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時間,鬧鐘準時響起。
白上雪葉迷迷糊糊地按掉鬧鐘,感覺身體莫名沉重乏力。
原本感覺溫暖的被窩,突然感覺寒冷起來,只能昏昏沉沉地把被子裹得更緊,臉上卻感覺被火燒一樣燙乎乎的,用手摸卻感覺不到溫度。關節也疼得她睡不著。
白上雪葉腦子混沌,卻迷迷糊糊地知道再這樣下去情況會很不妙。
給的車司機打了個電話,預約來接她去醫院,打完之后努力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坐起來,摸索著穿衣服,甚至沒那么多精力洗漱,潦草地帶了個口罩就坐在宿舍門口等待司機。
長期以往的習慣讓白上雪葉沒想到去聯系白石麻衣她們,她習慣了一個人解決問題,之前請教也只是迫不得已,更重要的是,她不想打擾白石麻衣她們工作學習。
不過此時的白上雪葉腦中全是漿糊,只是單純地憑習慣行動,根本想不到找人陪她去醫院照顧她。
在等待的時間里,白上雪葉只是目光呆滯地盯著某個點,腦中一片空白。
耳邊只有自己因發燒而變得急促的呼吸聲。太陽穴疼得一跳一跳的。
因為頭重腳輕,走路不穩,被好心的女司機扶著上了車,懨懨地低垂著小腦袋。
還好附近的診所是空著的,醫生看了看扁桃體,又聽了下胸音,護士拿了根棉棒在鼻子里輕輕攪了攪,去檢查是否是流感。
最終檢查出來是普通感冒,大概是最近過度疲勞引起的。
白上雪葉基本上是一年四季手腳冰涼,其他時候還好,像現在這種輸液的時候就很麻煩了,手凍到根本看不清血管。況且白上雪葉的血管本來就細。
護士只能用自己的手握住白上雪葉的手給她捂暖。
真溫暖,白上雪葉迷迷糊糊地想,突然眼睛一陣酸熱,險些無征兆地落淚。
胸口好像突然空了一塊,凜冽的風呼嘯著透過門,穿過她的身體,直直灌入肺腑之中,一時之間感覺連呼吸都變得格外艱難。
護士完成自己的職責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
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房間,空虛寂寞感向白上雪葉席卷而來,空氣都背叛了她,殘忍而溫柔地包裹住她,又慢慢地擠壓到她喘不過氣來。
不如就承認一下,她沒有那樣堅強,也不想那樣刀槍不入,她現在只是想被溫暖地抱一下。就一下下就好。
只有小朋友不開心才會死。
可她現在就是小朋友啊。
白上雪葉從口袋中掏出手機,打開通訊錄,隨便選一個打了出去。
她現在只是需要一下溫暖,不管是誰的都好。
誰都好,請救救她。白上雪葉腦中只有這一個聲音。
“喂,雪葉?”橋本奈奈未獨特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白上雪葉無法再保持堅強的外殼,眼淚一下子就掉落下來了,微微帶著點哭腔道,“橋本桑……”
剛剛下課的橋本奈奈未聽見她帶著哭腔的聲音也慌了一瞬,她再清楚不過,白上雪葉不是無故尋求別人幫助的人。
白上雪葉雖說經常被她們稱為別扭小孩,但確實有著不符合她年齡的堅強和自尊心。
現在卻如同受傷的小獸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嗚嗚發出求救。
一定是發生了什么。
橋本奈奈未很快鎮定地問道,“發生了什么?”
“我現在在XXX診所……”白上雪葉答非所問。
橋本奈奈未馬上道,“我立刻過去,你乖乖在那別動。”
掛斷電話,橋本奈奈未一路小跑到校門口,急匆匆地攔了一輛出租車,就趕去診所,根本沒功夫考慮出租車高昂的費用。
風塵仆仆地趕到診所,橋本奈奈未就看到別扭小孩戴著口罩,低垂著個小腦袋,委屈巴巴地無聲落淚的模樣。
橋本奈奈未逐漸放輕了腳步,坐在白上雪葉旁邊,看了一眼吊瓶,知曉她是發燒了,卻還是明知故問道,“怎么了?”語調溫柔得不像話。
見橋本奈奈未來了,白上雪葉卻反而收斂了眼淚,頭轉到另一邊,不想讓橋本奈奈未看見她滿臉淚水的模樣,努力若無其事道,“只是發燒了而已。”
要不是前幾分鐘還聽見她哭著給自己打電話,又看見她剛剛還在落淚,橋本奈奈未或許真信了,現在只是又好氣又好笑。
橋本奈奈未知道生病的人現在最需要什么,沉默著輕輕抱住白上雪葉。
白上雪葉明顯身體僵硬了一瞬,又很快軟了下來,順從地依偎在橋本奈奈未的懷里,頭也順勢埋了進去,手緊緊抓住橋本奈奈未的衣擺。
橋本奈奈未只是無言地抱住她,輕輕拍著她的背。
白上雪葉再也忍不住小聲啜泣起來。
擁抱著白上雪葉,橋本奈奈未卻忽然晃神覺得,她擁抱住的是以前的自己,那個同樣堅強到逞強、瘦小的女孩。
曾經自己因為不想麻煩辛苦工作的媽媽而獨自去醫院的時候,也多么希望有人來抱抱她啊。只是等了那么久,都沒有人來。
真神奇,隔了那么多年的時間,原本橋本奈奈未年少時的小小遺憾和傷痕卻忽然被撫平愈合。
就在她抱住白上雪葉的那一刻,就在白上雪葉在她懷里哭泣的那一秒,那些暗傷就隨著白上雪葉的眼淚蒸發在兩人的擁抱里了。
她在給予白上雪葉溫暖的同時又何嘗沒有收獲白上雪葉給她的溫暖呢?
與其說是單方面的付出,白上雪葉和橋本奈奈未更像是互相抱團取暖的關系。
本就因發燒而疲憊不堪的白上雪葉終于在橋本奈奈未懷中沉沉睡去。
橋本奈奈未低頭,用手指輕輕撫平她微蹙的眉頭,仿佛也拂去了自己積累已久的疲勞和迷茫,眼睛也不由自主地漸漸閉上,同白上雪葉一起墜入香甜的夢鄉。
原來冬天從這里奪去的,春天真的會還給你。
我們領教了世界是何等兇頑之后,又會得知世界也可以變得溫存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