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旁人多么的驚訝,這的確就是從付兼的嘴里吐出的話。
“都說入贅了,你還介意男寵?”燕蒹葭嘲笑道:“你怕不是喝了一杯,就醉了罷?”
“公主當我醉了?”付兼笑意吟吟道:“好歹我付兼也是一方都督,怎么還淪落到要和旁人平分妻子的地步了?不妨這樣,待我此次得勝凱旋,公主便給我一個機會,如何?”
燕蒹葭望著他,舉杯彎唇:“好!只是,你千萬要凱旋歸來才是啊!”
她也是直率的人,雖然她雖對付兼沒有那等心思,但付兼如此執著,她自是不介意給他一個機會。說不定,兩人有朝一日還真是走到了一起呢?
緣分這種東西,她素來是隨心所欲的。
得到燕蒹葭的應承,付兼笑意愈發濃烈了兩分,看得出來,他的確滿心歡喜。
酒過半巡,付兼與她講了許多歸途所遇,燕蒹葭同樣也將那些怪事與付兼一一道去。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燕蒹葭才看向付兼,問道:“不過,張家小姐如何了?”
張家小姐,自然便是張淼淼了。先前燕蒹葭覺得張淼淼身手不錯,且有大將之風,可見張淼淼雖是女兒,卻有著堪比男兒的心性與能力。
但燕蒹葭所認識的軍營中人,其實便數付兼最好說話。畢竟付兼一直以來,對她都有求必應。再者,他麾下的北淮軍也的的確確極為英勇,張淼淼若是跟著付兼行軍打戰,假以時日必定聞名朝野!
聽她提起張淼淼,付兼便有些無奈:“當初我可是頂著巨大的壓力,張淼淼才有機會能入軍營。且那時公主在信上還非要我讓她以女子的身份入的軍營,要不是張淼淼的確有兩分本事,我這大都督的名聲,想必也毀于一旦了。”
自古來,便沒有女子入軍營的事情發生,即便有,也是那些女子事先喬裝成男兒郎,才得以蒙混過關。可燕蒹葭倒是好,徑直便要張淼淼以女子身份亮明,直到今天,付兼還深深記得,那些小兵們不服氣而又難以置信的眼神。
“她的確是有本事的,否則本公主怎么可能讓她入你的麾下?”燕蒹葭神色驕傲,繼續道:“不過,你倒是說說,她在你這一眾北淮軍中,實力如何?”
“張淼淼嘛,”付兼皺眉,說道:“公主是想聽實話,還是假話?”
“本公主問你,當然是要聽實話,”燕蒹葭瞪了眼他,說道:“難不成本公主還等著讓你用假話來哄騙?”
“好,那公主可要做好心理準備了。”他知道燕蒹葭心中對張淼淼很是看重,于是他便故意賣了個關子:“張淼淼那姑娘,的確如公主所言,是個難能可貴的將才,在軍中也是脫穎而出,可是……”
“可是?”燕蒹葭好整以暇,等著他回答。
付兼挑眉,玩世不恭道:“可是比我差一點兒。”
“好你個付兼,竟是還來戲弄本公主!”燕蒹葭冷哼一聲,語氣卻是半分不變:“不過,此次出征,你可千萬要帶著她去!”
“公主不怕她殞命?”張淼淼雖說很是厲害,但好歹也是個姑娘家,跟隨行軍打仗,不僅一路上都不方便,而且極容易丟了性命。
“人,本公主反正是交給你了,你只要負責好好培養就是了。”燕蒹葭唇角一勾,眸底沒有一絲情緒:“至于接下來是生是死,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公主的心,可真硬。”付兼搖了搖頭,道:“也不知若是我出了什么事兒,公主是否會傷心難過。”
話說了兩句,這付兼便又不正經起來,看得燕蒹葭又好氣,又好笑。但奈何,這廝就是明目張膽的和她說歡喜,讓她實在沒有辦法對他如對其他人一樣,冷酷無比。
……
……
付兼是個好酒的人,正巧,燕蒹葭也好酒,夜幕降臨,兩人便都喝得酩酊大醉。直到深覺醉意侵入她的五臟六腑的那一刻,燕蒹葭才忽然想要反悔方才自己答應付兼給他一個機會那件事。
畢竟,萬一她要是哪天真的和付兼成了,那豈不是……日日都要如此醉生夢死,平白壞了身子骨。
完全失去意識后,燕蒹葭便一頭栽在了桌上,好在西遇一早便清空了旁人,于是便命人將同樣喝到失去意識的付兼,各自送回了府邸。
付兼帶來的燒云酒,后勁兒極大,酒性也很是烈。燕蒹葭被帶回公主府后,便沉沉墮入夢中。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素日里銅墻鐵壁的公主府,竟是攔不住一個人。
而那個人,就是國師,扶蘇。
黎明將至的時候,扶蘇悄然潛入,就連公主府那群帝隱,也沒有察覺扶蘇入了燕蒹葭的屋內。
彼時,燕蒹葭正呼呼睡著,她的衣物被侍女褪去,只剩下一件薄薄地中衣,于是,扶蘇從屋檐入內的一瞬間,入目便是一張百里透紅的小臉,以及滿是就起的屋內。
宛若鬼魅一般,扶蘇落下步子,徑直站在她的床頭。
明暗交錯的天色,有些灰蒙蒙的,屋外光線照射入內,讓他眸中的小姑娘愈發清晰可見眉眼。
他下意識皺起眉梢,看著還在昏沉中的燕蒹葭,神色一瞬間便幽深了起來。
修長的五指,骨節分明,他靜悄悄的伸出手,五指落在燕蒹葭的脖頸之上,那么細的脖頸,仿佛他只要輕輕一捏,便可以讓她死于非命。
他研究過噬心蠱,牧清告訴他,要么等到半年時間到了,噬心蠱母子蠱死在宿主體內,蠱毒消失。要么子蠱的宿主死了,他便從此沒有了解脫,只能沉浸于失去‘愛人’的痛處中,年復一年,日復一日。
所以,他選擇殺了燕蒹葭。他已經……等不及了。只要殺了她,這世上便沒有什么再能牽制他了。
一想到她馬上就要死在他的手上,他便覺得心口處有陣痛溢出,那真實到仿佛的確出自他內心的情緒,讓扶蘇有些亂了情緒。
可他還是瞇起狹長的眸子,任由額角冷汗涔涔,一滴接著一滴落下,五指微微用力,試圖捏碎這細嫩白皙的脖頸、
然而,就在那一瞬間,燕蒹葭忽而嘴里嬰寧兩聲,低低道:“三哥哥……”
剎那間,扶蘇松了手,他望著她緋紅的面容,仿佛又回憶起夢中的一切。
他想起夢中,她死在他的懷中,幾乎透明的指尖落在他的眉眼上,她說:我要記得你的模樣,來世還來尋你。可我認不得路,若是我沒有來尋你,你要快點來找我啊!
一字一句,恍若隔世。
心口的痛,漸漸麻痹了他,他忽而覺得臉頰潮濕,下意識伸手觸去。
眼角的熱淚,竟然一瞬間滴落在她的臉上,扶蘇那張素來從容的臉上,破天荒的便浮現一抹錯愕的情緒。
他竟然……哭了?
因為要殺燕蒹葭,因為想到她會再一次死去……所以哭了?
“扶蘇你這……”他還沒有反應過來,那頭睡夢中的燕蒹葭又再度出聲。
扶蘇你這……什么?扶蘇蹙起眉梢,忍不住附身側耳去聽。
只是這一次,他沒有聽清楚燕蒹葭說了什么,她哼哼唧唧兩聲,便又沒了聲音。而后她翻了個身,原本仰著的小臉,瞬間便朝著扶蘇的方向,靜靜然無聲。
扶蘇朝著她看去,但見她眉眼如畫,粉雕玉琢,極為誘人。原本穿的很嚴實的中衣,也因為她不斷翻動的緣故,露出極為撩撥人心的一角。
牡丹花。
扶蘇看著那肚兜一角繡著的花紋,忽覺呼吸一窒。下一刻,便見一閃身,頓時消失無影無蹤。
窗臺被破開的一瞬間,驚動了西遇等人,然而他們根本沒有看清來者是誰,那人便沒了蹤跡。
西遇心下大驚,立刻便進屋查看燕蒹葭,但見燕蒹葭似乎也被驚嚇了一跳,整個人坐起身子。
如此大的動靜,她就是酒意再濃烈,也被嚇醒了一半了。
“公主,可有不適?”西遇率先問道。
“發生了什么?”燕蒹葭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問道:“怎么那么大動靜?”
她看了眼窗臺,就見寒風陣陣,涌入屋內,她下意識裹緊了被褥,蹙眉又看向西遇。
西遇拱手,道:“公主恕罪,方才有賊人入屋,如今不知去了哪里。”
“賊人?”燕蒹葭一愣:“哪里來的賊人?”
她逡巡了一下四周,見四周擺件沒有一件丟失的,不由再度蹙眉:“什么賊人這么大膽,且入公主府如無物?”
這也就罷了,最讓燕蒹葭在意的是,為什么進入的時候悄無聲息,走的時候卻要做出如此大的陣仗。平白讓人去捉拿他,嗎?
“屬下沒有守好公主,是屬下失職。”西遇凝眉:“不過,屬下有懷疑的對象。”
公主府的管控,一向便是森嚴至極。可奇怪的是,方才那人入內,為何他們沒有一個人知道?
無疑,這人的武藝非常高超,尤其輕功,更是在公主府的帝隱之上。而能夠符合這兩個條件的,京中之人,屈指可數。
“哦?”燕蒹葭問:“你懷疑是誰?”
“國師與楚將軍。”西遇道:“再者便是付都督,不過付都督今夜已然醉的不清,屬下覺得并非付都督所為。”
言下之意,付兼不會是今夜潛入的賊人,那么剩下的便是楚青臨和扶蘇了。
可楚青臨和扶蘇……無論是誰都沒有理由要入公主府盜竊啊!這二人,怎么看也不像是缺錢的人。
不缺錢,就是……想殺人?可她如今還活得好好地,也沒有哪里不舒服……這潛入之人,難道只是為了把她屋內的窗戶捅破??
“公主!有發現!”就在這時,屋外傳來宴遇的聲音。
不多時,便見他跑了進來,手中捏著一塊玉玨。
燕蒹葭接過玉玨,就見那玉玨極為通透。瞧著是上好的和田暖玉,但這樣的玉玨,整個燕京能夠擁有的大有人在。根本指望不了用這玉玨來判斷今夜潛入屋中的人究竟是誰。
“公主,這是屬下在窗臺外找到的。”宴遇稟報道:“許是那賊人破窗的時候,不小心落下了此玉。”
燕蒹葭沉下眸子,冷冷吩咐:“拿著這塊玉,全城通緝。另外,加強公主府的守衛。今夜守夜之人,通通仗責一百大板!”
“是,公主!”一眾人應聲回道。
……
……
天還未亮,公主府入賊人的事情,便傳遍了整個都城。有人為此興高采烈,有人則萬分擔憂。其中,尚瓊便是那個擔憂的人。
他一大早便闖入燕蒹葭的院落,直到見燕蒹葭沒有受傷,才松了口氣。
“公主,你可嚇死我了!”尚瓊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抹了抹額頭上的虛汗,看起來的確為此而著急萬分。
“你嚇什么?”燕蒹葭失笑。
“我這是關心公主,公主可是答應今后幫我相看媳婦兒呢!”前一句是真,后一句則是玩笑話。
燕蒹葭搖頭,忽而想到昨夜賊人的事情,眸底劃過幾分幽暗。
她想起昨夜夢到的事情,其實比起楚青臨,她更是懷疑扶蘇。
昨夜夢中,她本是喚著一個人‘三哥哥’,但等到那人回頭,竟是變成了扶蘇的臉容,委實是將她嚇了一跳。
“公主可有懷疑的對象?”尚瓊見她如此神色,便問道:“我覺得公主府也算戒備森嚴,能悄無聲息潛入府中的,定然是個厲害的角色。”
“本公主懷疑是楚青臨或者扶蘇二人之一,據西遇所說,那人輕功極好,并非常人能極。”燕蒹葭沉吟道:“西遇曾與扶蘇交過手,扶蘇武藝極高,深不可測。”
“我覺得,楚將軍不會是夜闖之人,況且他也沒有理由這么做。”尚瓊分析道:“反觀國師,他似乎……更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不過,公主屋內可是有東西丟失?”
對于尚瓊說得兩句廢話,燕蒹葭不以為然。她挑了挑眉,回道:“什么也沒有丟。”
尚瓊聞言,頓時睜大眼睛,說道:“那國師的嫌疑應該更大一些。”
燕蒹葭哼笑:“你方才還說他不像是干這種事的人,怎么這會兒又說他嫌疑最大了?難道又是你的第六感?”
“非也!”尚瓊故作姿態,慢悠悠道:“公主難道是忘了,我先前同公主說得事情?”
“什么事?”燕蒹葭翻了個白眼:“你每日里廢話那么多,本公主哪里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句?”
尚瓊徑直回道:“就是我說國師對公主有意,但公主不信。如若昨夜公主屋內什么也沒有丟失,那么一切便說的通了。”
他一邊說,一邊兀自點了點頭,說道:“國師夜半潛入,只為……”
燕蒹葭打斷尚瓊的話,提醒道:“他是黎明時候,才奪門而出的。”
夜半到黎明,可是好一陣子啊!就她懷疑,扶蘇潛入公主府的時間,不超過一炷香的功夫。
“公主只知道他離去的時間,又不知他潛入屋中是什么時候。”尚瓊說的頭頭是道:“說不定他一早就潛入屋內,輕薄了公主后,才奪門而出……不對啊,奪門而出?”
尚瓊看向燕蒹葭:“為何他要奪門而出?如此大的陣仗?”
顯然,再笨的人,也知道這種偷偷摸摸的事情,不宜聲張。更何況,如果那人是扶蘇,那么他更不至于這般大張旗鼓,惹人注意了。
昨夜要是他如來的時候一樣,安安靜靜的離去,恐怕今日這么一出,也就鬧不起來了。
燕蒹葭不以為然:“所以,你這夜半偷香的說法,顯然是不對的。誰大半夜做采花大盜,還要驚動那么多人?”
燕蒹葭信誓旦旦的說著,全然沒有想到,尚瓊的說法會是真的合理。
至于扶蘇為何要弄出那么大陣仗,那大概是因為國師大人真的……不近女色多年。這一次也是因為看了不該看的,才如此慌亂逃脫。
……
……
公主府的事情,一度沒有了進展。沒有人認領那玉佩,扶蘇和楚青臨更是出乎意料的安靜。直到第二日,燕蒹葭終于按捺不住,破天荒的去了一趟國師府。
在她心中,最具可疑的,自然還是扶蘇了。聽聞楚青臨在朝中因著公然駁斥了燕王,被罰了‘禁足’一月,這一月內,他要安心在府中休養,不得干預朝堂政事。
誰都看得出來,樹大招風,楚青臨這是招了燕王的打壓。不過楚家根深蒂固,如此小的一個罪名,也無法將其連根拔起。
因著這件事,燕蒹葭對楚青臨的懷疑便更淺了兩分,畢竟這廝自己的事情都沒有處理好呢,還能有什么心思去公主府搗亂?
如此想著,午后時分,燕蒹葭便坐著馬車,抵達了國師府。
國師府很是安靜,西遇敲了半天門,才有人慢悠悠前來開門。
燕蒹葭看著開門的侍童,問:“你家國師呢?本公主今日前來,尋國師有要緊事。”
“國師今日一早便出去了。”那童子稚聲稚氣道:“公主尋我家國師做什么?可要我留下口信與國師?”
這小童兒不過八九歲光景,看著很是年幼,但說起話來卻是有板有眼,可見扶蘇尋常時候的教導很是不錯。
“你家國師去哪兒了?”燕蒹葭問了一句。
“國師去哪兒,我不知道。”小童兒奶聲奶氣的說著,但明擺著是事先被囑咐了不得透露扶蘇的行蹤。
燕蒹葭勾唇,不緊不慢道:“你不知道無妨,不過本公主本是與他約定一同去老地方的,沒想到他一大早竟是自己離去了。”
她刻意提及‘老地方’三個字,誤導這童兒,讓他以為她和扶蘇事先有過約定。
顯然,姜還是老的辣,童兒聞言,誤以為真:“你竟是與國師有約定?為何早不言明?國師一早便去了城北,你這會兒去恐怕是趕不上了。”
“不會趕不上的,”燕蒹葭幽幽一笑,眸底劃過狡黠:“快馬加鞭,總能趕上。”
說著,她頓時吩咐西遇,馬車朝著城北而去。
燕蒹葭這兩日因賊人的事情,的確有些疏忽城北王家,不過好在今日她來尋扶蘇,想必扶蘇已然有了解決的法子了。
心下如此想著,馬車也緊跟著飛快的奔馳著,過了許久,馬車終于抵達城北王家,燕蒹葭才晃晃悠悠的從馬車上下來。
西遇敲了許久的門,卻沒有人應聲前來開門,他看了眼燕蒹葭,燕蒹葭便點了點頭。
西遇會意,頓時一腳踹了過去,大門被踹開,發出‘轟’的一聲巨響。然而,即便如此,已然是沒有人應聲前來。
顯然,這屋內定然是發生了一些事情,且這件事定然是與扶蘇有關。
想到這里,燕蒹葭毫不遲疑便走了進去。王家不大,因此走了一會兒,燕蒹葭便看見了扶蘇。
彼時,扶蘇站在樹下,他身側有一個身著官服的青年,青年則帶著一批人馬,陣仗極大。
燕蒹葭挑眉,西遇心下明白,便介紹道:“公主,這是年前方上任的京兆尹楊開,陛下很是器重他。”
“楊開?”燕蒹葭低聲喃了一句,便繼續看向扶蘇:“看來,扶蘇今日是真的有備而來,連京兆尹都找來了。”
顯然,這是打算抓人了。
“大人,這是怎么回事?”四姨娘率先站出來,她見著楊開的官袍,再看扶蘇那天人之姿,一時間有些畏懼。
難不成,昨日‘尚公子’說得不算數,他們還是覺得她是害死老爺夫人的兇手?
“你是?”楊開看向四姨娘。
他今日也是一臉發懵,全然意料之外扶蘇便來到了京兆尹處,將他喚了過來。
他一路詢問,扶蘇只簡單說了王家失火,恐有歹人作祟,便讓他帶著一大批人沖了過來。
直至現在,楊開也沒有弄清楚,這府中誰是誰,誰又是扶蘇懷疑的對象。
“奴家是府上四姨娘,”四姨娘道:“奴家本名莊素素。”
顯然,在場一眾人,沒有人弄得清今日的局勢,唯獨燕蒹葭眉眼含笑,踱步上前。
“國師將人喚來,怎么也不同他說清楚呢?”
“尚公子?”四姨娘一愣,見燕蒹葭走來,心下便想著或許能依仗燕蒹葭,幫自己洗脫罪名。
只是,她才這么想著,楊開便已然行禮,對著燕蒹葭道:“下官見過公主殿下。”
公主?一時間,王家的一眾人,皆是愣在原地。
她不是自詡‘尚瓊尚公子’嗎?什么時候又成了公主?
不對,公主??這京中只有一個公主會做這樣的打扮……臨安公主,那個殺人如麻的女魔頭!
就在眾人瑟瑟發抖之際,燕蒹葭已然走到了扶蘇和楊開的面前,她笑著擺了擺手,淡淡道:“怎么,不見小少爺?”
這話問的是四姨娘,同時也是在問扶蘇。
“小少爺?”扶蘇彎唇,看向一側:“小少爺的去向,就要問問二姨娘了。”
“果然是她。”燕蒹葭嗤笑:“看來本公主即便不調查,也能揣測的八九不離十。”
“二位貴人何意?”一旁的二姨娘,終于開了口。
那日燕蒹葭問話的時候,三姨娘與四姨娘互相對峙,二姨娘則是出乎意料的沉默,只偶爾附和幾句,皆是說著順水推舟的話,絲毫沒有建樹。
燕蒹葭看向二姨娘,笑瞇瞇道:“難道不是二姨娘殺了小少爺?可憐的小少爺,還全然不知世事,沒想到就……”
“胡說!”二姨娘忽而聲嘶力竭:“我怎么可能殺闌兒?我……”
“闌兒?”這回,倒是三姨娘愣住了。
小少爺喚作王青闌,但能這么叫他的,只有老爺和夫人,畢竟她們只是姨娘,尊卑還是刻在骨子里的。如今二姨娘突如其來的稱謂,讓她方才的一覽表瞬間被打斷。
“三姨娘不知道嗎?”扶蘇風輕云淡,笑著說道:“這是一出貍貓換太子的戲,沒有想到三姨娘離高夫人如此親近,竟是沒有察覺?”
“貍貓換太子?”四姨娘率先反應過來:“你是說,小少爺其實是……二姨娘的孩子?”
這樣的結論,完全是讓在場王家的人,都深覺震驚,可他們轉念一想又覺得可能性很大。
二姨娘的確有一陣子生了重病,一臥床便是數月。那時府中的人都在傳,說二姨娘這病會傳染,所以誰也不敢去找晦氣。
直到高夫人產下小少爺半個月多,二姨娘才漸漸病好了。原本他們都以為是小少爺的出生給府中帶來了喜氣,沒有想到……竟是這么個原因!
可為何……小少爺會以高夫人的名義被誕下?
“不錯。”扶蘇頷首,笑著說道:“二夫人不必隱瞞了,事到如今,還有什么可藏的呢?如今,王老爺和夫人都死了,你應當也該如愿以償了。”
扶蘇的話,再一次所有人都愣在原地,這一瞬間,他們所有的疑惑都冒了出來。
為什么他會知道二姨娘與小少爺的關系?為什么夫人要貍貓換太子?為什么扶蘇說,‘王老爺和夫人都死了,你也該如愿以償了’?
整件事,究竟是怎么樣?一團接著一團的迷霧,仿佛籠罩了他們的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