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庭前腳一走,林朔秋剛要轉身回去,就被林初時一把拉住了。
林朔秋挑眉:“干嘛?”
林初時拽住他,皺著眉說:“哥,你怎么會和他合作?”
林朔秋聳肩,仿佛覺得他大驚小怪:“互相有利益需求,就合作咯。”
林初時:“可你不是說了畢庭不是什么好人嗎,還讓我少跟他們聯系的。”
林朔秋:“他是不是好人,和他能不能給我帶來利益,這是兩回事,他不是好人,也不攔著我拿他賺錢。至于讓你和他保持距離,那是因為對你來說,你和他們摻和在一起,只有被騙得團團轉的份兒,懂嗎?”
林初時也顧不上生氣自己又被鄙視了,急急地說:“可是之前公司里出問題,他不是還做了手腳嗎,他那樣的人,你難道能相信他?”
林朔秋說:“做生意總是要承擔風險的,畢庭是什么樣的人,我當然清楚,他不是個好人選,但眼下也沒有多的人可以讓我選了。”
林初時皺緊眉頭,又露出一點愧疚的神色,說:“對不起,是因為我……”
林朔秋打斷他:“別往自己身上瞎攬事兒啊,要說起來,聶寒也確實給我們解了燃眉之急,要沒有他那筆資金,現在我們可能都要申請破產清算了。只是他這個人心思太深,又是這樣的行事態度,我不可能安心。”
“放心吧,之前那個項目已經鋪了出去,現在進度還不錯,等之后資金回流,形勢就好多了。”林朔秋扯了扯嘴唇,冷冷地說,“畢庭他想從你哥身上撕下塊肉來,也要看有沒有那個能耐。”
林初時看著他,還是滿臉不放心的樣子。
“行了,”林朔秋屈指彈了他一個腦崩,說,“你就別操這個心了,你把你自己那點兒破事掰扯清楚,我就謝天謝地了,玩兒去吧,啊?”
很隨便地敷衍完自己弟弟,林朔秋轉身進屋去了,林初時呆在原地,過了一會兒,也跟了上去。
林初時回到家里,上樓換了套衣服,下樓的時候,林夫人看見他,叫住他:“小初,要出門呀?”
林初時一頓,點了點頭:“出去走一走。”
又懷疑地問:“總不至于門都不能出,還要把我關在家里吧?”
林夫人看著他,眼里有探究的神色,片刻,她轉回目光,說:“出去就出去吧,我還真能把你關起來呀?”
又說:“我看關也關不住你,你自己出去走走,想想清楚吧。”
林初時嘿嘿一笑:“好的媽,謝謝媽。”
林夫人看他一眼,輕輕地哼了一聲,沒再說什么。
林初時一出門,就打了車,直往聶寒公司的方向過去。
他心里著急,又忘了提前和聶寒說,到了公司樓下才想起來,正要打電話的時候,卻也是巧,剛好迎頭碰上了李聞聲。
李聞聲見人三分笑,很是和氣,二話不說,將他帶了進去。
還說:“又來找老聶的吧,老聶也是,你來了怎么還往外跑?”
林初時說:“他出去了?”
李聞聲點頭,說:“可不是嗎,年底公司要總結,你們要辦婚禮,他又要顧著公司,又要看著婚禮的進度,忙得跟個陀螺似的,我都佩服他的精力,他是不是都不用睡覺的?”
林初時一愣,心里浮起一種很難說的感覺,從他和聶寒那次不愉快開始,兩家又出了這么多事,婚禮這些瑣碎的事情他都沒有再顧得上,既是分不出精力,也是提不起心情,但聶寒卻還是一直盯著。
林初時一時沒有說話,李聞聲一直笑呵呵的,好像沒有看出他的不對勁,又摸著下巴說:“不過也不知道為什么,這幾天我看他是心情不太好,在公司總是冷著個臉,還兇得要命,把現在的助理都給罵哭了幾次——這個助理可算是迄今為止在老聶身邊呆得最久的了,我還真怕他把人給罵跑了。”
“是不是事情太多,他壓力有點大啊?”李聞聲有些發愁地嘆了口氣,又瞅了瞅林初時,擠眉弄眼說,“總不至于是你們倆吵架了吧?”
林初時咳了一聲,稍微有些尷尬。
李聞聲見他如此,臉上露出驚訝似的神色,說:“真吵架了?”
林初時有些不知所措,他摸了摸鼻子,還是老老實實地:“呃……其實也不算吵架吧。”
頓了頓,又說:“現在也好了。”
心里嘆了口氣,想:姑且算是好了吧。
李聞聲嘖一聲,忍不住搖頭,說:“害,你不說我也想得到,老聶那張嘴,不說話能悶死你,一說話就氣死你,你要是受不了他,也實在很正常。”
林初時忍不住說:“……那倒也沒有,沒那么嚴重。”
李聞聲看看他,笑了一下,說:“是,反正你們才是要過一輩子的人,自己的感覺最重要。”
林初時默默點了點頭。
正好這時叮的一聲,電梯到了,兩人走出來,進公司。
林初時照舊去會客室待著,給聶寒發了條信息,問他什么時候回來。
聶寒很快回他:「還在外面,晚一點回。」
一條之后,馬上又接了一條過來:「你到公司來了?」
林初時回:「嗯。」
又輸入:「有點事情想和你說。」
還沒發出去,李聞聲倒了杯茶,遞給他,林初時接過來,說了聲謝謝。
李聞聲卻還沒走,說:“說起來,老聶今天出門,還是因為酒莊那邊好像出了點問題,他親自過去看看。”
林初時抬起頭來看他。
李聞聲說:“當初老聶盤下這個酒莊可是費了大力氣,這玩意兒吧,聽起來洋氣,但也是燒錢的東西,我還納悶他兒干嘛搗鼓這個,他跟我說是準備求婚用,做聘禮的,我還笑他,你一個萬年單身漢,準備跟誰求婚?后來你回國了,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這是一早就給你準備著呢。”
林初時本來還奇怪,怎么說起這個來,聽著聽著,整個人愣住了,他微微張大嘴,仿佛沒聽懂他的話似的:“你說什么?”
什么叫做為了他準備的?
李聞聲仿佛有些驚訝,說:“怎么,他不是把酒莊都送你了,過到你的名下了嗎?”
林初時比他更驚訝,一副“你在說什么”的表情。
李聞聲看著他,嘖了一聲:“老聶怎么回事,他不會連這個也沒跟你說吧?”
林初時一臉茫然。
李聞聲重重嘆了口氣,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兩人談話的過程里,林初時打好的字還在輸入框里,遲遲沒有發出去。
手機傳來震動,聶寒的消息又過來了:「怎么了?」
林初時一低頭,剛剛看到,還沒有來得及回復,對方又發來了一句:「我很快回來。」
林初時看著對話框,想了片刻,他把輸入框里的話刪掉了,重新回了一句:「不用,我來找你吧。」
對話框里出現對方正在輸入的標志,林初時沒等聶寒那邊問,自己先回答了:「李聞聲說你在酒莊。」
又問:「我可以來嗎?」
對方的正在輸入消失了,過了片刻,聶寒回復:「好。」
林初時把手機放回了兜里,和李聞聲道別。
李聞聲看看他:“去找老聶?”
林初時摸摸鼻子,點了點頭。
李聞聲笑了一下,說:“好啊,去吧。”
林初時走到門口,拉開門,正要出去,又聽到身后李聞聲突然地說:“老聶這個人吧,其實是很死心眼的,他認定了什么,就很難再改變心意,只是他性子的確是有點兒悶騷,有時候難免會讓人覺得冷淡了些,但是可能他做了很多事情,只是沒好意思在你面前說。”
林初時腳步頓住,李聞聲繼續說:“我認識了他很多年,知道他心里一直有個人。我有時候說他,這么多年了,人家指不定都已經不記得你了,你跟這兒演什么深情的獨角戲?但他跟頭倔驢似的,說什么也不聽,這么多年也沒跟別人在一起過。后來知道你回國了,當時你們家不是出現了困難嗎,他在公司一宿沒睡,然后跟我說,他要把持有的股份賣一部分給我,轉現給你們家救急。”
林初時完全不知道中間還有這一節,他猛地扭過頭,驚異地瞪著李聞聲。
李聞聲看著他:“不然你以為他怎么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錢?所以第一次你來的時候,我還開玩笑,說他是來帶你看他為你打下的江山的——確實是他打的,然后他送給你了。”
林初時一時說不出話來,雖然他一向覺得李聞聲說話不太靠譜,有夸大其詞的嫌疑,但開這么大的玩笑,還是有點兒過于離譜了。
李聞聲說:“你要是不信,不如親口去問問他。”
林初時坐上了車,車子往酒莊開去的時候,腦子里一直回響著李聞聲最后和他說的話。
“對了,你第一次來公司那回,他因為要開會沒能陪你,你走之后,他還問我,你為什么走那么早,是不是生氣了?”
說著說著,李聞聲還受不了地翻了個白眼:“結果后來他還是自己氣了半天,怪我為什么把會議安排在那個時候。”
林初時閉上眼睛,聶寒那張總是冷淡,沒什么表情的臉還是出現在他眼前,他看見聶寒抿起嘴唇,下巴繃緊了,仿佛是有些固執的神色,伸手抓住他,不肯讓他走。
林初時突然張開眼睛,那股強烈的心悸,還在他身體里余波似的晃動。
他不得不緊緊攥住了手指,以忍住心臟那一陣一陣,強烈的悸動和震顫。
車子在酒莊門口停下,聶寒的助理就在門口等著他,幫他打開車門,迎他下來。
林初時問:“聶寒呢?”
助理說:“聶總在里面,這批次的酒出了點問題,聶總正和酒莊的負責人在談話。”
林初時哦了一聲,因為涉及到專業問題,他不了解,也就沒再問了。
兩人進到酒莊里面,林初時到的時候,聶寒和兩個酒莊的負責人從一個房間里出來,應該是談得差不多了。
聶寒神色微緩,看起來應該也不是什么大問題。
他們也都看到了林初時,那兩個負責人態度很是恭敬地,對林初時打招呼:“林先生。”
聶寒腳步一頓,然后抬步向他走過來,問:“怎么過來了?”
林初時說:“嗯,不想等,就過來了。”
聶寒看看他,問:“有急事?”
林初時搖了搖頭,說:“也不是很急。”
抿抿唇,又說:“就是想見你了。”
聶寒一頓,然后抬起目光,向在場的幾人說:“按照剛才說的,先把儲藏的問題解決了,有什么問題再和我說。”
負責人猛點頭,正要慷慨激昂地表達自己的一番忠心。
聶寒繼續說:“然后現在,你們出去。”
助理反應迅速,率先邁開腿往外走,走時還給愣在那里的兩人使了個眼色,兩人這才回過神來,跟著助理一起往外走,最后還貼心地給帶上了門。
很快屋子里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林初時看著被迅速清場,空蕩蕩的四周,稍微尷尬了一下。
“也不用叫他們都出去吧……”
好像他們要在這里干什么不能見人的事一樣。
聶寒附和似的嗯了一聲,但是看起來并不覺得有哪里不合適的樣子。
林初時放棄和他討論這個話題了。
兩個人站在廳里,面對面地你看我我看你,感覺好像有點傻傻的。
林初時別開目光,想要走到旁邊的沙發坐下,至少別這么尷尬地對站著。
聶寒卻突然地捉住他的手,握在手心里捏了捏,低下頭看他:“你剛剛說,你來這里,是因為想見我?”
林初時停頓了一下,臉稍微有點發熱,但還是點了點頭。
聶寒握住他的手微微緊了些,聲音略微低下去地,又說:“真的嗎?”
林初時被這么再三追問,臉皮再厚,也實在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掙了掙,小聲地說:“其實也是有點事想找你。”
聶寒停了停,說:“我猜也是。”
又問:“什么事?”
林初時在想要怎么問他這個酒莊的事情,又該怎么問那個股份的事情,還沒想好,就聽到聶寒說:“酒窖的儲藏系統出了一點故障,還好發現得快,沒出現太大的損失。只是負責人之前一直是和我聯系,跟你不太熟悉,所以就先和我說了,下次我會讓他記得先跟你匯報。”
若是在一個小時之前,聽到聶寒說要酒莊的人向自己匯報,林初時一定會覺得莫名其妙,酒莊的事情干嘛要向他匯報,但現在卻咯噔一下,他想起了李聞聲和他說的話。
聶寒不會真的把酒莊送給他了吧?
什么時候的事?他怎么一點都不知道?
林初時腦子里亂糟糟的,還沒想明白,又突然反應過來,聶寒這是在向他解釋?
聶寒為什么要向他解釋這個?
難道聶寒以為自己是為了酒莊的事情過來找他?
雖然也沒錯,但是——
林初時急急忙忙地說:“不是,我不是想問你這個。”
聶寒看著他:“那是別的事?”
林初時簡直都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對了,他一咬牙,脫口而出說:“我想問的是,李聞聲說你把酒莊送給我了,這是真的嗎?”
話一出口,林初時感覺整個人都輕松了,又覺得緊張,他盯著聶寒,心里想:不可能吧?
不可能真的送給他了吧?
為什么啊?
聶寒看著他,目光定定的,片刻,他說:“你怎么會問這個?”
他的聲音略微怪異,好像覺得林初時問了個傻問題,或者根本就不該問這個問題。
林初時打了個激靈,心想是不是李聞聲搞錯了啊?
他就說,好好地聶寒干嘛送一個酒莊給他,還賣股份,聽起來就不可能啊。
李聞聲這個玩笑可真的開大了啊。
然后就聽到聶寒繼續說:“合同里不是已經包含轉讓書了嗎,當時你簽了字的,你忘了?”
林初時茫然地看著他:“什么合同,什么轉讓書?”
“還有什么合同,我和你簽過的合同還有別的嗎?”聶寒皺了皺眉,好像一下也沒反應過來,片刻,他突然頓住,看向一臉莫名其妙的林初時,他突然反應了過來,“你不知道?”
林初時搖了搖頭,茫然地說:“……知道什么,那個合同,不就是結婚協議嗎?”
林初時發誓,他聽到了聶寒倒吸氣的聲音。
半晌,聶寒伸手指捏了捏鼻梁,林初時聽他喃喃地說:“居然是這樣,你根本不知道,我還以為你……”
聲音突然止住,簡直出乎林初時意料地,聶寒居然笑了出來,仿佛終于恍然大悟,又像是某種心結被打開,他看著林初時,似笑似嘆地說:“原來是我想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