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管怎樣，盛忞軒這一次卻是乖乖地接過水杯，直接喝了下去。

舒嫤坐在一旁想著，只是喝個水都這么別扭，要是想做其他事，那可怎么辦？

不是別扭死了嗎？

因為桌子被他掀掉的緣故，喝完的空水杯已然沒有地方擺，而舒嫤也沒有要起來幫他的意思，盛忞軒就這么捏著水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你倒是過來把它拿走？！”

傻傻地坐在那里做什么？

沒想到舒嫤沒有像剛才那么殷勤，主動地過去幫他，反而微笑著說：“陸先生，請問這就是你求人幫忙的態度嗎？想要我幫忙的話，是不是應該要客氣一點？”

盛忞軒的眼睛瞪得有點大，開口欲說什么，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吐出兩個字來：“……算了。”

他完全是一副“愛幫不幫”的表情。

舒嫤嘆了口氣，怎么會有這么別扭的男人存在？

雖然是嘆氣，但身體卻先大腦一步，站起來把水杯給接了過來。

“陸先生，我聽大家說，你很不配合醫護人員，醫生不給查，藥又不給吃，你這樣下去——”

“要你多管閑事！”

他的態度又差去了天南北。

和大多數人一樣，舒嫤也是看他如今這幅樣子，沒有和他計較。

更何況，尚尚還說他是在坍塌的過程中，為了保護她才被砸廢了雙腿，她在這件事上負有一定的責任。

于公于私，她都不應該對他不管不顧。

“你這樣，那些關心你的人會很擔心的。”

這是誰都看得出來的，二老，以及還有尚尚，都很擔心他，傷勢，以及他的心理狀況。

這種情況下，再堅強的人都會被打擊到，心境會發生如何大的變化他們都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霍家的人也有過擔心，但他們的擔心，卻不太純粹，而是覺得，一旦盛忞軒發生了什么事，舒嫤又將失去了原本已經得到的一切，這是現在的霍家并不希望看到的一幕風流仕途全文閱讀。

陸老夫人將這一切稱之為報應，曾經，他們用這樣的辦法讓霍家主動退婚，解決了盛忞軒和霍曼靈的婚事，可如今，同樣的事竟然真的發生了，盛忞軒將要面臨的，是真真切切的下半輩子半身不遂。

這猶如一個噩耗，黑沉沉地壓在陸家頭頂。

“讓他們擔心去好了，我不在乎！”

舒嫤看著眼前說出這句話的盛忞軒，再去想自己在雜志上看到的那個堅毅的軍人，多少有些失望的情緒一閃而過。

盛忞軒只是失憶，并沒有遲鈍到看不見那細致的表情變化。

“失望？失望就滾吧！”

他不再是怒吼，而是帶著些自嘲意味的冷笑，“反正我從今以后只能是個廢人，是人都可以看不起我，我這雙腿，不是你們信心滿滿就可以好起來的！”

“可是你不覺得，看不起你的，一直是你自己而已嗎？在你出事之后，身邊哪個人不是在遷就著，對你的壞脾氣各種忍讓？大家都在鼓勵你，希望你能再次站起來，是你自己不愿意去做任何努力，就算真的站不起來，你能怪的，也只有你自己！”

舒嫤已經不管那么多了，軟的他不吃，那么硬的呢？

這么多天，大家都在小心翼翼地和他相處，怕傷到他的自尊，可他不受用，仍然覺得大家都看不起他。

那么她就來硬的！

偏要戳他痛處，讓他認清楚現狀。

“說什么風涼話！”

可事實并沒有如舒嫤所愿，他的冷笑聽起來更冷了，“針沒扎在你身上，你當然不知道痛！所有人都是這樣，站起來，我們在鼓勵你，你站起來！變成廢人的不是你們，你們當然可以那么肆無忌憚地說著這些冠冕堂皇卻沒用的話！我知道你們心里怎么想的，我好面子，把自尊看得太重……我是個男人，或者說我曾經是個所向披靡的一軍之長！抓捕過的罪犯可以繞著南城一圈，破過的案子救過的人數之不盡……可是你看看！你看看現在的我！我連給自己端杯水都做不到！那么沒用的一個人，到底是有什么理由活在這世上浪費糧食？！”

舒嫤承認，這些問題，她都想過，應該說，大家都替他想過。

這也就是為什么大家想起這件事的時候，會為他感到無限可惜的原因。

舒嫤曾經以為，自己只要心狠一點，把這個執迷不悟失去了信心的男人罵回來了就好，可是當她聽到他說出那些話時，舒嫤卻接不上了。

她無法忽視那個男人變得通紅的眼。

一個男人，要痛到什么程度，才會忍不住在一個女人面前紅了眼？

而丟在舒嫤腳下的雜志，不是其他，就是那期南城周刊。

這本周刊上那個堅毅的軍人已經被人用小刀劃得面目全非。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這一幕，她的心里都酸痛起來。

舒嫤忽然明白，他不是沒有做過努力，可能他正是因為在人看不見的時候努力過太多次卻沒有成功，才會變得那么痛恨自己此時的無能。

舒嫤捏著那本雜志，手都有些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