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帝趙佶愛好廣泛,喜筆硯、丹青、圖史、射御,喜讀書、繪畫、工筆札、古器、山石、奇花異草等等。
趙佶在還沒有當(dāng)皇帝時便長于此道,喜歡習(xí)字繪畫,玩味古器花石,這樣的人做了皇帝,焉有不窮聲色之娛的道理?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蔡京、童貫、王黼、梁師成、朱勔等人又豈能不仰承意旨,推波助瀾?
于是乎,蔡京、童貫、王黼、梁師成、朱勔等人就大興花石綱,為趙佶搜羅各種古玩奇畫、花草奇石。
花石綱,其中花是指花草、花木,石就是石頭,而綱就是綱運,搜羅之后,便是集運至東京開封府。
話雖如此,卻不僅限于花草、花木、石頭,而是包括一切奇珍異寶、玩賞之器、入口之物,甚至還包括女人。
蔡京第三次為相之后,是更加的小心謹(jǐn)慎,是更加的恭奉趙佶,見趙佶喜愛這些物件,于是自己坐鎮(zhèn)開封府,命朱勔父子密搜東南之奇珍異寶,供奉趙佶。
最開始之時,還躲躲藏藏的,還有些不好意思,可最后卻專門成立了蘇州造作局、明金局、應(yīng)奉局、御前人船所、營繕?biāo)、西城所、采石所、后苑造作所、御前生活所、行幸局等諸多局所、衙門,專門為趙佶搜羅各種奇珍異寶等等,此時已經(jīng)達到了明目張膽、肆無忌憚之地步了。
蔡京之子蔡攸甚至還效仿王黼,創(chuàng)置宣和庫式貢司,上自金玉,下及蔬茹,罔不籠取。
其中朱勔更是變本加厲,打著皇帝陛下的旗號,并以此為晉升之階,手下也是聚集了無數(shù)爪牙,四處打探,一旦發(fā)現(xiàn)百姓家中有一石一木堪玩者,即使健卒闖入家中,貼上黃封表識,百姓稍有二話,便治大不恭之罪,一些石頭、樹木是無法搬出房屋的,于是就毀屋拆墻,強行運走。
百姓為了免于此劫,于是就奉上敬錢,以折錢免災(zāi),為此,中產(chǎn)之家無不紛紛破產(chǎn),而貧困之家卻只能鬻賣子女以供其需。百姓是苦不堪言,花石綱之禍襲擾百姓久矣,百姓為此是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其中尤以東南百姓最甚。
朱勔等人卻因此大發(fā)橫財,勒索、敲詐了百姓無數(shù)錢財不說,盡管朱勔等人是無償、強行征取的這些物件,但朱勔等人還借此大量支取朝廷庫藏之錢財。
是兩頭不誤,兩頭發(fā)財。
朱勔等人不但大發(fā)橫財,還加官晉爵。
朱勔不但得防御使、提舉造作局等官職,且東南部刺史、郡守多出其門,可謂是妖邪出世、群魔亂舞。
而宋各路、府、州、軍的官吏見此事有如此之大的好處,便紛紛仿效,是一擁而上,往死里盤剝百姓,不待旨意,供奉至京師,以圖加官晉爵。
貢物到了京師之后,諸局所之宦官便爭相轉(zhuǎn)呈宮中,以圖皇帝賞賜。
供奉共有三條途徑,而花石綱只是其中的一條,而僅這一條卻擾得天下百姓不得安寧,百姓不堪其擾,日子過的是苦不堪言。
福建路福州福清縣石竹山的百姓亦是如此,亦是不能免于花石綱之禍。
不久前應(yīng)奉局的官吏、干辦公差與福清縣曲知縣等官府之人,就來到了石竹山,欲取媽祖石,供奉朝廷。于是石竹山附近的百姓,便推舉一名袁姓里正出面,挨家挨戶攤派,就連山上的僧人、道士都捐出了香火錢,方才湊出了數(shù)十貫錢,奉于福清縣官府與應(yīng)奉局。
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軟,在曲知縣的勸告之下,應(yīng)奉局由此而消停了幾日,可沒過幾日,便又卷土重來,還是要取走這塊媽祖石。
“來了,來了。。。。。”此時正在大聲議論此事的眾百姓,見鯉魚湖岸邊忽然來了一大群官府官差,于是紛紛向這邊望去,議論聲音也小了許多。
石竹山袁里正見一名綠袍官員被手下簇擁的走了過來,于是慌忙迎了上去。
“小人見。。。你不是曲知縣,你是何人啊?”袁里正看清楚面前這個官員的相貌之后,吃了一驚,詫異的問道。
袁里正原來以為來的是福清縣曲知縣,可面前的此人雖穿的是知縣的官袍,但并非是曲知縣,因此感到異常驚訝。
曲知縣身材矮胖,而這名官員身材中等較胖,就像一截木樁般的,且臉上顴骨凸出,無肉包裹,下嘴唇突出,就像個未進化完全的猿猴似的。
“二賴子?”有人認出了此名官員的身份,于是驚呼道。
“康老六,認出爺爺來了?”綠袍官員得意洋洋的說道。
二賴子姓賴,從前也是福清縣人氏,為一名潑皮無賴,整日里要么就是整日里無所事事,游手好閑的,要么就是調(diào)戲婦人、打架斗狠、偷雞皮狗的,后聽說此人去了外地,投靠了什么人。
眾福清縣的百姓萬沒料到,二賴子居然回來了,還穿著一身大宋官員的官袍。
難道他這身官袍時偷的?眾人心中均是暗暗納悶。
“這是福清縣新任賴縣令,爾等小民還不過來拜見?”福清縣縣衙一名諂媚之徒說道。
眾人聞言皆是一片嘩然。
大宋知縣或縣令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一般是科舉及第,有了功名之后方可任知縣或縣令一職,當(dāng)然也有通過舉薦入仕的,可舉薦需朝中有人才行啊,而且一般來說,為朝廷重臣,方有舉薦之權(quán)的。朝中無人,誰舉薦你。
二賴子原本就是福清縣石竹山一名潑皮無賴,大字都不識幾個,他有個屁的功名啊。。。他為福清縣縣令,就是通過舉薦了,那么他是通過何人舉薦的?難道二賴子在朝中有人?
眾福清縣百姓均是百思不得其解。
“小的見過賴大官人,曲知縣哪里去了?”袁里正無奈上去拜見。
二賴子目前可是福清縣的父母官了,無論他從前是個怎樣的人或他是怎么得到的官職,但畢竟為官府的官老爺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老咬蟲,官府的事情還需你操心嗎?不過爺爺我。。?。。。本官今日心情好,就告訴你吧,姓曲的蠢豬,辦差不利,已經(jīng)卷鋪蓋卷兒滾蛋了,現(xiàn)在石竹山這個地頭本官說了算!
福清縣縣衙諂媚之徒早已搬了張?zhí)偃σ芜^來,二賴子靠在藤椅之上,得意洋洋的看著袁里正說道。
“哦,賴大官人,你今日來所為何事?”袁里正將一貫錢塞在二賴子的手中之后,彎腰站在二賴子面前問道。
二賴子拿著銅錢,在手中掂了掂后,又甩還給了袁里正,吐出口濃痰,又接過手下遞過來的茶碗,喝了口茶后說道:“直娘的老潑才,你說為了何事?”
二賴子隨后指著媽祖石說道:“還不是為了這塊鳥。。。呃。。。圣石。。。本官今日就是奉旨取走這塊圣石,獻于皇帝老。。。陛下。。!
泥人也有三分性,二賴子左一口的老咬蟲,右一口的老潑才,使得袁里正心頭火氣,稍稍站直身子后說道:“媽祖石乃說我石竹山的鎮(zhèn)山之寶,護佑一方平安,為我等的身家性命,想取走,沒那么容易,你就不怕我等告御狀?你就不怕我等上萬民折嗎?”
“對,對,老里正所言大是!
“憑什么要搶走我們的媽祖石?”
“你也是石竹山人,就不怕天降災(zāi)禍嗎?”
“我等上京告御狀,我等上萬民折,我就不信了,天下之大,就沒個說理的地方?”
“對,對,告御狀,上萬民折!”
石竹山的百姓群情激昂,紛紛涌上前去,怒斥二賴子等人,不是害怕那些個跨刀徭役,早就揪住二賴子問個明白了。
“呱噪個鳥!”二賴子自藤椅上一躍而起,卷起袖子,露出紋身雙臂,跳腳大罵道:“想造反吶?造反就是抄家殺頭,爺爺我奉旨辦差,反我就是反朝廷,就是反陛下,造反大罪你們這些刁民擔(dān)待得起嗎?呸,三十老娘怎會倒繃小兒?今日爺爺我倒想砍下幾個腦袋當(dāng)球踢,爺爺我今日殺幾個刁民惡民,不但無罪,反而有功,反而要升官發(fā)財,你們信不?”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潑皮無賴出身的朱勔天生就帶著一股子狠厲之氣,其手下亦是如此,豈能害怕這區(qū)區(qū)些許百姓鬧騰?
二賴子將謀逆大罪的大帽子扣在石竹山百姓頭上,使得眾人均是敢怒而不敢言,憤怒的盯著二賴子等人,吵鬧之聲逐漸平息了下來。
在這個世上,不是到了萬不得已,不是到了真正的活不下去了的時候,又有何人敢揭竿而起?
“老潑才!”二賴子見百姓安靜下來,于是得意洋洋的走到袁里正面前,嘿嘿冷笑道:“告御狀、上萬民折?爺爺們是奉旨辦差,你告御狀告到哪里去?又有哪個衙門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接爾等刁民的御狀?”
“賴大官人啊!”袁里正無奈說道:“大官人是不是嫌錢少啊?嫌錢少,小的們這就去湊,請大官人不要運走我石竹山的媽祖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