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漢的飯館不太大，廳堂里只擺著四張方桌。而制作食物的后廚更加簡單，只和廳堂間隔著一個柜臺，郭老漢在里面的任何操作，食客們在外面坐著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別人倒還好說，包夜卻是雙眼不輟地盯著郭老漢，想要看看他做的究竟是什么拿手菜肴。
可惜大部分食材都是郭老漢事先烹制好的半成品，這會兒稍作加工，便告完成。前后只用了不過三五分鐘的時間，四菜一湯便被郭老漢端了出來。
“郭大爺，反正這會兒也沒有別的客人，你和大娘也過來坐坐，咱們聊聊天唄。”林輕歌拍著特意留出來的座位，對郭老漢夫妻招呼道。
“雖然買賣沒做成，但看你這后生還算知禮，陪你嘮兩句也無妨。”郭老漢也沒客氣，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倒是郭大娘推讓了幾次，在林輕歌不斷的邀請之下，這才勉強在桌旁坐了下來。
等兩個老人坐下，林輕歌拿起桌上的茶壺，給郭老漢夫婦各倒了一杯茶水，笑道：“郭大爺，這房子的事兒還有商量，咱們未必就做不成這筆買賣呢。”
郭老漢的眼中閃過一絲警惕的神色，冷冷道：“小子，別想先跟我套近乎，然后再講價。我說了，兩千萬，一分錢都不能少！”
“呵呵呵，不講價，不講價。”林輕歌卻不急著繼續(xù)談房子的事情，而是樂呵呵地拿起筷子，夾了一口盤子里的菜送進了嘴里。
“嗯？！”這一口菜吃下去，林輕歌表情陡然一怔，轉(zhuǎn)而對姬星雪和包夜說道：“星雪、老包，你們嘗嘗這個菜……”
姬星雪和包夜也正準(zhǔn)備動筷呢，聽林輕歌這么說，也就先嘗了嘗他所說的這盤菜。
果不出林輕歌所料，菜一入口，姬星雪和包夜兩個人的表情都明顯微微一愣。
包夜神情古怪地望向林輕歌，而姬星雪似乎想要說些什么，卻被林輕歌悄悄地用眼神制止住了。
郭老漢卻沒注意到林輕歌等人之間的神情交流，只是問道：“怎么，這道菜的味道不合大家的口味么？”
“不，我只是覺得這菜的味道有些奇特，好像并不是穹都這里的地方菜式吧？”林輕歌笑著回答道。
郭老漢微微一怔，隨即笑道：“這位先生果然好見識，我本就不是穹都當(dāng)?shù)厝耍@點兒做菜的手藝也是在家鄉(xiāng)時所學(xué)的。”
林輕歌問道：“不知郭大爺?shù)募亦l(xiāng)是哪里呢？”
郭老漢回答道：“北邊的一個小地方，北壽村。”
林輕歌與姬星雪對視了一眼，笑道：“這不是巧了么。我最近兩年經(jīng)常在北邊跑買賣，還真曾經(jīng)路過北壽村，在那里住過一晚呢。”
郭老漢臉色微滯，問道：“你在北壽村吃過這種菜？”
“那倒不是。”林輕歌又夾了一口菜送到嘴里，咂巴了兩下，說道：“不過，北壽村的飯菜沒給我留下什么印象，但郭大爺你這么一講，我倒是覺得這菜的味道似乎有幾分星月城邦那邊的感覺。”
郭老漢的身體微不可察地輕振了一下，脫口道：“你……你還去過星月城邦？！”
林輕歌點頭道：“是啊，去過兩次。”
郭老漢猶豫良久，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星月……現(xiàn)在是個什么樣子？”
林輕歌說道：“怎么說呢，百姓的日子有些清苦，但好在社會還算安定。就是這吃的東西……嘿嘿，郭大爺您別多心啊，只不過你這菜里的那股子澀澀的滋味，真是像極了星月那邊一種調(diào)料的味道。當(dāng)初我還以為那是星月城邦特有的調(diào)料呢，沒想到今天在穹都還能吃到。”
郭老漢悠悠嘆了口氣，說道：“那種調(diào)料叫作胡鹽，確實是星月城邦特有的東西。我這菜里的澀味，是用苦檸汁調(diào)出來的，雖然和胡鹽的味道有幾分相似，卻完全不是一種材料。”
林輕歌笑問道：“我就是想不明白了，這澀澀的滋味并不好吃，甚至有些影響口感，郭大爺您為什么非要把菜做出這種味道呢？”
郭老漢嘿然笑道：“習(xí)慣了，也許是年紀大了，所以喜歡吃些苦澀的東西，清熱敗火吧……”
“哦？想不到，郭大爺還是個食補養(yǎng)生的行家啊。”林輕歌瞥了一眼姬星雪和包夜，然后再次伸筷子夾起盤子里的一塊肉，說道：“還有這個肉……又糙又硬，就算你把它切成了小塊，但仍是極難咀嚼。吃起來，很像星月城邦里一種叫生豚紅肉的下等食材。”
郭老漢點頭，說道：“你倒真是個會吃的家伙，居然還知道生豚紅肉。沒錯，我用的這個是老牛的筋肉，雖然肉質(zhì)比較硬，但至少還嚼得爛。而星月的生豚紅肉質(zhì)地更加粗糙堅硬，并不適合食用。只不過在物質(zhì)貧乏的時候，誰還顧得了那么許多？有口吃的，已經(jīng)是很難得了。”
林輕歌眉毛一挑，笑道：“郭大爺對星月……好像很熟悉的樣子啊。”
郭大爺沒有作聲，旁邊的郭大娘忙道：“沒有，沒有。只是我們以前住在北壽村，距離星月城邦稍近一些。當(dāng)年前往星月做買賣的人們，總會帶些北邊的特產(chǎn)回來，我家老頭子喜歡研究做菜，所以才對那些星月的食材有一些了解。”
“原來如此。”林輕歌挑了挑大拇指，說道：“郭大爺真厲害，沒去過星月城邦，居然也能將菜做出北國的風(fēng)味來。不過比起星月城邦來，郭大爺技高一籌，這道菜雖有些澀味，但總體來說還挺好吃，可比星月城邦那里清湯寡水，還干澀難咽的食物好吃多了。”
包夜在一旁神情尷尬，雖然知道林輕歌說的是實情，但越是這樣，越是讓他羞愧好不好？
郭大爺卻是再次嘆了口氣，低聲道：“星月的飯菜，那么難吃嗎？唉……太久沒吃過，家鄉(xiāng)菜的味道，已經(jīng)想不太起來了啊……”
“啊……是啊，北壽村的飯菜，我和老頭子都有幾十年沒吃過了……”郭大娘伸手扯了扯郭大爺?shù)囊陆牵f道：“行了，你這老頭子，快去把廚房收拾收拾，別耽誤客人們吃飯了。”
郭大爺“嗯”了一聲，正要起身回廚房，卻被林輕歌一把拉住，笑道：“郭大爺，別急著走啊，咱們再談?wù)勝I房子的事兒唄。”
郭大爺愣了愣，立刻說道：“小子，我雖然看你順眼，跟你聊了兩句，但想借機會跟我講價錢……沒門兒！”
“呵呵，不講價，絕對不講價。”林輕歌微笑道：“不但不講價，而且如果有人愿意出更高價的話，我保證可以拿出相同的價錢來。唯一的條件就是，您老得保證絕不把這套宅子賣給別人，只能賣給我。”
郭大爺更懵了，吱唔道：“更高的價？哎，我老漢說兩千萬就是兩千萬，不會臨時抬價欺負你的。只要你現(xiàn)在答應(yīng)了這個價錢，我可以立刻跟你辦手續(xù)，把宅子賣給你。”
“先不急。”林輕歌的目光略略掃了一眼飯館門口，笑道：“咱們先吃飯。如果這頓飯吃完，還沒有什么事情發(fā)生的話，再去辦手續(xù)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