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鏡梳妝,美人描眉。女子端坐在銅鏡前,神色繾綣,仿佛在等著誰歸來一樣,看的一側尚瓊等人,心中五味雜陳。
那個鮮活而艷絕的女子,紅衣灼人,含笑對鏡。她眉間花鈿妖嬈,幾乎和燕蒹葭,沒有一絲相似。
可眼前之人,的的確確就是燕蒹葭啊!
半晌,尚瓊才神色復雜道:“好端端的,公主怎么會……”
西遇道:“屬下已然著人去宮中通報,想必不久,陛下和娘娘便會派人前來。”
話音剛落,門外一聲傳喚,頓時打破了屋內的一切。
“皇上駕到!”
“皇后娘娘駕到!”
一聲通稟方落下,西遇和尚瓊便見著一帝一后,火急火燎的跑了過來。
那模樣,哪里有半點端莊與矜貴?甚至于,尚瓊眼尖的瞧見,燕王的靴子,都穿的一高一低,顯然極為慌亂。
“陛下,娘娘。”尚瓊與西遇雙雙行禮,但燕王和蕭皇后哪里顧得上說一句‘免禮’?兩人沖了上去,徑直向鏡前的燕蒹葭而去。
“酒酒!”
“酒酒怎么樣了?”
帝后雙雙出聲,關切的眼中,滿是疼惜。
他們二人話音方落下,燕蒹葭卻恍若未聞一樣,只對著銅鏡,愣愣出神。
“酒酒!是父皇來了!”燕王眼眶一澀,不自覺便紅了。
“母后在這里,有什么委屈,和母后說。”蕭皇后一把抱住燕蒹葭,素來的鎮定,一時間消散了去。
可即便如此,燕蒹葭也沒有絲毫反應。她仿若丟了靈魂的木偶人,眼神呆滯,光亮不再。
尚瓊見此,不由嘆了口氣,正偏頭之際,就見楚青臨竟是也跟著燕王前來。
他心中正驚奇,楚青臨卻率先問道:“公主為何突然如此?”
這話,問的是西遇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此時此刻的燕蒹葭,是出了大問題的。
他今日一早,便是與燕王商議要事,不料有宮人急急地稟報,說是燕蒹葭瘋潰了,他聽聞此事,心中也甚是焦急,就跟著到了公主府。
“屬下有罪,”西遇跪地,朝著燕王道:“公主一早便突然如此,屬下也不知公主是……如何了。”
“你起來。”燕王強壓著心頭的慌亂,語氣鎮定道:“太醫診治了沒有?”
“診治了。”西遇低頭,不敢起身:“但是查不出是何種緣由。”
公主府邸里的太醫,早就給她看過診了,但是一點兒異樣也沒有診治出來,這才讓人最為心驚。
話音正落下,那頭燕蒹葭忽而出聲。
一開始,誰也沒有聽清,她說了什么,仔細聽去,才發現,她口中喃喃的,皆是一句話。
“大王什么時候回來?”
“大王什么時候回來?”
“大王什么時候回來?”
……
……
不過這么一句話,聽得在場眾人皆是愣住,唯獨尚瓊站了出來,道:“陛下,娘娘,恕罪。”
“你知道什么?”帝王不怒自威,道:“不必如此拘禮,尚公子有話便直說。”
“公主如此,怕是與戲樓脫不了干系。”尚瓊道:“從方才公主的舉動與她的言辭來說,當是一出……霸王別姬。”
尚瓊的話,可謂是一語點醒夢中人。
霸王別姬,在場眾人皆是聽聞過。而燕蒹葭這般打扮與神態,的的確確便是……虞姬,虞美人啊!
難得有那么一絲沉穩,尚瓊繼續道:“為今之計,最好便是將利刃全都收起來。”
霸王別姬,四面楚歌,虞姬自刎于營帳之內……端是紅顏薄命。
蕭皇后一驚,想起方才她見著的那柄長劍,不由吩咐:“快收起來,那把劍!”
燕蒹葭身側,銅鏡的右側,不正好是一柄長劍嗎?
下人趕緊去拿那長劍,誰料正觸著,燕蒹葭便尖叫起來。
“滾開!”
她一把推開蕭皇后,神色很是令人驚駭。
“那是大王送我的劍!”她徑直上前,搶奪了那把劍,護在懷中:“誰也不能碰!誰也不能碰大王送我的劍!”
“酒酒,你怎么可以推你母后?”燕王看著燕蒹葭,眼底劃過痛心。
但是他還是第一時間,護住了蕭皇后。
然而,蕭皇后并不氣惱,她只冷靜的轉頭,吩咐西遇:“把扶蘇找來,西遇別跪了,快把扶蘇找來!”
“是,娘娘。”西遇頷首,很快起身,消失在屋內。
看著燕蒹葭的燕蒹葭,不僅燕王和蕭皇后痛心疾首,那頭的楚青臨亦然是心情沉重。
可是,燕蒹葭的病癥……亦或者說是瘋潰,并不是病,那么便極有可能是妖邪附體。
想到妖邪之說,楚青臨不禁道:“陛下,臣大膽揣測,此事與永明郡主的死,有些干系。如國師所言,永明郡主是死于妖邪,且那日公主與臣等皆是在京錦臺看戲!”
他方才說完,燕王便瞇起眸子,大手一揮,沉聲吩咐:“來人,去把京錦臺的所有人,給朕抓來!”
“陛下,臣愿前往!”楚青臨垂下眸子,拱手道。
他神色冷清依舊,但語氣卻是不乏心疼。
燕王遲疑:“楚將軍,你?”
關乎燕蒹葭,他不敢冒險。萬一楚青臨是虛情假意,目的是在報復他呢?
君王的多疑,素來只在珍視之物或人的身上才會展露無疑,沒有絲毫的掩飾。
“臣愛慕公主。”楚青臨心下明白,他抬起眸子,直直對上燕王的眸子:“陛下放心,臣絕不會害了公主!”
他說的直接,倒是絲毫沒有忸怩,哪怕是對著他素來揣測許多的君王,亦然挺直了腰板,滿眼皆是真摯。
“就讓他去罷。”蕭皇后在一旁,道:“楚將軍是值得信任的。”
那張與燕蒹葭極為相似的臉容,讓楚青臨覺得格外親切。他極少見著蕭皇后,但是的確如傳聞一樣,蕭皇后心思剔透,非等閑女子。
“多謝娘娘。”楚青臨拱手,朝著蕭皇后行了個禮。
燕王見此,便道:“那便有勞愛卿了。”
說著,楚青臨便就要轉身離去。
只是,臨離開前,他還是忍不住,看了眼燕蒹葭,彼時,燕蒹葭依舊是癡癡的護著懷中的長劍,再度喃喃自語:
“大王,怎么還不回來?”
……
……
楚青臨一路直奔京錦臺,他神色冷峻,一下子便命人將京錦臺團團圍住。
他速度很快,不過片刻,便將京錦臺三十余人,悉數拿下。
原本永明死在京錦臺,便讓京錦臺的班主入了大牢,雖說一直審問不出什么,但還是查封了京錦臺。如今突如其來,所有人都被拿下,其雷霆手段,讓人咋舌。
戲臺的副班主見此,不由告饒道:“楚將軍饒命,小的們不知犯了什么錯事兒,還請爺明示。”
“公主出事了。”楚青臨冷冷道:“前兩日是郡主,今日又是公主,皆是因為到了這京錦臺才出的事兒。你們若是想活命,便將所知悉數招來。”
他嗓音低沉,俊美的臉上,滿是刀口嗜血之人的狠戾與漠然。嚇得一眾人瑟瑟發抖,大氣不敢喘一下。
只是,一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卻是沒有一人說話,只副班主道:“將軍,小的們冤枉啊,縱然給小的們一百個膽子,我們也是不敢做出謀害之事的。”
“既是如此,那么便統統下獄罷。”楚青臨緩緩說著,便揮手讓人侍衛們將一眾人都抓起來:“陛下盛寵臨安公主,公主若是有個好歹,爾等皆是等著陪葬吧!”
他話音落下,人群中,一男子忽而起身,跑到他面前,再度跪了下來,道:“將軍明查,此事與小的無關,那日公主救過小的,小的怎會謀害公主?”
燕蒹葭救的,不正是戲臺子的花旦嗎?
楚青臨定睛一看,跪下他腳下的男子,身量上,的確很像那日的花旦。
眸底劃過不為人知的深邃,楚青臨語氣淡淡:“單憑這個,就算本將軍信你,陛下也不會信你,在未找到主謀之前,誰也保不住你們的腦袋!”
冷颼颼的幾句話,輕而有力,聽得一眾人頭皮發麻。
楚青臨卻仿佛沒有看見眾人的恐懼一樣,只繼續語氣冷淡的說道:“左右不過是性命,公主若是死了,大家給公主陪葬……亦或者株連九族,也是榮幸。天底下能給臨安公主陪葬的,又能有幾個人呢?”
皇家的手段,哪怕是平民百姓,也是知曉的。如今依著楚青臨所說的,燕蒹葭是在京錦臺出的事情,那么如若她有什么三長兩短,陪葬……乃至株連,也不過天子一句話罷了。
燕王愛女至斯,定然不會放過他們!
“動手!”就在他們思緒百轉千回之際,楚青臨繼續吩咐。
“是……是副班主!”這時,那名喚張生的花旦再度出聲:“小的那日瞧見副班主鬼鬼祟祟,定然是他覬覦班主的位置,才出此下策,想要栽贓班主!”
“張生,你胡說什么!”副班主跳了起來,罵道:“你這狗雜碎,莫要胡亂攀咬!我可是清清白白,什么也沒有干!”
“你……分明是覬覦班主的位置!”既是為了保全性命,張生自是不再露怯:“那日你鬼鬼祟祟,在給貴人們準備的茶水里頭摻了東西,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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