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望向慕天笙，卻難以從他的臉上搜集到信息。

他信了么？

不能冒險，這是慕玲瓏此時對自己做出的警告。

她不能確定，她還不能冒險，是的，即使是在今天，尚且脆弱的慕玲瓏，依然沒有冒險的資格。

慕天笙若是真心，那對慕玲瓏是再好不過，慕天笙若是假意，只怕慕玲瓏的下場不會比方才的沈云娘與慕汐晴好到哪里去。

慕玲瓏的額角邊流了一滴冷汗，她感覺得出，這是這次勝利之前最后的考驗。

終于，慕玲瓏開啟了她緊閉的嘴唇。

“父親，女兒尚且年幼，縱然有心幫父親分憂，經驗、能力卻終究是不足的。”慕玲瓏低著頭，恭謹的說道。

“哦？”慕天笙向她投來一個疑問的目光，以及一聲意味深長的回應。

“所以，女兒認為，”慕玲瓏繼續小心翼翼的回答，

“雖是父親抬愛女兒，但若一心將府中大任交予女兒身上的話，未免操之過急，不妨請周姨娘擔此大任，這樣，有長輩相左，不是比女兒一個小輩主持家務更來的靠譜么。”

慕玲瓏的心提到了一個高度，卻也不知道一旁的慕天笙會做出何種反應。

將慕天笙的話題引到周姨娘身上，誠然，是為了借助慕天笙此時對周姨娘的愧疚，來放低對自己的注意力。

只是，這樣做，是對周姨娘有害，還是有利，慕玲瓏自己也說不清楚。

她耐下心，說完這句話后，就維持著低首不言的溫順姿勢，立在一旁等待著慕天笙的回音。

“你越發的世故了。”慕天笙對她說道。

這句話卻讓慕玲瓏不知道如何回應，世故一詞，含有貶義，又偏偏在她慕玲瓏做出推脫之語道出，是在指責她圓滑過頭，惹人不喜么？

慕玲瓏嘗試著籌備自己措辭，“女兒若真的能做到世故，又如何…又如何會讓三妹恨女兒至此呢，女兒哪里能算世故，女兒只恨自己不夠圓滑，父親此言，是贊得虛了。”

“你三妹反復無常，行為不檢，是她自己毛病太多，你又何必把責任放在自己身上，這也不算聰明的舉動。”慕天笙回答道。

慕玲瓏應了一聲“是”，便不再說話了。

搞不清事況的時候，任何一句在不該出現的時間出現的話，都會把說出這句話的本人帶入難以想象的危機。

所以，此時的慕玲瓏，寧可選擇盡可能的沉默。

“所以，你執意要推脫下去么？”慕天笙問。

慕玲瓏皺起了眉毛，顯出極為難的樣子：“女兒的的確確是想替父親分憂的，但是才疏學淺，年少無知，實在是…”

“哼，詩蕓雖是年長，但終究只是一個做了十幾年姨娘的女子，論起處事為人，也只能在你之下！”

慕玲瓏的想法有點變化了，慕天笙，或許是真心想讓她接管府中主事的？

“姨娘終究是年長有資歷之人，父親，不如…”慕玲瓏猶豫了一番，說出了心中的想法，她抬眼面向慕天笙，緩緩說道：

“不如讓周姨娘與我一同協管家事吧，兩相照應，互見長短，總不致于有什么不足。”

“哦？還能這樣，你倒也是不一般。”慕天笙捻著胡子說道：“我還以為你會如你母親之前一般，歡歡喜喜的接受，沒想到你倒是好像怕了這事一般，寧可將它推給詩蕓，也不愿意自己要呢。”

“不過你說的主意倒是不差，就按你說的辦吧。”慕天笙繼續說道。

慕天笙說完這句話后，無形之中，在所有人都未察覺的時候，慕玲瓏悄悄的舒了一口氣。

這事……過去了？

只是到了此時，慕玲瓏猶自不敢確定。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只讓她心力交瘁，腦神經疲累，到了此刻，雖然猶自強撐，可她其實也…也撐不了多久了。

如今的她，只想在慕天笙面前行李告退，回到自己房間，放下一切負擔，將整個身體寄托于床褥之間，管他三七二十一，好好地大睡個一場。

累，實在是太累了，從身到心，從心到靈魂的累，這就是慕玲瓏此時的唯一感想，也是她今天最深的感想。

“多謝父親同意女兒的建議。”慕玲瓏說道。

慕天笙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么，可是神情疲憊的慕玲瓏似乎沒有注意到，就算真的注意到了，故意依然會當作沒看到。

因為人的承受能力是有上限的，近日的慕玲瓏承受了太多，已經無暇去管慕天笙再要交托什么了。

“請容許女兒告退，準備日后事宜。”慕玲瓏道。

就算真有什么，等到以后慕天笙自己來說吧。

慕天笙無聲的點了點頭。

慕玲瓏行了個禮，倒退著走了出去。

她的速度很快，快到幾乎差一點點就沒聽到，慕天笙在她退出去門的最后一瞬間所發出的嘆息。

這嘆息讓慕玲瓏為之一愣，令她疲敝的精神清醒了不少。

慕天笙嘆息什么？

雖然腦子里做著思考，可腳步卻一點也沒停下，她邊思考邊快步走著，直到來到了自己院子的門前。

………

老實說，燕恒的話還是讓燕承哲生出了幾分感慨的。

感慨他的熱情，感慨他的沖動，感慨他的初生牛犢不怕虎。

這份感慨也讓燕承哲生出了幾分感動。

當下，他就一臉嚴肅的表情對燕恒說道：“二皇子，你說的很好，可是有一件事我必須指出來，你是你，我是我，你熱愛制鞋，不代表我也是這樣。”

燕恒：“……”

燕恒露出了一種極其復雜的表情，連同旁邊的靈秀公主一起。

到底是個少年人啊！燕承哲想。

他燕承哲根本就沒有制鞋的良好愛好，燕恒居然連這個也不知道。

“皇叔，你之冷笑話功夫越來越出色了。”燕恒默默的飲了一口沒有味道的茶，穩定自己的情緒。

“我來這里，不是來聽你們講無聊的笑言的。”靈秀公主的表情還是和以前沒有差別的冰冷。

“我知道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我們三個人，只要仔細籌備，是可以想出一個辦法的。”燕恒補充道。

“只要？”燕承哲挑眉，“跟在這兩個字后面的通常不是什么好事，經驗之談。”他說道。

“這就是一廂情愿的偏見了。”燕恒嘿嘿笑道，給自己找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