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晚，陸家在等。

等陸老太太醒過來，等盛忞軒的消息。

這一次不是做夢，而是真真切切地在那一刻，一家人都感受到了地震的恐怖氣息，隔著電話都感覺到死神在剝奪著國民的生命。

陸老太太這一次心臟病發，恐怕比上次更嚴重。

陸傅軍，范姨，舒嫤和尚尚，都等在急救室外，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履薄冰，很難過。

最后終于盼來了老太太沒事的消息，只是那天晚上卻沒有醒過來過。

秋媛沒事了，他們緊繃著的神經輕松了一秒，更讓他們煎熬的，卻是盛忞軒沒有任何消息。

二次強震已經過去了不少時間，盛忞軒如果沒事的話，一定會想辦法先通知他們，讓他們安心，可是這么久了，舒嫤緊緊地握著自己的手機，沒聽見它響起來過。

每個人的神情都不大好，就是尚尚都不像平時那么愛說話了，現在真的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幾人之間，每隔幾分鐘都想開口安慰一下其他人，但很快就發現，自己都說服不了的事，根本就說不出口。

這個時候也沒有人要回家，擔心老太太之余，聚在一塊一起等待陸盛忞軒的消息，一旦有了消息，就不用各種打電話通知了。

“……”

音樂響起，即使聽鈴聲就知道是誰的手機響了，但所有人都低頭看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手機，結果是舒嫤的響了。

“喂？是景――”

“內醬~”

“閉嘴。”

大家看到舒嫤的表情起落，也知道那頭并不是盛忞軒了。

會叫她姐姐的，這世上真的只有他蔣碩一人。根本就不用看屏幕，這樣歡快的聲音除了蔣碩，沒有別人，所以舒嫤第一時間就制止了他。

“啊……內醬怎么能這么冷漠呢？我幼小的心靈真的受到了非常大的打擊――”

“我心情很不好，你確定還要一再地挑戰我的底線嗎？”舒嫤說這樣的話的時候，語氣聽起來真的不怎么樣。

“呃……發生了什么事居然能讓我溫柔的姐姐變得如此――”蔣碩再神經大條，也知道那邊是真的發生什么事了，“莫非是霍家對姐姐做出什么――”

“沒什么，我現在不想跟你多說，泡面在柜臺上，你會也好不會也罷，自己看著辦，餓死了的話等我回去給你收尸，反正……最近死的人那么多啊，好像真的不在乎多你一個了呢。”

可能對電話那頭的蔣碩來說，舒嫤的這些話是有多么的腹黑恐怖，但只有在走廊上的一些人才能看到舒嫤的表情有多么的悲痛。

他們不知道電話那頭是誰，但舒嫤說話的樣子是真的快崩潰了，眼淚使勁地忍住才沒有從眼眶里落出來。

“啊……啊喏……姐姐……這么……這么腹黑真的好嗎……”蔣碩還傻傻搞不清楚狀況。

“好啊，”舒嫤緊緊地握住自己的手機，纖瘦的手背上都能看到因用力而顯出來的手骨，“大家一起出殯啊，不是挺好的嗎？省事了。”

“姐姐再見！”蔣碩從電話中感到了對方無盡的敵意，怕再接下去都能通過電話給他來暗箭，此時不是犯傻時，蔣碩果斷地掛掉了電話。

舒嫤像是要通過這個電話把自己隱藏在心底的一些情緒發泄出來，但那頭掛掉了電話之后，話也在一瞬間止住了。

“媽咪……”尚尚有些擔心。

這個時候不是追究電話那頭是誰的時候，他比較擔心他媽咪能不能承受住失去他爹地的痛苦。

別說舒嫤和夏夏了，太爺爺太奶奶能嗎？他能嗎？

那明明是一個在自己生命中頻繁出現的人，生活里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如果在一夕之間一切都變了，那種感覺，根本就是表達不出來的。

舒嫤自己已經怕得要命了，盛忞軒的手機在掛斷前，他們清楚地聽到了地震開始的一瞬間所帶來的震撼，他是否能在那樣的情況下活下來？

“別怕，尚尚，你爹地他命大，不管什么樣的危險都挺下來了不是嗎？他不會有事的，他還有那么多事要做，怎么能死在那種地方呢。”舒嫤捧著尚尚的臉，兩行清淚已經唰唰地掉下來。

與其說她在安慰尚尚，倒不如說在給自己下咒。

“媽咪，你才是不要怕呢，”尚尚努努嘴，也是一臉要哭的樣子，吸吸鼻子，比舒嫤堅強了那么一點，“明明是媽咪哭鼻子，還說我……”

尚尚其實在逗她笑，舒嫤倒是想笑一下緩解氣氛，可是根本就笑不出來啊。

“爺爺……”她抬起頭，看見老爺子坐在一旁，一句話都不說。

陸傅軍坐得很端正，目視前方。

如果不去看他的眼睛，或許真的會被他這樣的狀態給欺騙了。

盛忞軒是他唯一的孫子，是他這輩子的驕傲。

因為舒嫤的這聲爺爺，他說話了。

“在盛忞軒穿上戎裝的那一秒開始，我就已經做好了他隨時會離開我們的準備。”

“爺爺……”舒嫤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但心里難過得要命，將尚尚緊緊地摟在了懷里。

“可是……”老爺子的眼眶也被淚水盈滿，“心還是會痛啊……”

看似鎮定的現場，終于因為蔣碩那個電話打破了僵直，消息未到，哭聲先起。

“尚尚，即使是這樣，你也還是要和你爹地走一樣的路嗎？”陸老爺子回過頭，看著還忍著一口氣的尚尚。

尚尚紅著眼點點頭。

舒嫤因為老爺子的這句問話而怔了一下。雖然還很早，但尚尚的決心卻早就已經讓陸家人看見了，舒嫤已經能想像出十年后另一個盛忞軒，抱著尚尚直說“不許”。

不許，誰都不許再從她身邊消失了。

這時，手機再次響了起來，還是舒嫤的。

舒嫤一怔，慌忙接起了手機。

“嫂子！我是阿澈！”

是程澈！

“程澈，盛忞軒他――”

程澈能聽出她的哭音，雖然不知道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但還是把自己知道的告訴他，“嫂子，阿洛、君豪老大和司令去了災難中心視察，余震的事你可能已經聽說了，我們找遍了，他們……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