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湄上市委員會的技術專家組里,宣會長是最年輕的一個,但說話卻很有分量。除了因為他家底深厚之外,更因為他是少年天才,在技術上很有成就,這個年紀能拿的獎都拿過了,業內地位卓然。
專家組這邊也都是些德高望重的人,大多是成就斐然的學究,原本還怕和宣會長這等年輕氣盛的富家公子處不來,卻不想,這個宣會長雖然是富家公子,卻不盛氣凌人,做事踏實沉穩,話也不多,倒是相處得來的。
專家組這邊便都是拿著保溫杯喝熱水,聊聊技術,研究報表,彼此融洽和諧。
這些專家基本上也有自己本來的工作,并不是天天到崗的。講好了要開會才會聚集一堂。因此,今天宣會長出現在辦公樓的時候,讓人有些疑惑。
隔壁辦公室的組長正路過,見了宣會長便笑著說:“今天不開會啊,是什么風把大公子給吹來了?”
“大公子”這個稱呼,是很有意思的。
原本,不相熟的、不想干的人都稱宣不凡為“宣會長”,只有“圈子里”的人才叫宣會長做“大公子”。因為,他是歲積云的“大公子”。能夠這樣稱呼宣不凡,證明他是歲積云圈子里的人。
但事實上,宣不凡并非歲積云“契仔群”里年紀最大的,也不是頭一個加群的,只是不知為何,大家都默認了宣不凡是“大公子”。
宣會長看了看組長,又說:“我正好是來找你的。”
“哦?我有什么能幫你的嗎?”
“是這樣的,我想問隔壁辦公室的同事能不能把四通影業的上市材料完完整整的重新審核一次?”
組長一聽,便干咳兩聲,只說:“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宣會長默然。
組長又一笑,說:“是這樣的,大公子。按照程序來說,這個四通影業既然上市了,所有材料都是已經經過詳細的審核了。沒有重大的發現或者別的確鑿原因,是不能重新啟動審核程序的。這樣不合規矩,會擾亂秩序——”
“是契爺的意思。”宣會長輕聲說。
組長道:“好的,我馬上叫人去辦。”
看著組長干脆辦事的態度,宣會長卻不覺得志得意滿,反而想到了“狐假虎威”四個字。而自己,就是那只狐。
四通影業上市的材料被重新審核,這件事立即被爆了出去。
這話傳得沸沸揚揚的,坊間都議論,說四通影業上市材料作假,才被重新審核的。
上市公司最怕這些議論,這一議論,股價就撐不住了。
南綠在辦公室哭哭啼啼的,只央求老爸救命。谷總只罵:“先別吵嚷!”幾個高層已走了進來,急沖沖地說:“有機構在做空我們。”
“那還不救市?”谷總罵道。
“沒錢啊,怎么救?”
谷總又問:“奶奶的,商業銀行的貸款不是說批下來了嗎?”
“是啊,”財務總監滿頭大汗,“但不知怎的,突然卡住了,說批不下來!”
“怎么會!”谷總頓感難以置信,“憑我們和商業銀行的關系——”
財務總監焦灼地說:“我已打了電話問銀行的熟人,他們諱莫如深的,只暗示‘谷總是不是得罪人了’?”
谷總也感不可思議:“胡說!我能得罪什么人?”
這一頓鬧起來,整個企業猶如大廈之將傾。
谷總自顧不暇,自然也沒有余力去為南綠、石嘉懿的官司周旋。
白惟明那邊倒是一點不落下,利用了媒體的威力,大肆造勢,一邊唱衰四通影業,一邊批判南綠、石嘉懿害人,兩邊沒耽擱。網民們一邊刷著四通影業隨時要倒閉的新聞,一邊激情辱罵南綠、石嘉懿害人精,也是兩邊都沒耽誤。
審判之日,南綠和石嘉懿自知毫無勝算,二人當庭痛哭流涕,在堂上認罪,懇求寬恕。然而,他們無法取得容君羨的諒解。而且,這案件受到民間的高度關注,也不太可能放過。最后,二人故意傷害罪罪名成立,判處有期徒刑10個月。
南綠和石嘉懿只哭著對容君羨說:“你明明什么事都沒有,卻要咬死我們、送我們去坐牢!你真是鐵石心腸!”
容君羨被這樣的言語攻擊,本是要生氣的,但又看著二人哭得那么慘,又不氣了,只冷笑切齒說:“你們有空說我,不如用這個閑工夫去洗干凈屁股等坐牢。”
等這風波過去,《天燒赤壁》也拍攝完畢了。殺青宴上,容君羨想著這些天來在山里的苦日子,又想到自己險些因為過敏而喪命,還真是五味雜陳。
梅旻也暗道:這次拍攝真是多災多難啊!演員里還出了兩個刑事犯!都不知是不是拜錯神了!
杜漫淮看著倒是很淡定,和大家談笑喝酒,又對容君羨說:“這次拍攝,我印象最深還是你生病的那次。可把我嚇壞了。幸好沒事。”
容君羨也笑了,說:“可不是么?要說南綠和石嘉懿角色不吃重,換角也好、刪戲也好,都很容易。要是我出了事,這部戲可怎么辦?”
杜漫淮笑了:“君羨哥還真是專業,這個時候還想著戲好不好呢!”
眾人倒也其樂融融,在一片融洽的氣氛下離開了劇組。
白惟明親自來接走了容君羨。
容君羨上了白惟明的車,又有些疲倦似的,打了個呵欠,說:“拍了好幾個月,可算是拍完了。”
白惟明便說:“功夫不負有心人,你這次會很成功的。”
容君羨一笑,說:“祝我成功沒用,要祝電影成功。”
“哦?”白惟明笑道,“這么有大局觀?”
“不是我有大局觀,是我還是懂得幾分道理的。”容君羨娓娓道,“一個演員技術再好,要是電影整體不行,也是無法成功的。相反的,要是電影方方面面都很引人入勝,那演員就算是塊木頭,也能沾點光。”
白惟明點頭,說:“嗯,容老板確實有見地。”
容君羨又問:“對了,那接下來是不是我可以放長假、好好休息?”
“你不喜歡工作的話,可以推掉。”白惟明語氣很輕松。
“那也不可。”容君羨想了一下,說,“我不工作哪兒來的錢?別說我不要錢,你也要提成啊。”
白惟明聞言一笑:“謝謝容老板還惦記著我。”
容君羨點頭,說:“不能虧待了你呀。”
白惟明點頭微笑。
容君羨瞧著白惟明的側臉,頗為沈醉,又一笑,說:“嗯……你放心,只要你跟著我,我保管讓你吃香的喝辣的。”
白惟明險些笑出聲來,卻忍住了,只牽著嘴角說:“嗯。好的。”
容君羨把頭仰起,挨在副駕座的頭枕上:“那接下來有什么安排?”
“周五晚上是秦小爺的品茶會。你去那兒露個臉,拍個照。”白惟明說。
容君羨倒想起來了,白惟明說過,容君羨需要給人一個“很有人脈”的印象,因此讓容君羨參加秦小爺的宴會。之前說好了讓他參加秦小爺的生日會,但因為容君羨身體未愈又趕著拍戲,又考慮到容君羨不喝酒,便先做罷了。
等現在容君羨殺青了,又碰上了不喝酒的品茶會,才決計帶容君羨去了。
白惟明又跟容君羨說好了:“秦小爺他們一行人都是混賬東西,且膽子特別大,嘴上沒把門兒。你別和他們一般見識。別聽他們的生氣,也別回罵他們。”
容君羨聞言,只說:“不能生氣?不能回罵?那我就受著氣?”
白惟明笑道:“有我在,怎能叫你受氣?”
容君羨卻又說:“你說他們都是混賬東西,那我怎么還要和他們結交?”
白惟明說:“沒讓你們結交,只是叫你們合照。”
還有一句,是白惟明隱而未說的:“其實,我是他們里最混賬的東西。”
秦小爺的品茶會定在了一個名叫“迎風山莊”的私人會所。那兒在山下的一個湖泊旁邊,風景絕佳,恰逢冬天過了,春日來了,兩岸的花開猶如羞紅臉的美人,柳樹的顏色則似美人的畫眉,瀲滟美好。
白惟明攜著容君羨到了此處,一下車,卻隱隱聽見了哭啼的聲音。容君羨皺眉:“這聲音好像在哪兒聽過?”
白惟明只說:“你聽錯了。”說著,白惟明便拉著容君羨進了室內。
原來,這在柳底花間哭啼的人,確實是容君羨見過的人——那就是四通影業的谷總。谷總正在那兒央秦小爺救命。
秦小爺相貌堂堂,卻帶幾分痞氣,年紀卻輕。從年齡上而言,他做得了谷總的兒子,但派頭上,他則當得了谷總的爺爺。
秦小爺坐在一把酸枝椅子上,一腳支在椅把上,一腳抬起,踏在跪地的谷總肩頭,笑道:“我替你問好了,到底委員會的事情是大公子辦的。大公子,你知道嗎?那是契爺的心肝寶寶小蜜糖,我哪兒敢幫你說話?”
谷總被這個小伙子的腳幾乎踩臉上了,心里怨憤,但嘴上不敢,只恭順說:“我也不敢啊!我只是問商業銀行、還有媒體評論……”
“這兩件還真不是大公子做的。”秦小爺搖著頭說,“是旁人。”
“不是他?”谷總震驚不已:還有誰是我得罪了的?說起來,我是怎么得罪了宣會長的,好像還不知道呢……
原本,正如歲積云所建議的,宣會長并未想置四通影業于死地,不過是借著查上市資料之名,稍微讓他受罪。卻不想,白惟明這邊卻也下手了。
這兩人,每人都只是給谷總一拳,卻難想,一人一拳,竟快要把人給捶死了。
秦小爺說:“這人你別問。我幫你周旋,你記得給我好處費。”
“當然。當然。”
秦小爺一腳踢開了谷總,便起身往茶室去了,卻見白惟明已在席間。秦小爺笑著說:“白大爺,來啦?”
聽到了“白大爺”三個字,容君羨噗的差點把茶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