢?
只不過,我的父親沒有說,當時爺爺也沒有告訴我,我只是依著這一股懵懂的親切感跟著他玩了一天。
等到天黑快回來的時候,我才發現父親正冷著臉坐在堂屋里等著我回來,桌上擺著三套碗筷,我一看頓時高興得要命,看來這親切和藹的爺爺會在我們家里吃飯啊。
可惜的是,在吃飯的時候父親一直沒有出聲,繃著個臉,害得我也不敢大聲說話,只得一個勁的在旁邊扒飯,爺爺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笑瞇瞇的不停給我夾菜,讓我多吃點。
等到晚上天黑了的時候,爺爺還沒離開,父親很早就讓我上了床睡覺,而且,我這一天也是累得很了,才躺在床上沒多久就沉沉睡了過去。
等到半夜的時候,我被一陣呼啦啦的巨大聲響驚醒,一個激靈睜眼一看,只見父親正坐在我床旁邊,一臉緊張的打量著窗外。
我順著父親的目光看去,只見外面漆黑一片,一陣接一陣的颶風咆哮聲傳來,有由史前怪獸一般,甚至連窗戶上面的玻璃都被吹得啪啪直響,好像世界末日來臨似的。
我嚇得懾懾發抖,一把窩在父親的懷里,顫巍巍的瞇起眼睛看著一片漆黑的窗外。
也不知道這陣颶風持續了多久,我只聽到窗外傳來一聲蒼老的咆哮:“四印太歲,這第二印,就讓爺爺為你受了!”
話音一落,窗外颶風瞬間偃旗息鼓,恢復如初,好像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個夢一般。
我抬起頭看了看父親,只見他已是淚流滿面,哽咽著抱緊了我,寬大的胸懷裹得我微微有些窒息。
直到第二天天亮的時候,父親才抱著我來到了院子外面,只見我家的那個小院滿目瘡痍,像是被幾十頭野豬拱過了一般,而爺爺則衣裳襤褸的倒在泥堆之中,手里緊緊的攥著一串木頭雕刻成的手鏈。
這條手鏈木質花白,四顆眼珠大小的圓珠,中間以細密而柔韌的樹枝連接,看上去上新雕刻而成的,摸上去涼涼的特別舒服,而那顆被爺爺栽在院子里的槐樹已然不知所蹤,想來應該是爺爺把它拿來雕這串手鏈了。
“小凡,這是爺爺,叫他一聲吧”,父親看著倒在地上的爺爺,慘然跪下,低著頭對我說。
這是我十二年來第一次聽說自己還有個爺爺,雖然木訥的叫了聲爺爺,但是,對于這個僅僅與自己相處了一天的和藹老人的離世我卻沒有太多悲傷,只是呆呆的按照父親的要求跪在旁邊,愣愣的看著父親跪著輕輕整理著爺爺那凌亂的花白須發。
在料理爺爺身后事的時候,父親整整三天三夜長跪不起,不吃不喝,而我則如同一個木偶一般的按照長輩們的要求做著一切一個孫兒應該做的所有事情。
從那以后,這個只在我生命里出現了一天的老人再次煙消云散,隨著我的求學之路幾乎完全遺忘在了記憶之中。
眨眼間已過去了近十二年,如今的我已經大學畢業,在SZ這一座繁華的大都市一個小型房產中介公司做業務員。
明天就是我二十四歲生日了,我木然的處理完手中工作,再將門店里里外外打掃了一遍之后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
我搖了搖頭,無奈一笑,關上店門后轉身出了門。
街上萬籟俱寂,人煙少得可憐,只有孤零零的街燈和時長時短的影子伴著我。
“啪嗒,啪嗒”,清晰的腳步聲傳得遠遠的,如同鐘擺,規律而且清脆!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街角那邊隱約傳來一陣陣歌聲,我定睛一看,只見三個人正端著個點了蠟燭的生日蛋糕走了過來,同時笑瞇瞇的看著我這邊。
我回頭一看,空無一人,不由得嘿嘿一笑,怎么感覺這幾人像是在給我過生日呢,不過,哥的生日可不是今天,而是明天哈!
眼看著這幾人越走越近,我不由得探頭看去,卻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只見這幾人手中端著的哪里是什么蛋糕,根本就是一個大碗裝著的米,上面插著兩根粗壯的白蠟燭,看得人滲得慌。
而且,不知道是我眼睛的問題還是現在光線不太明亮的緣故,這幾人低著頭,面目不甚清淅,看上去糢糢糊糊的,而且生日快樂這首歌也被他們唱得凄凄婉婉,像哀樂一般。
我暗道一聲晦氣,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加快了腳步想著快點走開算球,哪知道就在我和他們擦肩而過的時候,“啪”的一聲巨響傳來,這幾人端著的大碗竟然直接掉在了地上,頓時米粒四濺,白花花的一片,像是滿地的紙錢一般。
特么的,我頓時身體一抽,差點連魂都嚇得飛了出去,瞪了這幾人一眼飛快的奔了出去。
我一路狂奔,大口的呼吸著微涼而且干燥的空氣,因為常年沒怎么運動的緣故才跑出一段就感覺胸口灼得生疼,于是緩緩放慢了腳步。
而就在這時,一陣刺眼的燈光迎面照來,伴隨而來的是一陣發動機的轟鳴,看來又是那幫太子黨了,每天沒什么鳥事做就在這飆車。
于是我本能的向著馬路牙子上走去,哪知才剛邁出幾步便聽到一陣尖銳的剎車聲傳來,我咬了咬牙,本能的往著路邊一撲,頓時感覺身體一輕,好似緩緩飄起來了一般,喘了幾口粗氣看著越行越遠的豪車,罵罵咧咧了半天這才整了整沾滿了塵土的衣服。
但就在這時,我眼睛一瞟,發現不知什么時候身旁竟然一動不動的躺著一個人,看那體形還和我有幾分相似,于是我壯起膽向那人走去。
然而才剛走近一些,頓時一種古怪的感覺浮現心頭,還真是奇了,這家伙竟然裝著和我一樣的衣服,連身材都有點像。
我暗道晦氣,心想著這不知道是哪家的醉貓,竟然就這么直挺挺的睡在馬路牙子上,也不怕被車撞啊。
等到走近了這人之后,我貓著腰蹲了下來,借著模模糊糊的路燈燈光打量起這人來,然而這不看則已,一看頓時嚇了一大跳,這家伙除了穿著和我一樣之外,竟然連相貌都和我相似得出奇。
只不過,此時這家伙臉上血污一片,看得不甚清楚,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我連忙就要掏手機想著先報個警再說,哪知道掏了半天口袋里卻空空如也,什么也沒有。
我不由得心頭突的一下,想著是不是剛才一跳把手機給顛了出來,于是起身想要去找手機,哪知道我才剛直起腰,就感覺被人大力推了一把,一個踉蹌向著倒在地上那人撲了過去。
我還沒來得及罵娘,便感覺眼前一黑,腦袋一懵,一陣迷糊之后只感覺全身一陣劇痛,倒吸了口冷氣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