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舒無畏!
見鬼他怎么會來他什么時候來的?
溫鈺像個偷糖果時被當場抓包的孩子,一時間尷尬地轉回身也不是,不轉回身也不是。
青鸞噗的一笑掩住嘴,溫鈺咳了一聲:“青鸞,外面風大,扶朕回去吧。”
往他身后瞅了瞅青鸞應聲是,背后那人已低低喝道。
“站住!笔鏌o畏的聲音說:“這個罪名很大。若陛下不說清楚,恕臣無禮,臣就要攔住圣駕了!
溫鈺無奈,只得轉過了頭:“舒無畏,舒將軍,朕不過失言,亦是小事,你又何必在意呢?”
“只因對臣而言,關乎陛下的沒有小事。”
身后鏘的一聲,是甲片擦過馬鞍,還有馬兒低低噴著鼻響。溫鈺不得不轉過頭。他看到舒無畏一身戎裝地從馬上下來,把弓遞給跟隨的軍將。桐州都護的個兒很高,在夕陽的余暉中盔甲燦爛、光明如一尊神像。
溫鈺忽然就轉不開眼。
如果此人能真真切切地歸我所有……
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欲望,抬眸對舒無畏粲然一笑。舒無畏到溫鈺面前行了個禮,琥珀色的眼眸打量著他:“陛下今日……”
他的目光灼灼,溫鈺搶著答道:“朕今日很好。將軍是行獵歸來么?”
舒無畏的馬上掛不少獵物。桐州都護點一點頭:“臣到上次春狩拉起的圍場看了,順手又獵幾只!菹氯龢逗妒戮烤故鞘裁,陛下意中所指的其實效忠于他人的大將又是誰?”
他倒沒有被帶跑,溫鈺把玩石子,心中忽有了主意。
“將軍真想知道?”
舒無畏點一點頭。
溫鈺懶懶一笑:“若朕把此三樁憾事告訴將軍,將軍待要怎樣?”
“伐無道,誅逆臣,為陛下分憂。”桐州都護應得坦然。
“那如果——”天子語氣一頓,瞧過來的眼神意味深長:“那個無道那個逆臣,恰是將軍呢?”
心中一跳,舒無畏驀然想起重生前桐州軍在穎都燃起的兵火,語氣頓時變得干巴巴的:“絕無可能!
他的神情緊張,溫鈺不由好笑,心下主意是更定了。叫青鸞附耳過來,溫鈺吩咐好一些話,這才笑問舒無畏。
“將軍說絕無可能,敢隨朕來嗎?”
舒無畏舉目看他,天子眸中一片隱約笑意,便回答。
“有何不敢?”
于是天子點一點頭,沒多久一艘大船來了。那是楓林御苑中的御用畫舫,金漆為底錦緞為帆,燈火通明地照著船上。溫鈺先扶了青鸞的手上去,舒無畏站在跳板外,這才發現偌大的船中有美酒美食,除卻兩個舟子外沒其他人。
陛下這是……要與我獨處一室?
舒無畏微微詫異,想起月下軒中·共·處的兩夜,他的喉頭忽然有些發干。畫舫上燈火通明,溫鈺揮手讓青鸞也下船去,指著兩個舟子說道。
“他兩個是風行營的聾啞奴,無耳可聽,也無口可講。這樣無論朕與將軍說什么,也不必擔心遭人泄漏了!
他的聲音神情在夜風中有些飄渺。天是暗下去了,四野蒼蒼,天際呈深深的紫色。風吹起他的發和衣袍,他的神情晦暗不明。
舒無畏腦中忽然浮現好些遐想,這是他重生前后都期盼的,他一時說不出話。
桐州都護久久不言,溫鈺側了側腦袋,看著他似笑非笑:“怎么,將軍不敢來?”
這是他發起的第二次挑·逗邀請,舒無畏偏過頭:“望陛下容臣告退,先到寓所取一壇酒來!
“為何?”溫鈺笑著挑了挑眉。
那人垂眸答:“以壯膽氣!
溫鈺一串大笑:“沒想到將軍也會慫!”
這話一出,舒無畏的耳朵微微紅了。他抿了抿唇,琥珀色的雙眸顯出一股慍怒神色。溫鈺趕緊忍笑,不再招惹這員虎將:“將軍請自便吧,朕在此處等著就好!
很快舒無畏取酒回來,原來是一壇子來自桐州的百花殺。酒的泥封未開,舒無畏帶它走上跳板,舟子在船頭將長篙輕點,兩岸的亭臺樓梯便齊齊向后倒去。
水聲嘩嘩,舒無畏默默拍開百花殺的泥封,在船上早備著的杯盞中倒了一盞。溫鈺也給自己倒杯石釀春。兩人各自喝著。溫鈺倚在窗邊不緊不慢地晃動酒杯。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彼煨彀丫泼蛞豢,嘆息一般地低聲呢喃:“這是朕幼時所誦歌謠,當時不明白,現在才些微懂了……”
他清亮的眸緩緩望來:“將軍對朕有情?”
舒無畏身上一抖,一盞百花殺險些潑灑出來。他沉著手腕穩住了,一氣把酒飲去一半,這才滿臉通紅地回答:“是!
果然……
溫鈺忍不住又一陣大笑,笑得前俯后仰,石釀春全灑在身上。
舒無畏不由慍怒:“陛下……當真有這么好笑嗎!?”
“朕非嘲笑,朕只是感慨將軍一番情懷!
米蟲蹭到舒無畏身邊,搶過他手中半盞殘酒一氣兒飲了,笑著說:“可是將軍呀,時光荏苒,人心會變……將軍為之動情的,是昔日的朕,還是今日的朕呢?”
百花殺的酒勁很大。溫鈺挨著舒無畏搖搖晃晃坐著,目光迷離,他顯然是醉了。
舒無畏目露遲疑:“今日的陛下和昔日的陛下,難道是兩個陛下?”
“如果朕說是呢?”
溫鈺醉醺醺地手一松,酒盞跌下來啪地碎了,他的身子也隨之傾倒。舒無畏伸手一扶,他當即倒在他的懷里。
“陛下……”舒無畏喉頭打結,一股異樣的感覺涌進他的心里。溫鈺的目光和身體都軟得像一汪水,舒無畏覺得自己幾乎要抱他不住。而溫鈺偏偏還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迷離而清醒地逼問:“你告訴朕!
舒無畏:“……”
天……陛下是醉得不行,我要不要趕快回去。。???
他抓狂地想,抱著溫鈺手足無措,記憶中那眉目清淡的少年景象啪的碎了,轉而替代成眼前這個……
沒想到陛下這么妖呀。。
桐州都護恨不得馬上叫舟子靠岸停船,轉念一想那兩舟子都是又聾又啞的,只好無奈而喜悅地嘆一口氣,托起懷中人的臉說道。
“于臣而言,不分過去現在未來,陛下便是陛下。”
作者有話要說:溫鈺:你說,你喜歡的究竟是不是我?
舒無畏:你你你,當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