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方才,景逸公子喚赤芍姑娘師妹……”江沨眠聽到這里,不由陷入疑惑。他看向燕蒹葭,似乎在思索燕蒹葭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景逸是聽雨閣的少主,也是玄門掌門最得意的弟子。他與赤芍師兄妹多年,只是誰也不知道,他其實是聽雨閣安插在玄門的暗樁!
“他從十歲開始,便入了玄門。他的父親是聽雨閣閣主,為了給他一個全新的身份,不惜屠戮了一個村落……于是他便成了那村落中僅存的活口。”
“那時在外游歷的赤芍心地善良,便救了景逸。景逸在機關術上有極高的天賦,這也是當初選中他入聽雨閣的最重要原因!
“在聽雨閣八年,他與赤芍互生情愫,聽雨閣那頭也還未要他行動,于是景逸便以為,或許聽雨閣已然忘了有他這個少主的存在!
“只是,他父親既是有如此耐心無聲的等了八年,又怎會輕易忘卻?”
“八年的時間,景逸習得了許多玄門的機關要術,但赤焰在江湖多年,也絕非愚蠢之輩,縱然景逸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但他還是懷疑景逸的身份。于是,最機密的機關要術,他一個也沒有教給景逸!
“赤芍那時愚鈍單純,見此便偷偷為景逸盜出機關秘籍,景逸此行八年,其實唯一目的,便是習得玄門所有的機關術法,尤其重要的機關術,更是要謄抄一份,交于聽雨閣!
“如今,他還未修習所有機關要術便提前得了這樣一本秘籍……他蟄伏八年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
“赤芍年輕氣盛,不懂門派之間的糾葛仇恨,等到赤焰發現秘籍被盜,已然后悔無望!
“聽雨閣與玄門,早在幾十年前便結了仇,此番聽雨閣閣主,便是為了報仇而來。得了秘籍,他自然是攻上玄門。”
“當年,赤焰發現是自己的女兒偷盜了秘籍,恨意頓生,又無顏面對同門……于是他毅然決然,將赤芍逐出師門,父女斷絕關系!
“聽雨閣與玄門的那場大戰,聽說整整打了七天,好在景逸存了一個心眼,交給聽雨閣的秘籍被他偷梁換柱,有幾個要緊機關沒有記載其中。這才讓玄門能退居最后一道屏障,保住大半玄門血脈。”
“景逸的傷勢,便是當年代替赤芍受的,那時兩大門派交戰,聽雨閣閣主知曉景逸心思,但仇人之女,不共戴天,于是他便要趁亂殺了赤芍,絕了景逸的心思。可誰知道,景逸生生替赤芍擋了一劍,背叛了聽雨閣……”
赤芍當年來過建康,她的確愚蠢,引狼入室,但于燕蒹葭而言,卻也是救命恩人。
誰都知道,燕蒹葭生來羸弱,早幾年的時候,她幾乎只能臥于榻上,無法下地。后來是赤芍獻藥與蕭皇后,燕蒹葭才慢慢康健起來。
“這兩人,倒也是絕配,赤芍早年是蠢笨,不懂世道險惡。景逸則是愚忠,事到臨頭,才知道后悔!
“如今赤芍和景逸都是‘背叛門派’之人,沒了容身之所!闭f到這里,燕蒹葭兀自一笑,搖頭嘆息:“說他們二人是孽緣……也是不為過的!
景逸受了重傷,赤芍雖恨他怨他,但也是無法放下,于是便尋到了燕蒹葭,曾經她的靈藥救了燕蒹葭,得了燕蒹葭和蕭皇后的許諾,本沒有想過要燕蒹葭還恩,但為了景逸……便就輪到燕蒹葭傾盡公主府的財力,吊著景逸這一口氣。
當年燕蒹葭興瓊樓,建賭坊,其實是因為公主府醫治景逸幾乎掏空,她那時不想靠燕王,便想了個那么些個掙銀子的法子。
畢竟除了煙花之地,賭局之上,在何處還能如此迅速便發跡起來?
“赤芍姑娘……當真是赤焰掌門的女兒?”江沨眠驀然道。
“哦?”燕蒹葭看向江沨眠:“江公子如何會這樣說?”
“我瞧著,親生女兒……也不該因著偷盜秘籍便逐出門中罷?”江沨眠搖了搖頭:“方才我聽公主的話,聽雨閣閣主,似乎并沒有將景逸公子逐出師門,不是嗎?”
這一問,饒是燕蒹葭也不由有些訝然。
這江沨眠,可真是深藏不露,她故意省去景逸與聽雨閣后來的事情,且話里話外都在引導指向兩人都被門派棄之不顧,但江沨眠還是第一時間便留意到了此等重要的信息。
“的確!毖噍筝珥佑犎粩咳,只緩緩道:“許是赤焰更剛正一些罷,更何況,赤芍偷盜了秘籍,的確是害的玄門差點覆滅!
江沨眠聞言,似乎心中疑惑被解,只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一陣風拂過,吹的兩人都愈發冷靜了幾分,江沨眠看了眼天色,不由便道:“今日與公主的這場交換,實屬不錯,希望他日公主還是能以如此名正言順的方式,與在下處之!
言外之意便是,他不喜歡燕蒹葭裝神弄鬼的方式。
“江公子原來這樣怕妖邪嗎?”燕蒹葭笑了起來,眉眼清輝熠熠,甚是好看:“那看來,下次國師若是去捉妖除祟,是要帶上江公子,好讓江公子壯壯膽了!
燕蒹葭兀自說的輕松,江沨眠卻是臉色微白,顯得有些畏懼。
“公主說笑了,在下可是不敢的,”他連連擺手,道:“夜已深了,公主還是早些歇息才是!
“好!毖噍筝缂t唇掛著淡淡笑意,道:“江公子自去罷。”
說著,便見江沨眠打了個哈欠,似乎有些困倦,便朝著她拱了拱手,很快離去。
直到江沨眠的身影消失在暗夜之中,西遇才從暗處走了出來。
“公主,”西遇道:“公主不讓屬下跟隨,可是要讓江公子放松警惕?”
“變聰明了,西遇!毖噍筝珥搜畚饔觯浇菕熘獪y的笑意:“江沨眠這人,可是有些蹊蹺的!
西遇:“公主可相信他說的?”
“信?”燕蒹葭眸底劃過意味深長之色:“他說的那些,可謂是漏洞百出。”
“公主是說……他誆騙公主?”西遇有些不解:“那公主為何還要與他說實話?”
西遇跟隨燕蒹葭多年,自然知道,燕蒹葭所說的關于景逸和赤芍的事情,句句屬實,沒有半句假的。
燕蒹葭抿唇,微微笑了笑:“告訴他,才能知道他如此在意赤芍,究竟為了什么!
“他不是心悅赤芍姑娘?”西遇有些詫異,看向燕蒹葭。
就見燕蒹葭眸底平靜,如一潭寂靜無波的水,淡淡道:“你仔細回憶一番,剛才本公主提及赤芍與景逸的事情時,他的神色如何?”
“驚訝。”西遇忽而恍然大悟:“是了,他只覺驚訝,沒有半分心疼之色!
要說赤芍的事情,其實也叫人心疼,譬如燕蒹葭,與之相識數年,燕蒹葭提及此事時,也忍不住罵她愚鈍。
這是在意的表現。
可若是江沨眠也在意赤芍……至少會有些憐惜之色。
“所以,本公主沒有隱瞞他,那些陳年往事,說與不說,其實于景逸,于赤芍,并不重要。但對于江沨眠,似乎是極為重要的!毖噍筝绲溃骸八热灰陲椬约旱哪康,卻又忍不住對赤芍的事情這樣關切,再怎么樣也會露出破綻!
而今日,他露出的破綻便是比往常多的太多了。
他說他是極陽的體質,容易招致邪祟。若是從前,燕蒹葭定然是相信的,可她認識葉芊芊,葉芊芊說過,尚瓊便是極陽的體質。
同樣是極陽的體質,尚瓊從小到大沒心沒肺,活得很好,如何到了江沨眠身上,便與之不同了?
除非,他容易招致邪祟的事情是真的,但并不是所謂的極陽體質的原因,而是……江沨眠有什么辛秘不為人知,比如燕蒹葭的預知夢,便是因為她母親蕭皇后是隱世家的大祭司。
那么江沨眠呢?他又是什么原因?
其次,江沨眠又說,建康權貴手沾鮮血,有著吸引怨靈的先天劣勢,他恐與之接觸,導致再一次被怨靈邪祟盯上,所以才不愿與權貴結交。
可燕蒹葭不是不知邪祟的,相反,跟著扶蘇,她對怨靈邪祟所知的,恐怕比江沨眠還多。邪祟怨靈并不是那么容易出現,否則這世間早就亂了套了。
且扶蘇曾經也說,燕蒹葭繼承了大祭司的能力,她如今已慢慢能看清周遭邪祟,就她所知,建康天子腳下,其實邪祟更是不容易生出。
想到這里,燕蒹葭眸子瞇了瞇,繼續沉思。
江沨眠所說的,袁照給了他一個寶貝,那么這個寶貝定然是存在的,否則扶蘇不會看不出來江沨眠身上的蹊蹺。
似乎是瞧見燕蒹葭難得露出的深沉模樣,西遇忍不住問道:“公主,江公子隱瞞許多,興許別有目的,可是要等到他治好了景逸公子,便……”
說到這里,西遇作出一個抹脖子的動作,看得燕蒹葭一愣。
“西遇,你何時這樣兇殘了?”
“……”西遇露出一抹委屈的神色:“公主,不是你從前說的,但凡敢欺騙你的人,都要承受住欺騙你的后果嗎?”
從前這等子事情,又沒有少干……
燕蒹葭聞言,忽然想起來,的確是她從前說的,做的。
但是她也不是每次都這樣,只是對待一些‘特別’之人,才如此行事。
心中有些發虛,燕蒹葭輕咳一聲:“本公主的確說過,只是今時不同往日,這江沨眠身上謎團重重,還是先弄清楚再說!
西遇了然的點點頭:“哦!
看來公主是想弄清楚再干掉江公子了。
果然,他還是最了解公主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