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前?
山海帝后創建大乾朝的時刻!
舒無畏立即知道自己是招惹到誰了。傳說中本朝太·祖山海皇帝有十三近衛, 他們與皇帝本人所著的鎧甲與主人心意相通,那種鎧甲就是明光鎧。在后人的演義小說中明光鎧中有主人魂魄碎片所化成的鎧奴, 沒想到這傳說竟像是真的——
——他觸怒了藏于明光鎧中的鎧奴。
——鎧奴可不管他是誰,觸及寶物的都得死!
舒無畏再不遲疑,持劍與白虎相斗。虎嘯聲聲, 在凌煙閣內隆隆回響。閣內的二十四個畫龕被震得簌簌抖動,山海皇帝左手第一的那個空龕抖動得尤其厲害, 竟像是有什么東西急著要脫困而出似的。
那只龕里有什么!?
舒無畏心中詫異,卻被鎧奴纏得死死的無法過去查看。眼見空龕動得越來越厲害, 終于只聽一陣輕微的嚓嚓聲,一條細細的裂縫在木紋上出現。
凌煙閣中忽然一涼, 似乎有什么要從空龕中涌出。
有東西要從白衣社祖師的空畫龕中逃出來了!
閣中氣溫驟然下降, 舒無畏忽然想起了自己在幻境中墜入的深海。眼下周身凝澀的感覺與當時如出一轍,他突然后悔自己不該這么孟浪,凌煙閣一直被國師掌握必然有它的道理, 他不該如此草率地輕易來闖關。
他想要撇下鎧奴去看那畫龕究竟怎么回事,白虎卻忽然人立而起,化作一持槍躍馬的人影向那畫龕撲去。
那人影的形貌與太·祖畫像上的影像全無二致。舒無畏更吃驚了。
山海皇帝?
緊接著清河珠那邊也變了。流淌的燭光中出現一個女性剪影, 它與持槍人影一道撲向空龕, 龕中物簌簌一抖, 突然動作就停了下來。
一切快得像一陣風。那兩個人影同時朝舒無畏轉過身來。
——破軍!
山海皇帝的幻影重復一遍, 向闖入者提起、平舉他的長·槍。這位皇帝名將出身,舒無畏心中一凜也持劍相迎。沒想到那女性的影子卻將皇帝幻影攔住了。
——未必。
她說著,聲音十分溫柔。她低頭向舒無畏看, 周身禮服華麗,臉頰側面隱隱看出有幾枚鱗片。
海國人?舒無畏立即想起了月下軒中異化的蘭齡公主。那件事過后溫鈺曾與他細細談過,兩人都不勝唏噓。
原來這個幻影,是太·祖皇后!太·祖帝后的影像同時出現,舒無畏心中一動,還劍入鞘,向兩個幻影行禮。
“二位陛下英靈不遠。”他說:“臣絕無意于竊取陛下遺物,這其中有其他的緣由。”
他將自己的原因陳述一遍。帝后的幻影聽完,山海皇帝不屑的一聲冷笑,皇后則嘆息著說。
——此處的明光鎧和清河珠,于你所求無半點用處。既起于海國,便再歸于海國吧。
她的后半句話舒無畏沒有聽懂,前半句卻聽懂了。他沉吟一會,低頭應道。
“是。”
——以后不要再來了。若是再來,定斬無赦!
山海皇帝的幻影說完,與皇后幻影一道消失。凌煙閣中便只剩舒無畏與那死掉的小吏。太·祖皇帝的畫像靜默,皇后的畫龕依舊空著,白衣社之祖的畫龕雖裂道縫,大體仍算完好的。
那只畫龕內,也藏著什么……
舒無畏不再停留。他走出凌煙閣,而其余兩個地方也立時有了反應。
“小蠻,破軍的行動失敗了,他沒能從凌煙閣中取回清河珠和明光鎧。”
靜室中,賀蘭磬淡淡告訴身邊的女子。
“是山海皇帝的陰魂依舊在鎮守著嗎?”小蠻問。
賀蘭磬微微搖頭,想了一想:“不是皇帝,是皇后。此路既然不通,咱們走另一條。”
而在紫陽殿中,皇帝書案上的一尊星冕也啷啷地轉動起來。
青鸞端著它讓溫鈺看,溫鈺目光凝重——星辰軌跡上所顯現的,似乎是溫氏祖先的陵寢被擾動,但太廟皇陵都被重兵把守,這個星讖顯示的實在荒謬得很。直到次日早朝,御史的彈劾才讓溫鈺明白發生了什么事。
“陛下,茲有武攝政王舒無畏,闖凌煙閣,侵太·祖帝后衣冠之冢,殺護冢衛,罪在不赦!臣懇請有司徹查其大逆不道之罪!”
這一串罪名把溫鈺驚得呆了。不是吧,舒無畏不就是要弄些珠子而已嘛,為什么會弄出這些個盜墓殺人的勾當?他趕緊讓人把奏章接上來,這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原來少府沒有那么多清河珠子,就把舒無畏引到了凌煙閣,結果閣上響了一陣后少府吏莫名其妙死在上面。凌煙閣守衛看到山海帝后的畫龕都被動過了,慌不迭地報于有司,結果被這嗅覺靈敏的御史先一步抖摟開了。
溫鈺從九琉冕后看那御史,不是自己著力扶持的那些個,看來此人要么太蠢,要么就是背后有人指使——嗯,能混到上朝資歷的人蠢是不可能蠢的,無非是被人當了槍,來挑這個天子最為倚仗的重臣。
想了想,溫鈺決定無恥一點。
“舒無畏奉朕旨意前往祭祀。”沒錯我就是想念我的祖爺爺祖奶奶了,你們不要說他是胡亂硬闖。
“閣中異事,交付廷尉徹查。”反正也不會查出什么來,因為他已經吸取了游船一事的教訓,回京主政后就將廷尉換了;即便徹查出什么來也不會公之于眾。
他偏袒得如此明顯,按理說大臣們也就該長長眼了。可沒想到又一名御史蹦跶出來。
“陛下,桐州重鎮,將帥不應久離鎮所;臣懇請陛下敕旨調都護回京,抑或另擇良將!”
嘖,這是公然攆人甚至是要奪兵權了。到了如此地步要說背后沒人集中放冷槍那是不可能的了。
好在溫鈺對此也不是全無準備,對方既已劃下了道兒,他主政后扶持的一批年輕臣子也魚貫而出,極力闡明舒無畏留京的必要性和重要性——都是言官,雙方唇槍舌戰辯得好不激烈。倒是當事的兩人氣度神態都非常悠閑。
——你說,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溫鈺在御座上挑挑眉毛。舒無畏在下面無所謂的聳聳肩。
——今夜去你宮中告訴你。
這場辯論最終以對方辯手步子太大扯著了蛋告終:
一個胡子花白的老御史激動得昏了頭,連舒無畏“脅迫君王,公然宣·淫”都嚷嚷了出來。朝堂上上下下都是大囧,最后被我方隊友以“當庭咆哮無禮,栽贓大臣,污蔑至尊”的罪名拖出去令武士打上三十大板了事。
好不容易下了朝,溫鈺仍覺非常之尬,倒是舒無畏哈哈直笑。
“穎都的公卿們依舊還是半些正事兒不干,只愛抓人的風月之事。”
“哼,莫說別人。”溫鈺悻悻然:“你究竟到凌煙閣干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