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的血液倒流,四肢僵硬得無法動彈,除了本能的呼吸之外,白依依感受不到自己作為活生生人的任何體征。
寧少庭看著她慢慢松開自己,退后一步垂著頭站著,以為她稍微清醒點了,深邃的眸子凝她一眼,坐上駕駛位便揚塵而去。
白依依眼睜睜看著那車在自己的視線里越變越小,最后變成一個黑點消失在寬闊馬路的盡頭。
就連天色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黑了下來,山頂帶著濃重涼意的風撲打在她衣著單薄的身體上,無情地將她的體溫盡數帶走。
最后,寂靜的空氣里突然響起白依依游魂般的聲音——“肯定著附近有人在監視他,一定是的,不然的話,他不會說出那種莫名其妙的話的。”白依依愣了半晌,最后歡快地得出了結論。
公司里半天沒有白依依的消息,到了晚上之后,凌月打開GPS定位搜索器,發現白依依居然還在高爾夫球場的位置之后,心里一沉,當即抓著衣服上了車,風馳電掣地朝著那個方向去了。
用了沒有半個小時,凌月便趕到了白依依的所在地,推開車門下車,將車上的毛毯甩在她的身上,頗有些惡狠狠地說:“趕緊上車,凍死了我可不管你!”
白依依呆愣著裹緊了身上的毛毯,嘗試著動了動已經麻木的雙腿,傻笑著道:“凌月你來了呀,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行了行了,別說話,省的我控制不住再罵你一頓。”凌月一愣,看著她明顯空洞無神的瞳孔,嘆口氣拉了她一把,“今天發生了什么我不想知道,我也說過了,我支持你的想法,作為朋友,我也有義務提醒你,但是言已至此,我也不會再多說什么,你自己心里有點數就行。”
“嗯,我知道。”白依依忍著雙腿地刺痛,咬著牙被她拉著推上了車,周身的寒冷盡數散去,她的體溫也逐漸恢復,遲鈍的頭腦隨著凍僵的身體一起緩解了下來。
“那明天呢?還繼續找工作嗎?”沉默了半路,凌月突然出聲問道。
離開之前,她的名字幾乎成了整個設計圈人盡皆知的名字,雖然每次負面的熱度都以她的最終勝利而冷淡下來,但是不是所有人都如此關注結果的。
他們很可能在某個角落聽到了白依依這個名字,伴隨著各種不堪入耳的詞匯,到后續他們又不太關心,以至于在很多人的心里,對她白依依這個名字,本身就帶著極大的偏見。
雖然其實已經預料過了,但是在白天四處碰壁的時候,心里還是很難過。
她曾經的夢想,就這樣被毀掉了。
“怎么不說話?”凌月半晌沒聽到白依依的聲音,奇怪地側頭看她,卻又猛地發現她臉上落寞的神情。
“沒什么,就是覺得找工作這件事,沒有我想象的這么簡單而已。”白依依垂著腦袋,發現凌月在看自己之后有點不自然地看向窗外。
她覺得自己現在失敗極了,感情失意,生活一團糟,工作也沒有著落,她的生活里幾乎沒有一點點成就值得她拿出來慰藉自己。
明明在不久的之前,她還是一個事業有成,夫妻恩愛,就連生活目標都是攢錢買房,那種充滿了對未來充滿期望的感覺,她現在已經絲毫都體會不到了。
“你也不需要灰心。”凌月大剌剌地問,“這個行業看中的始終都是才能,而你就擁有這種才能。”
“謝謝你的安慰。”白依依閉著眼睛靠在車窗上,嘴角終于帶上了笑意,她還不至于眾叛親離,最起碼在她陷入絕境的時候,還有凌月,還有徐承這些朋友愿意幫助她為她出頭,她應該感到知足了。
之后的幾天里,白依依又不死心地繼續跟凌月打聽寧少庭的行蹤,而凌月也只能無奈地給他了。
…………
“你怎么又來了?”寧少庭皺眉看著灰太狼似的三番五次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白依依,心里很是不爽。
能這樣精準掌握他的位置,說沒有在跟蹤他才有鬼。
“少庭,你還記得我們之前一起住的日子吧,那時候為了買房,我壓力還挺大來著。”白依依有些拘謹,現在他們在的地方是一家高級餐廳,小提琴的旋律悠揚地回蕩在寂靜的空間里,四周只有白依依一個人在無助地自言自語。
“……白小姐,可以請您離開嗎。”寧少庭又是這種疏遠而又冷漠的態度,冰冷地仿佛他從沒認識過白依依似的。
白依依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為很丟臉,但是她沒辦法了,她只能抓緊每分每秒,她希望自己的態度能讓寧少庭回心轉意。
“少庭,你還記得嗎?”她執拗地繼續問著,彌漫著哀傷的眼神落在一眨不眨地落在寧少庭的臉上,整個人緊繃地就像現在懸崖之上,仿佛寧少庭的一個冰冷眼神,都能讓她失足跌下去,最終落個粉身碎骨的悲慘結果。
“說實話我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么,白小姐,如果你有精神問題,我希望你能正式自己的毛病,諱疾忌醫并不是理智的行為。”
而且存在于他記憶的,可不是像她現在所說的這樣美好,無論是當初的欺騙還是背叛,他的記憶雖然模糊了,但是不至于忘記。
“……寧少庭,為什么幾個月不見,你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態度冰冷如霜,冷漠地仿佛兩個人從未有過交集:“那你還記得你給我的承諾嗎?說你會永遠愛我,說你會克服寧家所有的刁難,這些話你都忘記了嗎?為什么你……會變成這個樣子呢?我的寧少庭去哪兒了?”
眼前的寧少庭,更像是一個帶著寧少庭皮囊的陌生人。
寧少庭瞇著眼睛瞪著失魂落魄的白依依,心里久違地覺得憋屈,周圍人責怪的視線紛紛掃了過來,他緊緊皺眉,最后砰地一聲扔下叉子,給楊南音打電話道:“今天不吃了,你工作結束直接回家吧。”
言罷,不理會目光呆滯的白依依,他徑直起身,在餐廳經理的引領下離開了。
“那個,小姐,請你離開。”不知道坐了多久,耳畔突然想起了服務生的聲音,她神情鄙夷地瞅著白依依,語氣不屑地繼續嘲諷:“小姐你知道嗎?寧少可不是你這種人能糾纏的,人家已經有未婚妻的,有點自知之明吧!”
“那你知道他還有妻子嗎?”白依依語氣冷冷地反問,起身朝著面容嬌俏的服務生走一步,“還有小姑娘,出門說話注意著點,我最起碼比你強,別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你沒那個資格。”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這么跟我說話!”年紀輕輕的服務生沒什么眼力,心氣卻比天還高,聽了白依依的話當即炸毛了,瞪著眼睛狠狠地瞅著白依依威脅。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現在是你們家的VIP會員,你招惹不起的那種。”白依依輕笑,嘴角勾起的瞬間又覺得累,所幸冷著臉朝著經理的方向走去,掏出從凌月那里拿來的黑色燙金卡片,朝著經理一晃,回頭指了指呆若木雞的服務生,“對VIP客戶口出狂言,經理你知道該怎么做吧?”
經理一開始也以為白依依只是個普通顧客,但是卡片在他眼前晃過的時候他就知道,眼前的人,他們誰都招惹不起。
“知道知道,您放心我們會好好處理的。”點頭哈腰地保證之后,經理又像送寧少庭離開一樣將白依依畢恭畢敬地送了出去,等到兩個人都離開之后,這才摸著額頭上的冷汗回到了餐廳,徑直將剛才的服務生開除了。
就差那么一點,估計被開除的就是他這個經理了。
白依依這次沒有像上一次一樣崩潰到路都走不了,她逆著人流往前走,偶爾被人撞到肩膀,但是卻絲毫影響不到她的思緒。
她覺得奇怪……很奇怪。
如果說第一次是因為收到的沖擊太大以至于她不肯接受現實自暴自棄,那第二次她再察覺不到其中的端倪,那她就真是個傻子了。
寧少庭的淡漠,不是心灰意冷之后的不想提及,反而像是徹底失憶了似的。
她知道這種比喻很不恰當,畢竟這段期間,寧少庭沒有出過大的事故,除了身體看起來虛弱了一些,也沒有很嚴重的外傷。
所以失憶簡直是無稽之談,可是那還能什么別的解釋嗎?
理智控制了白依依的情感,她幾乎抽不出空來去考慮自己當下的情況——再想要從寧少庭這里聽到解釋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那她接下來,還能怎么做呢?
就在白依依晃悠到腳掌都開始發疼的時候,她的電話響了起來,她以為是凌月的電話,看也沒看備注便接了起來:“凌月,我……”
“呦,白小姐這是還在凌總家呢?這么大人跟只寄生蟲似的沒羞沒臊。”
“楊南音……”
白依依咬牙切齒地喊出了這個名字,澄澈的眸子里怒火瞬間被點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