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承哲顯然是沒想到慕玲瓏會問這個問題，神色滯了一滯，輕輕點了點頭。
“是局中人，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那殿下有把握讓這次慕天笙不全身而退嗎？”
“你信我嗎？”燕承哲深深的看了一眼慕玲瓏。
信你？
信吧。
燕承哲看到慕玲瓏的反應，滿意的勾了勾唇，柔聲道，“你放心。”
“好，慕玲瓏應了一聲。”
“那日，是你讓三皇子來慈寧宮幫我解圍的嗎？”
燕承哲沒有回答，慕玲瓏只當他是默認了，又繼續問道：“你怎知太后哪日要刁難于我？”
“我不知，但是我必須這樣做。”
慕玲瓏一時沒有聽明白燕承哲的意思。必須，這世上除了必須生必須死，還有什么是必須呢？
“太后此人雖身處宮中，但手伸的頗長，宮內宮外她都有眼線，這次無端招你進宮，決定不是想見見你那么簡單。”
“殿下，你能和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嗎？”慕玲瓏雖然知道大概，但是具體細節，幼帝是如何登基，淳親王如何戰敗卻一概不知。
“玲瓏我想聽聽你的看法吧。”
“我的看法？”慕玲瓏惑道，看著燕承哲堅定的神色，慕玲瓏心下了然。
“之前聽你說過，我心里的確有個大概，但是涉及到具體，卻不太清楚。”慕玲瓏猶豫道。
“無妨，說。”燕承哲想看看這慕玲瓏究竟心思細到何種程度。
“先皇駕崩后，按理位應該傳給幼帝，但幼帝年紀過小，而淳親王也是太皇太后所出，有名正言順的繼承權，并且在朝堂中地位勢力都非凡。”
燕承哲點點頭，示意慕玲瓏繼續說下去。
“據我所知，太后的外家其實并不顯赫，那幼帝能順利登基難道不是靠他生母？”
燕承哲低頭淺笑，這話還沒說幾句，就開始套他的話。
“嗯。確實不是。”
“那……”
慕玲瓏沉思片刻。
太后在那時羽翼還未豐，又怎么會能扳倒當時的淳親王呢？
“有外力介入，太后籠絡到了權臣？”
可這朝廷中真正能跺跺腳震三震的人除了東府丞相，還有親王之外，還能有誰，扶孤兒寡母登上帝位呢？
“只猜對了一半。”燕承哲淡淡道，“不是太后籠絡，而是主動幫她。”
“誰？”慕玲瓏眼光探究的在燕承哲身上掃了一掃。
“我當時在外征戰，西邊的蠻夷當時大舉進犯邊境。”
“那那時的朝局可真是……內憂外患。”慕玲瓏心里復雜，內憂外患，群龍無首，幼帝可以在這時候登基，且保穩江山這么多年，這出手之人該……
“太皇太后？！”慕玲瓏突然想到了什么，當時還是皇后的太后，肯定沒有現在勢力廣，但是太皇太后可就不是這樣了。
燕承哲眼里露出毫不掩飾的贊賞，笑著點點頭。
“對，當時太皇太后力排眾議，堅持要立幼帝登基。”
“可淳親王不是……”
慕玲瓏越發不解，淳親王不是太皇太后嫡出嗎？按理來講，不應該如此刁難親生兒子了。
燕承哲知道慕玲瓏話中之意，答道“雖說如此，可我這個二皇叔與太皇太后感情淡薄，與當時還在世的先皇，母子情分不能相比。”
“太皇太后偏心？”這在慕玲瓏的記憶中倒不陌生，歷史上的確有過這些事情的記載，難道又是鄭伯克段于鄢的故事？
想到這里，慕玲瓏試探的問道：“太皇太后生淳親王時是難產？”
燕承哲顯然沒想到慕玲瓏能猜出這其中緣由，神色驚了一驚，轉而點點頭，這女子果給他的驚喜的確太多。
“太皇太后生淳親王時難產，痛了一天一夜也未出來，差點母子雙亡，幸好當時的神醫吳楠，在京城附近游歷這才救回了命。可從此之后，京城就盛傳淳親王是災星，專門來克她母親的。”
“皇家也信這些？”問出口，慕玲瓏就知道不對，自古只有皇家最忌諱這些了吧！
慕玲瓏尷尬一笑，繼續說道：“所以之后母子情分淡薄，最后的奪位之爭，太皇太后幫了孫子，棄了兒子是嗎？”
“那太皇太后是……”
太皇太后勢力竟然這么大，可在現在的朝堂中，慕玲瓏知道的那些消息里，好像都沒有太皇太后的蹤影了。
“太皇太后的外家是太尉府。”
“太尉府？”慕玲瓏不禁咋舌，難怪……能翻云覆雨。
太尉主管軍事，位置在兵部尚書之上，不禁是軍隊，就連御林軍也在太尉的管轄之內。
“那次爭斗之后，太皇太后和淳親王元氣大傷，淳親王退到幽州，太尉府也氣焰大跌，在朝中漸漸被一些新生勢力所代替。”
“氣焰大跌，也是幼帝登基之后吧。”
燕承哲聽到慕玲瓏的話，臉色微變，“是。幼帝登基，沒過幾年開始削權，將太尉手中的兵權開始分散出去。御林軍也不在太尉的管轄之下了，另設了一個部門。”
“能有一次，就有第二次，與其提心吊膽，不如先下手為強。”慕玲瓏腦海中出現那個一身明黃的男子，手段之高難怪這些年皇位能坐這么穩。
“所以你從西邊征戰歸來，也卸甲歸田，不想步后塵。”
“嗯，我這個九弟不是太后己出，從小受過冷眼，后來父皇駕崩，那么小站在風口浪尖，必須去挖空心思去想怎么能阻止宮變，能順利登基。”
“所以生性多疑，與你們這些皇兄也不親近。”慕玲瓏肯定的語氣陳述道。
“生在皇室，本來就避無可避。”燕承哲神色有些落寞。
慕玲瓏想出言安慰，可又不知道該說什么，自古帝王家多是薄情人，兄弟相殘，父子相殺。
“相比于這復雜的朝堂，我更想回到沙場上，那才是真正的痛快淋漓。”燕承哲第一次對一個異性吐露心聲。
慕玲瓏看著眼前的燕承哲，心忽的一抽，原來不止是她，他也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西邊的突厥蠢蠢欲動，燕承哲卻為了避嫌，不能回到自己熟悉的戰場，只能在這詭譎的朝堂上斗著這無硝煙的戰爭。
燕承哲看著自己骨節分明的手上憑空出現的纖細手指愣了一愣，反應過來，幽深的眼看向慕玲瓏。
眼前的女子并無半點扭捏，滿臉的真誠，從她清亮的眼里，燕承哲清楚的看到了自己此刻的錯愕。
“總有一天你會回到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