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回眼看著這事就要被這么揭過去了,忍不住出聲阻止,道:“即便這是巫術,卻怎能沒有痕跡?”
感受到幾道視線落在她身上,吳回咬了咬牙,對蚩尤道:“蚩尤叔父,恕回兒失禮,實是疑惑不解,總要問個清楚。”
卻見女巫戚向她一拜,道:“回神女,賤巫的巫術確實能做到了無痕跡。”
此話一出,一室皆驚。
吳回挑了挑眉,露出懷疑之色。
余者除了驚訝外,倒都有些憂色,或憂她言過其實,或憂她力不從心。
“巫術乃是為了迎神,又怎能讓神族無法察覺?”吳回頗有些不依不饒的樣子。
便聽女巫戚說道:“回神女,巫祝之術確是因迎神而起,然而隨著歲月變遷,早已都衍生出其他的功用來了,好為各自族人謀福,便如九黎巫術,還可行醫。”
既是為族人所用,自然不能驚動神族,而只要不傷天害理,神族也默許了這種做法。
吳回挑了挑眉,沒有說話,女巫戚見狀,道:“賤巫可試給神女看。”
吳回正有此意,剛想應好,卻被候卿打斷道:“不可!母巫年事已高,如此耗費巫力恐怕會靈力不支。”
一旁銀靈子也是連連點頭,道:“是啊是啊,戚……巫萬不可為了婢子勉強身子,婢子不怕驗!”
蚩尤也頗為擔心女巫戚的身體會撐不住,正要相勸,卻見女巫戚已跪坐在地上,閉目開始催動巫力。
吳回立即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片刻后,突然聽到了悉悉嗦嗦的聲音,頓時毛骨悚然起來,側頭一看,便見數十只黑蟲已爬到了她面前!
這黑蟲數量雖不及上次多,模樣卻是看上去完全一樣!
吳回臉色一白,緊緊咬著下唇克制心里的不適,努力感知了起來,卻真的一無所獲!
她又試了好幾次,還是無果,那些黑蟲就停在她腳下,她有些想要將黑蟲拿起來,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怎么也下不去手。
正懊惱間,便聽重黎說道:“戚巫果然不凡,若非近在眼前,還當真無法察覺。”
說著看了眼臉上白一陣紅一陣的吳回,道:“勞煩戚巫將它們放到我身上吧,我再好好感知一番看看。”
女巫戚應諾,轉瞬間那些黑蟲便爬到了重黎的手臂上,重黎閉起眼,認認真真地感知了起來。
除了有一些蟲爬過后的癢感,并覺察不到任何巫術!
又過了一會兒,重黎睜開眼,對著吳回搖了搖頭,道:“確實不著痕跡。”
吳回微微睜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她感知不出,可能是神力不夠,重黎如今的神力只在帝神級之下,他都說了無痕跡,便是真的了。
吳回看向重黎,倒也不覺得他在撒謊,他是很看重候卿,可也正因為如此,本著照護之心,也不會讓一個形跡可疑的人留在候卿身邊,不然也不會縱她如此探察。
“戚巫,可否讓我用神力試試這些蠱蟲?可能會有所損傷。”
想了又想,吳回還是不死心,都到這個份兒上了,自然要查到底,只是她如今也沒那么確定了,語氣也不再那么強硬。
銀靈子一聽,卻是不依了,道:“祝融都說覺察不到了,為什么還要傷戚巫的蠱蟲?”
吳回看著無禮插話的銀靈子,便氣不打一處來,她今日這般對待女巫戚,也不知會否讓蚩尤覺得是在針對九黎,而候卿顯然與女巫戚母子情深,也不知會不會對她存了芥蒂,都是眼前這個婢女!
如此想著,不由眸色一冷,正要乘機教訓一番銀靈子,卻見候卿走了過來,看著她說道:“養蠱不易,蠱斃也不知是否會傷及施蠱者,可否高抬貴手?”
吳回難得見候卿說了這么多話,一向木然的臉上還露出了擔憂的表情,讓他整副面孔都鮮活了起來,不由看得一怔,一時竟忘了銀靈子的無禮之舉。
“無妨,若是神女需要,可留下一只,賤巫老了,若是這些都留下,恐怕確實有些勉強。”女巫戚小心翼翼地說道。
吳回心想,一只倒也足夠了,不然倒顯得她有些咄咄逼人,便應道:“我也只是試一下罷了,一只足矣。”
說完倒也未妄動,看了看候卿,又看向蚩尤,目露詢問之意。
候卿與蚩尤對視了一眼,倒是想到了一塊兒,雖說人族受不得太多神力相助,但只要他們在,保她性命無虞總還是可以的,便都沒有再阻撓。
女巫戚遂撤去了其余黑蟲,只留下一只。
那只黑蟲往前探了探,便似有所察覺一般,迅速調頭就跑,卻不及吳回的火靈彈疾速,轉瞬便被火靈彈擊中,霎時灰飛煙滅,未留下一絲痕跡,倒與當初銀靈子的幻術一般無二。
如此,吳回心里再怎么覺得不踏實,也再無話可說了,而至于女巫戚私授他人巫術,則并非她能管得了的。
“回丫頭,如何?”蚩尤問道。
吳回咬了咬牙,對蚩尤行了一禮,道:“并無異樣,是回兒叨擾了。”
“我就說不會有異的,蚩尤叔父與卿弟神力皆是非凡,哪有那么容易被蒙騙而不自知?”
重黎說著,看了一眼候卿與蚩尤,又道:“他們自是有分寸的。”
候卿卻是心里一跳,總覺著重黎的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不過他眼下也沒工夫多想,他憂心著女巫戚,眼下見她只是臉色有些蒼白,看上去倒似乎沒什么大礙,心里那顆懸石終是落了地。
蚩尤見女巫戚無恙,也松了口氣,揚了揚眉,道:“無妨,想來回丫頭也是為了九黎著想。那既然無事,我們還是回去祭宴吧?”
重黎頷首,起身做了個“請”的手勢,道:“走吧!”
候卿將女巫戚扶了起來,對銀靈子道:“你扶母巫回巫祠歇一會兒吧。”
銀靈子此時也是心里一松,她也有些擔心女巫戚的身體,忙不迭應聲稱是,扶住了女巫戚。
“等一下。”
銀靈子秀眉一挑,又是吳回!
便見吳回手心一翻,手里已多出了一只精美的玉壺,頓時花香夾著酒香,絲絲繞繞地彌漫開來。
銀靈子忍不住嗅了嗅,心里暗嘆,怎么這么好聞?!
吳回笑意盈盈,道:“我確實是為九黎著想,怕有心懷不軌之徒,倒是讓戚巫損失了。”
說著似有若無瞥了一眼銀靈子,隨即看向女巫戚,說道:“我便以酒賠罪吧,這是特制的花釀,有補靈添氣的功效,可助戚巫恢復。”
說罷,吳回打開了蓋子,那股好聞的香氣頓時濃郁起來,芬芳撲鼻,讓人不由精神一振。
女巫戚不知該不該接受,便聽蚩尤說道:“確實是好東西,回丫頭一片心意,戚巫便受了吧。”
“謝神女賞賜。”女巫戚連忙跪謝道。
吳回莞爾,擺了擺手,將蓋子又蓋了起來,道:“對了,我看這婢子臉色也不怎么好,也可給她喝一些補一補,拿去吧。”
銀靈子早被這香氣迷得七葷八素,眼饞得不得了,聽了這話,連忙上前接過了玉壺。
重黎倒覺有些詫異,揶揄道:“看你為了這花釀折騰了好些時候,先前問你討要還不愿給,還以為你是要送給哪位心上神呢,這會兒倒是大方了吶,夠誠意吶!”
吳回眸中神色微微一變,轉瞬已帶上了一絲嬌羞,道:“祝融又取笑我,不與你說了。”
說罷輕哼一聲,便往殿外走去,重黎與蚩尤都哈哈大笑起來,也一齊跟了上去。
候卿則處在最后,他見銀靈子此刻臉上微微泛著紅暈,正兩眼放光地盯著手里的玉壺,一副恨不得立即一飲而盡的樣子,也不知為何,隱隱就覺著有些不妥。
他忍不住走過去拍了拍銀靈子的腦袋,小聲道:“不過感染了風寒而已,這并非凡品,不許多喝!”
銀靈子一聽便不樂意了,心里頓時泛起了酸意,腹誹著不過就是吳回送的,跟寶貝似的!遂咬牙切齒道:“卿……上神放心,我最多就抿一小口,不會多喝的,定會給你留的!”
候卿蹙眉,留給他做什么?他又沒說要喝!他側頭看了一眼,吳回還未走出神殿,他也不好僅憑幾分虛無縹緲的感覺便讓銀靈子小心這花釀,沒的傷了吳回一片好意,便只說道:“這佳釀對你來說太過……貴重了,切記不可多飲!”
他特地咬重了貴重二字,想要給銀靈子一些警示,卻見銀靈子眼中染上了一層怒意,幾乎從牙縫里擠出來了幾個字,道:“賤婢明白。”
候卿看著她這幅模樣,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明白了!他好意叮囑她,也不知她為何反而就氣上了!
正想著要怎么回她,卻聽吳回嬌聲催道:“卿弟,快來!”
便見吳回已不知何時停了下來在殿門口等他,候卿也不好再多說,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囑咐女巫戚看住銀靈子,便向殿外走去。
而候卿與銀靈子的對話恰都被吳回聽在了耳里,她先前還道是候卿對銀靈子有些不同,眼下聽起來又不像這么回事,也以為候卿覺得銀靈子不配她贈飲,心情莫名就暢快了起來,候著候卿,巧笑倩兮。
銀靈子側頭看去,正瞧見候卿與吳回并肩走了出去,夕陽余暉灑在他們身上,好似一對璧侶,直刺得她眸中起了一層水霧,心里一絲絲地抽疼,她迅速低下頭來,不愿再看。
卻不知候卿此時正借著往右走的當口,迅速回頭看了一眼,卻恰是生生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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