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被誣后,顧景嵐從大牢里回來,因著他素日里和善待人,名望不錯,牢中獄卒倒是沒有為難他。
顧家被抄,顧景嵐便暫時安頓在了江府。但顧景嵐入住江府不到三日,忽而病倒。起初是染了風寒的模樣,江執那時還請了郎中為顧景嵐診脈,郎中開了一副藥,只說郁結于心,風寒入體,無甚大礙。
但日子一天天過去,顧景嵐每日湯藥不斷,身子骨卻愈發弱了起來。
從那時開始,顧偲便起了疑心。她親自為顧景嵐熬藥,每日也服侍其左右,奈何顧景嵐還是一病不起,過了半月有余便撒手人寰了。
那一段時間,是顧偲生平最灰暗的時刻,江執納了小妾,據說那妾室是煙花女子,顧偲見過那女子幾面,的確生的極為嫵媚,妖嬈不可方物。可那小妾過門沒有幾日,她的眼睛……便瞎了。
她不是沒有聽到婢女閑談,她們都說她的眼睛是被小妾毒瞎,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碗帶著劇毒的湯,是江執親手喂到她的嘴里。
他說他不想殺她,可她疑心太重了,他逼不得已……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以絕后患。
顧景嵐還未過世之前,顧偲的確著人查過江執,那時也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后來顧景嵐過世,顧偲更是傾盡一切,只為弄明白,整件事中,江執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她查到了江執早年入匪窩的事情,但她那時沒有手段,無依無靠,只好暫時將此隱忍下來。
顧偲本打算尋個機會與江執同歸于盡,但這機會還沒有尋到,她自己便已然遭了江執的毒手。
回想起那時江執如何情意綿綿,說著不忍……顧偲便覺五臟六腑,每一處都泛著惡心。
她對江執的那份情意,早在她父兄慘死的那一刻,消散殆盡。她素來敢愛敢恨,要么愛入骨髓,要么恨入骨髓。而她如今對江執,便就是恨,徹徹底底的恨。
她如今之所以還茍活著,便是望著有朝一日……殺了江執,為父兄報仇,為顧家雪恥!
扶蘇看著顧偲,看著她堅韌而又柔弱的模樣,心中不知何時,也掀起一抹五味雜陳之意。
但這抹情緒轉瞬即逝,眼前的景象忽然暗沉下來,四周仿佛陷入黑暗,讓人看不見一絲光亮。
幽深處,食夢獸的聲音再度響起。
“你現在知道……我要你幫我做什么了嗎?”
扶蘇淡淡問:“你要我……殺了江執?”
“不,江執已然死了。”黑暗處,食夢獸再次幻化人形,出現在扶蘇的眼前。
只是這一次,她的臉容全然變了模樣,與方才所見的清秀女子不同,此時的她嫵媚艷麗,不可方物。
她緩緩走了過來,繼續說道:“這是五十年前的舊事,江執也早就死在了顧笙的手中……”
“那你要我做什么?”扶蘇微笑,那神色卻明顯是洞悉了其中意思:“莫不是……讓顧笙忘記顧偲這段往事?”
食夢獸被‘飼養’,顯然這背后是有主子的,而顧笙……就是她的主!
“不錯,國師果然聰慧。”她幽幽笑了笑,一張芙蓉面容,下一刻竟是與燕蒹葭一模一樣:“顧偲死了,服毒自盡。她死在了顧笙最愛她的年紀,成了顧笙一生的執念。后來啊……”
扶蘇接著她的話,輕聲道:“后來,顧笙成了袁照,拼盡一切爬上了高官之位,手刃仇人。”
顧笙便是袁照,這一點,扶蘇已然猜測到了。只是他不知道,這期間發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袁照當年抄了尚書郎應勤的家,罪名極大,以至應家一百三十口人,全數被誅。而后,應勤黨羽也跟著被揪了出來,其中便是有遠在幽州的江執。
“顧笙是顧笙,袁照是袁照,他二人其實從來不一樣。”食夢獸回憶道:“當年我初遇顧笙的時候,他還是心如死灰的青年……他救了我一命,我為報恩便留在了他的身邊。”
那時,顧偲方死,顧笙獨自一人前往燕京,他路上遇著一個喚作袁照的秀才。袁照家中父兄姊妹都亡故了,只剩他一人,但那年遇著大雪,袁照身子骨太弱,撐不住病死了。
于是,顧笙萌生出偷盜身份的想法,他知曉自己想要報仇便必須換了臉容與身份,否則依著應勤在朝中的地位,別說考取功名利祿復仇,就是能不能順利在京中活下來,也是困難。
他早年在外,認識了一些江湖人士,其中就有人,練就一身換皮的本事。
數月之后,顧笙成了袁照,他用袁照的臉容與身份,入京趕考,最終位列人臣,如愿報仇。
那些年歲里,沒有人知道他是何等艱辛與痛苦,唯有她知道,心魔成疾,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清風朗月之人。
五年前,他自請回了幽州,許多人都以為他這是要回鄉養老,因為‘袁照’祖籍便是幽州。但只有他自己明白,他的心魔已然入骨,有什么力量……這些年一直在操控著他。
聽到這里,扶蘇總算是明白過來:“所以,是他讓你害那些公子哥的?”
扶蘇原本一直奇怪,為何那些公子哥會無故被食夢獸所害,如今倒是突然懂了。
顧笙心中的那個少女,其實從未離開,她在他的心尖縈繞著,哪怕廝人已去,他還是忘不了她。于是,那些和江執有幾分肖像的男子,便成了他祭奠顧偲的一種方式。
魔怔入心,顧笙不是顧笙,袁照不是袁照,他只是復仇的工具,這世上像‘江執’一樣薄情寡幸的男子何其多啊,他想要殺盡這些男子,何其困難?
“不錯。”食夢獸道:“自從回幽州,他便像變了一個人,夢里夢到的都是顧偲,夢醒之后便會央求著我,去為顧偲報仇。一個、兩個、三個……我將那些同江執肖像的人都帶入夢中,讓他們沉睡不起,為的……只是讓他解恨。可他這心魔,就像是另一個人,等到他清醒了,便又全然忘記自己曾做過的事情。”
扶蘇問:“你難道……不打算告訴他?”
“為何要告訴他呢?”女子搖了搖頭,即便幻化成燕蒹葭的臉容,也還是半分和燕蒹葭不像:“我若將此事告訴他,只會徒增他的煩惱與憂思,他如今能忘卻自己的心魔,便是再好不過。”
這世上,有人為心魔所困,渾渾噩噩,有人則如顧笙一樣,心魔如夢,夢醒全無。前者讓人痛苦,后者……至少清醒的時候,讓人無所憂愁。
扶蘇低笑一聲,薄唇抿起一個弧度:“你果然是對他動了情。”
靈獸對凡人動了情,這世間,還真是無奇不有。
她見扶蘇眼底一閃而過的笑意,不由揚唇:“怎么,國師似乎很是不屑?”
扶蘇搖頭:“情愛而已,我以為你是靈獸,定然能夠參悟的透其中不值之處。”
“原來在國師心中,情愛是不值得的?”她道:“若是不值,國師為何心疼顧偲?是因為她和臨安公主生了一樣的臉容?還是……國師覺得,臨安公主不應如此委屈?”
“這是你編織的夢境,最初的時候,你將我放在顧笙的體內,就是為了迷惑我罷?”扶蘇不為所動,只幽幽道:“他殺了人,你想為他開脫,想讓他不為此償命,還想讓他忘記顧偲,從此過得心安理得?”
她設下這個局,一開始就是為了攻心,讓扶蘇對顧笙感同身受,讓扶蘇生出一絲同情,對此手下留情。
“夢境是我編織,但感情是國師自己的,”她笑了笑,緩緩道:“國師不相信,我也不過多說什么,有些事情,你日后便可知曉真假。”
一邊說,她一邊撫了撫自己的臉容,有些感嘆:“我織夢百年,從未有人左右的了我親手織的夢境,但這臨安公主……可謂心性太堅,我差一點就抵擋不住了。”
“哦?”扶蘇眼底劃過一抹了然:“你是說……陳家的事情?”
陳娉婷那時被‘顧偲’狠狠報復了一番,扶蘇尚且記得清楚,就連那夜‘顧偲’臉上熟悉的笑容……他都忘不掉。
那夜的顧偲,顯然是被燕蒹葭奪了身子,徹徹底底成了燕蒹葭。
食夢獸揮手,眼前忽而出現一方銅鏡,鏡中倒影著燕蒹葭那張顏色動人的臉容:“是啊,陳家的事情……是臨安公主所為。要我說,顧偲但凡有她半點能耐,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場。”
陳家的事情,照著原本的走向,顧偲絕沒有如此報復,相反,那時因為陳娉婷誣陷,顧偲好長一段時間都陷入困苦,直到劫匪的事情之后,她才放下些許。
可那時,分明被她困在顧偲體內的燕蒹葭,驀然跳出,喧賓奪主的成為了顧偲,手段狠辣,讓陳娉婷徹底廢了。
若非她強力遏制,恐怕在那之后,事態的轉變,會令她無法控制。
“我有些不明白,為何是公主?”扶蘇低眸,從容問道:“為何你要將她的意識困在顧偲的體內?”
“你可是知道,顧笙……或者說當年在燕京的袁照,為何如此看重臨安公主?”那女子自言自語,癡癡笑了起來:“因為她和顧偲很像……骨子里是那么的相似。”
當年燕蒹葭入國子監,也曾頑劣不堪,那時她荒唐的名聲尚未被世人所知,所有高官貴族只知道燕蒹葭是個被寵壞的驕縱公主。
她在學堂上整治夫子、玩弄貴胄公子哥,將國子監鬧得烏煙瘴氣,那時就連妙玲瓏的祖父妙太傅也被她氣的臥病不起,可以說,但凡是國子監的夫子,都對她‘恨之入骨’。
可唯獨,袁照聞名而來,主動要做燕蒹葭的師父,他傳授她男子的大道、傳授她治民為君之法,他對她的胡鬧一笑而過,對她的過錯點撥指教,他將謀略深埋她的心中,亦師亦友整整三年。
燕蒹葭如今二八年華,與袁照相識時也不過八歲稚齡。八歲的小姑娘懂什么?其實什么也不懂,只會胡作非為。而那時的燕蒹葭,就如袁照印象中幼年的顧偲一樣,明媚、燦爛、純真而熱烈。
但是,顧偲的下場……是他一輩子的痛,他又怎能讓燕蒹葭也落得那般田地?
是以,他用了三年的時間,傾囊相授,從最初便改變了這個姑娘一輩子的軌跡。如若沒有他,恐怕如今的燕蒹葭也不過只是驕縱如顧偲,單純如顧偲。
在那之后,他脫身繁華,遠離都城。燕蒹葭如何,他不甚知曉,只偶爾聽人說,她如何如何荒淫,如何如何草菅人命……分明是讓人憂愁的消息,可袁照付諸一笑,他確信,燕蒹葭不再和顧偲一樣,也絕不會任人宰割。
說到這里,食夢獸嘆道:“如果顧偲當年也和她一樣……該有多好。”
扶蘇聞言,定定然望向她:“你既是好奇,不妨……重新造一個夢境,試試看若是公主成了顧偲……又會是怎樣的結局。”
再造一個夢境?食夢獸一愣,隨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而笑容深邃起來。
“國師……提點了我。”她語氣幽幽,讓扶蘇不由有些不好的預感。
下一刻,便見她一揮衣袖,暗沉的天色忽然有流光出現,那炸裂的光芒,猶如煙火一樣,倏然朝著扶蘇砸了過來。
他下意識伸手,想要擋住那灼人眼球的光芒,然而就在他遮擋的那一瞬間,忽覺天旋地轉,眼前暗沉。
……
……
與此同時,燕國皇宮。
槿櫻殿內,蕭皇后躺在軟榻上,焚香而眠。
她近來噩夢連連,睡得極為不踏實。夢中,有人喚著她,朝她奔了過來。
“母后!母后!”白雪皚皚的宮墻邊,有五六歲的小姑娘穿著粉白的襖裙,外罩貂皮絨衣,笑顏如花。
“酒酒,你在做什么?”她湊上前去,望著那仿佛玉雪堆砌的小人兒,眼底滿是疼寵。
“母后,你看這兒生了一朵花!”燕蒹葭望著她,方換的門牙,缺了一個口子,笑起來很是有趣。
“這是臘梅,”她回道:“天氣越是寒冷,便越是顯出她堅韌不屈。今后,酒酒也要與這臘梅一樣,堅韌不屈才是。”
說這話不為別的,而是燕蒹葭自來便體弱,她是盼著她身體康健,長命百歲。
“她如何算是堅韌不屈?”小姑娘不以為意,反問:“她本就是這個時候生的花兒,若是我將她折下來,她還能活著,這才是堅韌不屈!”
一邊說,她一邊伸手,徑直便將其折了下來:“母后,我如今將她折下來了,若是過幾日她還活著……這才是真正的堅韌不屈!”
燕蒹葭的話音方落地,蕭皇后便覺眼前的畫面愈發模糊,寒冷的氣息依舊蔓延著,她心下一空,下意識便想要將自己的孩子緊緊抱住。
“酒酒!酒酒!”她呼喊著,四下卻摸不到人影。分明燕蒹葭就站在她的眼前,可她離她竟是越來越遠。
雪落在她的肩頭,打濕了她的發梢,她驚慌失措,努力想要維持鎮定。
耳邊傳來一道男子的聲音:“燕蒹葭!你給朕下來!”
蕭皇后定睛一看,果不其然,咆哮呼喊的,是燕王。
烽火連天,城墻巍峨。蕭皇后往上看去,自己此時正站在城墻一側,而最高處的那個人,正是燕蒹葭。
她著一身火紅的衣裙,不再如男子那般打扮。明眸善睞,消瘦的臉容宛若雕花一樣,散發著致命的誘惑。
“父皇,母后。”她笑了笑,從容、雅致,卻讓人心口窒息:“作為燕國的儲君,這場戰,理應由我去打!”
儲君……什么是儲君呢?蕭皇后愣在原地,指尖發顫。
儲君是一國之太子,將來是要繼承大統的啊!
“你是想送死嗎?”燕王紅著眼眶,繼續咆哮:“你想用你的命,換燕國嗎?燕蒹葭,朕從小是這么教你的嗎!”
“父皇,國破,則蒹葭死。”她的聲音散在空中,有些縹緲:“我會……誓死守護你們!”
“酒酒!”蕭皇后心尖一顫,下一刻便發現自己身子沉重,宛若入了夢魘之中。
“娘娘!娘娘!”
“娘娘快醒醒啊!”
嗡的一聲,終于那烽火的聲音、寒風的凌冽,再度遠去。
她睜開眼,便見崔嬤嬤站在她床前,滿臉擔憂:“娘娘,您終于醒了。”
看著崔嬤嬤為她擦拭額角的汗水,蕭皇后慢慢平靜下來,臉色依舊蒼白。
“娘娘又做噩夢了?”崔嬤嬤嘆了口氣,憂心道:“還是讓太醫開幾服安神的藥罷,這幾日娘娘總是睡得不好,再這樣下去是要生病的!”
“無妨。”蕭皇后坐了起來,擺手道:“不過是噩夢而已,過幾日……當是會好。”
話雖這樣說,可她還沉浸在夢中的景象,久久無法回神。
“娘娘還是喝些安神的湯藥吧,奴婢覺得娘娘這般委實不好。”崔嬤嬤急道:“娘娘若是不依,奴婢便斗膽與陛下言說,陛下最是心疼娘娘……”
“罷了,不必驚動他。他那人……最是浮夸。”提到燕王,蕭皇后才回了幾分神:“改明兒讓太醫偷偷開幾個安神的方子,別讓皇上知曉了。”
“是,娘娘。”崔嬤嬤放下心來,臉上倒是輕松了兩分。
“幽州那頭可有消息?”蕭皇后起身,問道:“酒酒都有些日子沒有回信了,會不會出什么事情?”
兒行千里母擔憂,大抵便是這么個道理。雖說蕭皇后自來便不是普通的女子,但這孩子是從自己肚子里出來,無論她多么特別,也終歸是個母親。
“暫時還沒有消息,”崔嬤嬤也深覺納悶:“按理說,西遇應當要傳信回來才是。”
“嬤嬤,你去派人將皇上喚來。”蕭皇后穩了穩心神,繼續道:“就說我有要事相商。”
“是,娘娘。”崔嬤嬤應了一聲,很快便走了出去。
一炷香后,燕王趕到。蕭皇后端坐在桌前,手中置著茶水。
她兀自給燕王倒了一杯,示意他坐下來。
燕王沒心思喝茶,只急切的問道:“皇后鮮少命人尋朕,可是酒酒那頭,出了什么事情?”
一父一母,任由在外人面前如何冷酷無情,但面對自己心尖的孩子,自己的軟肋,還是沉穩不起來。
蕭皇后沒有回答,反而問道:“陛下下了詔令,楚將軍可有回應?”
“沒有。”燕王搖頭,瞇起眸子道:“已然連續發了兩次詔令,楚青臨只說要留在幽州查狐妖之事,公然是在違抗朕的旨意!”
說起這件事,燕王便覺火冒三丈,楚青臨一直是個硬骨頭,但很少這般公然不應詔,如今接連兩次都予以推諉,燕王不得不懷疑,是燕蒹葭在幽州出了什么事情。
畢竟信紙,沒有半點筆墨提及燕蒹葭與扶蘇的。
“陛下也懷疑,對吧?”蕭皇后蹙眉,道:“我方才書信一封,不日便會抵達幽州,若是國師也不回復我……我便要南下幽州了。”
燕王聞言,輕聲安撫道:“朕已然派了帝隱前去,皇后不必憂心。無論如何,帝隱今日都會回京,給我朕一個說法。”
話音方墜,下一刻便見紫衣大漢自門外而來,腳下如生風,無聲無息。
紫衣大漢喚作西城,與西遇同為帝隱。
“陛下!”西城單膝跪地,拱手道:“幽州那頭,有消息了。”
帝王沉聲:“如何了?”
“公主被食夢獸所害,陷入昏迷。”
“什么!”蕭皇后瞳孔微縮,語氣有幾分發顫:“你說公主陷入昏迷?可有性命之憂?”
“暫且沒有性命之憂,”西城如實稟報道:“據西遇所說,此事乃國師設計,旨在抓著那食夢獸。如今國師與公主同陷入昏迷……”
他緩緩將事情的原委,告知了燕王與蕭皇后,越聽著,燕王的臉色便越差,直到聽到說燕蒹葭將扶蘇和楚青臨一同綁在一條船上,他才猛然松了口氣。
“這扶蘇真是膽大包天!”雖說松了口氣,但燕王的臉色依舊是極差,他深邃的眸子滿是憤怒,心中更是恨不得凌遲了扶蘇。
似乎是將燕王的所想悉知于心,蕭皇后脫口道:“陛下不可以動國師!”
“皇后現在還要維護他?”燕王忿忿道:“蒹葭是你用命疼出來的孩子,她如今被扶蘇所害,皇后難道不覺惱恨?”
天底下能算計燕蒹葭的人不多,扶蘇算是其中佼佼者了。可這老奸巨猾的東西,竟是明里答應護著燕蒹葭,暗地里卻謀害她!
這口氣,燕王是忍不住下去!
“陛下以為,我為何要護著國師?”蕭皇后道:“國師救我一命是真,但國師的身份大有來頭,若是動了他,恐怕……這后果陛下也承擔不了!”
燕王一直覺得,蕭皇后對扶蘇的維護有些奇怪,可如今聽著,似乎是因為她知道扶蘇的來頭……
想到這里,燕王頓時便問:“皇后知道什么?”
“這件事,我還暫且不能與陛下談論。”蕭皇后凝眸:“陛下只要知道,國師的命格與酒酒緊緊相連,若是他出了事情,酒酒也不會善終。”
她說得很是隱晦,但燕王卻是聽明白了。他自來便知道,自己的皇后有些過人的本事,兩人這些年的相知,讓他不會對她生出懷疑的心思。更何況,但凡涉及燕蒹葭,蕭皇后總是比他還要緊張幾分。
如此一想,燕王便頓時冷靜下來。看來扶蘇的確還不能動,只能暫時擱置著了。
見燕王情緒慢慢平復下來,蕭皇后繼續說道:“如今應當是可以寬心,酒酒聰慧,知道將國師拉了墊背,而國師也是謹慎,多拉一個楚將軍作陪,想來就是有人想對酒酒不利,楚將軍和國師也是不同意。”
“罷了,既然皇后這么說,朕也就不同他計較了。”燕王長嘆一口氣,道:“這些年皇后總是將心事憋著,半分不肯與朕透露,若非如今蒹葭的事情,恐怕朕還不知道皇后為何如此器重國師。”
原本還老父老母深深擔憂的氣氛,頓時因燕王的一句話,變得滿是酸味兒。
他語氣頗有幾分委屈,神色也仿佛深以為然,看得蕭皇后心中的那份憂心,瞬間化為了一股想動手打人的沖動。
“陛下如今還有心思同我開玩笑?”蕭皇后瞪了眼他,道:“酒酒的事情,你難道不關心嗎?”
“朕如何不關心?”燕王反駁道:“這幾日朕茶飯不思,不見得比皇后好多少,皇后看看,朕這頭發,是不是又白了許多?”
蕭皇后還嘴道:“頭發白了,拔了便是,陛下又不是年輕小伙子,如此在意容色做什么?”
“拔?誰幫朕拔?皇后嗎?”燕王恬不知恥,湊上前去:“旁人沒膽子,皇后有嗎?”
這是激將法,蕭皇后是看出來了。但下一刻,便見她冷笑一聲,道:“這世上,沒有什么我不敢的!”
說著,她頓時湊上前去,當真就認認真真的開始為燕王相看白發。
這一幕,落在西城的眼中,瞬間令他嘴角抽搐。
分明是關心公主的事情,怎么這一帝一后突然變了狀況?難道是因為確信公主此次無礙了?
在場,唯獨崔嬤嬤抿嘴笑起來,深覺欣慰。
看來娘娘是真的在……慢慢放下芥蒂了。這一刻仿佛是回到了十幾年前,陛下和娘娘新婚燕爾的時候,兩人似乎也是這么……跳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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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攻來了,哈哈,你們要的感情戲~另外,咱們公主的性格,真的不是后天的,而是遺傳的!另外,ps:以后更新時間應該會很晚,目前是在晚上十二點前,(捂臉)工作太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