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閃動, 橘色的光線將那雙圓圓的大眼睛映的亮晶晶的，她長睫毛顫動，滿臉寫著緊張與期待。

顏晟望著這雙眼睛失笑。

少年的臉上還帶著青澀，即便他身上衣著帶著污漬, 就這么隨便坐在石塊上, 卻依舊難俺清雋英挺，尤其是那雙眼睛, 眼角揚起的時候極為生動。

這一笑, 讓阮芝芝心頭“撲通”一跳，這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笑, 燭火的光線籠罩在他的臉上，好看到讓她移不開眼。

她眼睛忽閃了一下咽了咽口水，低頭從自己上衣口袋里翻著什么。

過了一會兒，她翻出來東西握在手心里然后伸手到顏晟面前展開眼睛笑地彎彎的, “小哥哥, 這個給你吃。”

顏晟低頭, 白胖的小手伸在自己面前，手心里是一個塊糖，外面包的紙有點皺巴巴的。

這些日子他一天頂多能吃到一個冷饅頭，每天都處與饑餓之中。

他不愛吃甜食，如果是從前, 他絕對不會主動吃糖，可這塊糖對現在的他, 有著極大的誘惑力。

他望著那塊糖下意識的口水分泌然后吞咽了一下有些掙扎。

他已經是大人了，怎么可以吃小姑娘的糖。

好半天，他抿著嘴搖頭，“你吃吧, 我不愛吃糖。”

“糖這么好吃，你怎么會不愛吃呢？”阮芝芝眨了下眼睛疑惑道。

說完她便把糖紙剝開，自己忍不住的先咽了咽口水。

口水像是會傳染似的，顏晟也跟著一起咽。

安靜的山洞里，“咕咚咕咚”的響起此起彼伏的咽口水聲音。

“小哥哥。”阮芝芝冷不丁地叫他。

顏晟偏頭強迫自己把視線從那塊糖上移開，“怎么了？”

“張嘴呀。”

桔子味特有香甜加上甜甜的小奶音讓顏晟下意識就張開嘴，口中被塞進了什么東西。

瞬中口腔里被酸甜的味道充盈著，他忍不住就把糖含住。

“甜不甜？”阮芝芝吞著口水眼巴巴地問道。

顏晟馬上點點頭，“甜。”

阮芝芝：“好吃嗎？”

顏晟：“好吃。”

阮芝芝：“那你剛剛為什么說不喜歡吃糖？”

已經快把糖吃完一半的顏晟，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么。

“……”

顏晟耳尖紅了紅，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阮芝芝托著下巴盯著他的嘴唇又咽了咽口水，“小哥哥，我對你多好呀，你知道嗎？這塊糖我吃了好久的。”

顏晟把糖塊在嘴里動了動換到另一邊偏頭看她：“好久？”

阮芝芝點點頭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個指甲蓋的大小，“嗯，我每次只吃那么一小點。”

顏晟含著糖奇怪地看她，“一小點？”

他剛剛看糖紙剝開的時候糖明明是完好的，她是怎么吃的？

阮芝芝胖胖的手指點著下巴得意地彎起眼睛，“小哥哥，你是不是在想我是怎么吃的，糖一點沒碎掉。”

顏晟抬起頭看著那閃亮的大眼睛，唇角就忍不住上揚，“那你是怎么吃的？”

阮芝芝聞言更得意了，下巴跟著往上揚，“我每吃只含幾口，然后再包好，這塊糖我吃了十多天了呢，小哥哥，我是不是特別聰明？”

“……”

顏晟僵在當場，口中的糖已經小了一多半，他揉了揉眉心沉默了。

這小姑娘，可真是……

阮芝芝抿了抿嘴唇往顏晟這邊靠了靠眼巴巴的看著他嘴唇，“小哥哥，我怎么看你嘴不動了，你不想吃的話，可以再吐出來給我吃。”

顏晟：“……”

好半天，他才面色古怪地看著她，試著給她講著，“芝芝，吃過的東西不能再給別人吃，不衛生的。”

阮芝芝眨了眨眼睛說：“我吃過的東西不給別人吃的，這糖我只給你吃了。”

她仰頭看他，圓圓的小臉認真道：“小哥哥好看，我喜歡小哥哥，你是我喜歡的人，不是別人。”說完她小腦袋湊近他張開了嘴巴，“你看我牙雖然掉了好幾顆，但是可白了，很衛生的，不信你聞一聞。”

這聲“喜歡的人”，讓顏晟耳尖一燙，有些不知所措。

阮芝芝說著張著嘴湊的更近。

望著那肉嘟嘟的小臉，顏晟的耳尖快燒起來，他“咳”了一聲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身體往后退了退，“嗯，知道了，你很衛生。”

一聽“衛生”阮芝芝立刻閉上嘴巴笑著看他。

他頓了下又說道：“芝芝，今天謝謝你，但是你一個小姑娘，不要隨便相信陌生人，尤其是不要和陌生人單獨來這種隱蔽的地方，明白嗎？”

阮芝芝似懂非懂地點頭，“明白，就是除了小哥哥以外不能跟其他的陌生人來這樣的地方。”

顏晟聞言笑了下，“嗯，芝芝真聰明。”

一聽到聰明，阮芝芝立刻彎著眼睛，酒窩深深，“那當然，我爺爺都說我是天生唱戲的小天才。”

說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慌張地站起來，“呀，我爺爺要回來了，看我沒在院子待著又要吵我了，小哥哥，我先走了。”

阮芝芝站起來，山洞中的蠟燭光線漸漸變弱，顏晟視線落在那根蠟燭上，蠟燭已經快要燃盡，火苗也變的虛弱。

對黑暗的恐懼向他突然襲來。

“小哥哥，明天我還能見到你嗎？”

顏晟望著她點頭，“還能見到我。”他頓了下臉上隱約浮起紅暈，“芝芝，你能明天給我帶些吃的喝的嗎？我可能要在這里待幾天。”

阮芝芝馬上點頭十分開心的合起手掌，“太好了叭，明天還可以見到小哥哥，我明天給你帶老多老多吃的喝的。”

“那我先走了，小哥哥，明天見。”

阮芝芝朝顏晟揮揮手，就往山洞出口的位置走去。

剛走幾步就聽到身后有人叫她。

“芝芝。”

她轉過身，燭火漸暗，那雙上揚的眼晴變黯卻很專注地望著她。

“我在這里的事，是我們的秘密，不要告訴別人，如果有人問起你有沒有見到我，一定要假裝不認識我，明白嗎？”

“明白，小哥哥，這是我們的秘密。”

伴隨著一聲一聲腳步聲，那道小小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顏晟的視野里。而燭火在晃動了幾下后，逐漸變弱最后熄滅。

顏晟的四周又陷入了黑暗，如之前一樣，他抱住手臂身體蜷縮在一起，整個世界似乎只剩下他自己，時間像是停滯下來，他抬起頭，看向前方。

黑洞洞的，黑暗像是想把他吞噬掉。

他甚至有些懷疑，剛剛的小女孩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就在他想再次閉上眼睛時，耳邊聽到一聲軟糯的聲音，“小哥哥，別怕，我明天一定來找你。”

他循著聲音睜開眼睛，他雖然看不見她，但目光依舊直直望著聲音的來源然后輕輕應了聲，“好，我等著你來找我。”

他的唇角在黑暗里揚起，還好，她不是幻覺。

——

清晨，半山腰的院子里，阮芝芝扶著墻壓腿，她胖胖的手指攤成蘭花指，手背上因手上的動作形成幾個小坑，她偏頭白嫩的臉蛋紅撲撲的看著那邊委屈巴巴，“爺爺，腿下不去了，疼疼。”

一位身材瘦削頭發花白的老者，他手中拿著一把尺子緩步走向阮芝芝。

他伸手用尺子往阮芝芝的小胖腿上敲了幾下炯炯有神的眼睛透著一絲無奈，“之前還壓的好好的，怎么沒幾天又壓不下去了？”

他頓了一下視線在阮芝芝身上打量了一圈兒問道：“芝芝，你是不是又胖了。”

一聽“胖”阮芝芝就心虛了，她抿了抿嘴唇把已經撅起的小肚子前的衣服往下拉了拉搖頭，“沒有，我最近吃的可少了，沒胖。”

這位老者不是別人，正是曾經聲名遠揚自創阮氏一派的梨園名家阮東正，京戲逐漸沒落，一年不如一年，他帶著戲班子眾人回到了他的老家。

他把手中的尺子換到另一只手上，抬手就往那條小胖腿上壓了一下，“伸直了，你這姿勢不對。”

這一壓，差點讓阮芝芝當場飆淚，也太痛了。

可即使痛，她還是咬著牙忍住了。

阮東正望著在那對大眼睛里打轉的淚手頓了下，還是往下壓了壓，“芝芝，再往下低一點。”

“嗯，我知道了爺爺。”阮芝芝忍著痛把腿伸直。

一直到一個鐘頭之后，她的動作才練標準，阮東正摸摸她頭聲音放軟，“芝芝，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你現在辛苦，都是為了以后在臺上呈現最好的狀態，孩子你可記住了。”

阮芝芝放下腿重重地點頭，“我記住了爺爺。”

阮東正摸著她的頭微微頷首，“好孩子。”

阮芝芝彎彎眼睛正要說什么，就聽到身后有人叫道：“班主，您有空嗎？我有事和您說。”就看到沈歲從北邊的屋子走出來臉色不太自然。

阮東正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料到了他要說什么，他眉頭一皺，三條深深的溝壑形成了個川字。

“來我屋吧。”

說完，他摸了摸阮芝芝的頭不自覺地嘆口氣，“芝芝，你去廚房吃早飯吧。”

阮芝芝點點頭目送著兩人離開進了朝西的那間屋子，她眼珠轉了轉悄悄地來到那間屋子門口，小腦袋悄悄探過去。

阮東正的渾厚的嗓音從里面傳出來。

“有什么話直說吧，小沈。”

“班主，帳上的錢已經不多了，下個月的工資發完恐怕就不剩什么了……，您說現在怎么辦？”

短暫的沉默后是一聲重重地嘆息，“我知道了，我這還有些金飾，等明天我去找金店先賣了它應急。”

“這怎么能行，那些東西可都是夫人留給您的東西，不能賣啊。”

“念想留心里就行了，我吃苦沒事，不能讓大家跟著我吃不上飯，只要我活著一口氣在，就要護他們周全。”

“班主，您受累了……”

“應該的，我只是沒想到我阮東正有一天會為錢這么發愁。”

又是一聲重重地嘆息。

門外的小腦袋慢慢地縮回去。

阮芝芝眼睛眨了眨，錢這么重要嗎？爺爺和沈叔怎么張口閉口在談錢。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手拍了下腦門，壞了，小哥哥還在山洞里呢，她立刻小跑著往廚房跑去。

——

顏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等他醒來的時候眼前依舊是一片黑暗，四周靜的可怕，他只能聽到自己地呼吸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壓下心頭那一波又一波的恐懼，活動了下身體，為了保險期間，他沒有從這個山洞馬上離開，之前經過的路上，他觀察過四周的環境，這邊是在鄉下，還是很偏僻鄉下，他怕自己還沒報警，就又被那伙人抓住。

他得穩住再等等。

只是現在他肚子餓的厲害，他吞咽了一下，眼前劃過一雙圓圓的眼睛，他唇角無奈地揚了下，那小姑娘恐怕早就把自己給忘了。

猛然間，他聽到了洞口的位置響起了腳步聲，他心中一跳，手立刻往身邊摸著，隨手便抓住一塊石頭，然后側身警覺地抬起頭。

心怦怦地跳著，遠處，有一束亮光正朝著他緩緩移動。

越來越近，光也越來越亮。

當他看到那兩對若隱若現的酒窩時，他眼眸涌動著，似是流出細碎的光。

“小哥哥，別害怕，是我，芝芝。”

聽到這軟糯的聲音，他的眼睛熱了熱，仰頭看向她手中的燭火。

阮芝芝把蠟燭還放在原來的位置，然后坐到顏晟旁邊，從懷里掏出一個布包遞給他，“小哥哥，這是李嬸蒸的菜包子，我給你拿了五個呢，快吃吧。”

面粉混著菜的香氣鉆入顏晟的鼻腔里，他下意識的就咽了咽口水，伸手便接過包子送直嘴里。

韭菜混著雞蛋香味在口腔里蔓延開，這是他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阮芝芝看著他吃的樣子彎起眼睛把手中的杯子遞給他，“這里是牛肉香菇粥，我最愛喝的，我給你用我的保溫杯帶來了。”

阮芝芝能看出來，顏晟餓壞了吃的也很急，可很奇怪的即使他吃的又快又急，卻不顯一點狼吞虎咽，倒是有點不緊不慢很斯文感覺。

五個包子瞬間少了三個，顏晟沒吃飽，但他卻忍著沒有吃完，他把包子收起來接過保溫杯看向阮芝芝，“謝謝你，芝芝。”

阮芝芝彎著眼睛搖頭，“不用謝，小哥哥，你和我不用這么客氣的。”她頓了下眨巴了下眼睛，“畢竟我是你女朋友嘛。”

正在喝粥的顏晟一下子被嗆住，他咳了幾聲才止住“咳嗽”，他有些無奈地看著眼前的小姑娘斟酌了一下道：“芝芝，你還小，女朋友這個不是你現在年紀可以做的事。”

聞言，阮芝芝愣了愣問道：“那長多大我才可以做呢？”

顏晟看著她懵懂的眼神斟酌一下回，“等你20幾歲大學畢業之后吧。”

阮芝芝似懂非懂地點頭，“明白了。”

顏晟松下一口氣，這小姑娘天真是天真了點，還好比較聽話。

阮芝芝托起下巴湊近了顏晟一點大眼睛忽閃了幾下問，“小哥哥，你家有錢嗎？”

顏晟喝下一口粥偏頭看她，清秀的眉毛蹙了下，“勉強算有錢吧。”

如果不是他父親那么能揮霍的話，就算有錢了。

阮芝芝聞言眼睛一亮，伸手抓住他的手指語氣有些激動，“小哥哥，我不做你女朋友了。”

顏晟視線落在自己手上的那只小胖手上心情有些復雜，居然這么快就不做了？變的有夠快的。

他剛要說什么，聽見更激動的聲音，“小哥哥，將來我長大了，和你結婚好不好？”

他望著那亮晶晶的眼睛結巴了，“結，結什么？”

阮芝芝手抓的更緊眼睛笑的彎彎的，“結婚，我長大要和小哥哥你結婚。”

作者有話要說：　　芝芝你怎么小時候就看上人顏總的錢了。

發現沒有小時候的顏總很溫柔。

明天晚上六點一定更新。

又晚了，嚶嚶嚶。明天一定準時。要不然我就加更感謝在2021-10-20 15:15:29~2021-10-21 19:21:2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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