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姝說:“你的意思是?”
半夏眼眸深深的望她,揣測著這姑娘是真的不明白,還是故作單純無知?
不等半夏回答,蕭明姝就微微一笑,“你是什么意思都不要緊,我知道樓哥哥的意思就成了。”
半夏表情一滯,有心再開口,卻又覺得自己已經錯失開口的良機,這會兒再多說什么,都顯得太刻意。
她搓著手,覺得自己辦了件不聰明的差事。
蕭明姝嘴角一直噙著笑,她又喂了一陣子的蟲子,但眼見她心情是越發的好,沒有一點兒焦躁不耐煩。
她再見樓辰是在晚膳的時候。
她去了樓辰的院子,樓辰換了柔軟的家居服,整個人給人的感覺異常親和舒適。
他瞧見蕭明姝,朝她招招手。
蕭明姝快步到他面前,距離很近,仰著臉看他。
“我明天一早就要出門,你去嗎?”蕭明姝問道。
樓辰看她仰著小臉兒,一雙眼睛清澈無比的盯著他,不由心底一陣柔軟,他抬頭摸摸她的頭,“一早出門,是要做什么?”
“半夏說,樓府里沒有什么蟲子,外頭山林里蟲子很多,還有瘴氣,我想去看看。”
蕭明姝說話的時候,半夏剛好到門口。
聞言,她心頭猛地一跳,立即轉過身去,背對著門內,她不敢去看少主的目光。
若說這姑娘還有幾分裝相的可能……少主眼里卻是揉不得沙子,倘若少主追問她,為何要告訴女孩子這些?
她又該如何回答?
半夏忐忑的同時,還有幾分期待……因為她瞧見少主腰間掛的那香囊,是先前她為他縫制的……她親手,一針一線……她猶記得,當時針線穿過漂亮的錦布,猶如什么東西穿過了柔軟的心房……在心里頭進進出出……
人總會有幾分戀舊吧?少主還掛著她所縫制的香囊,必也會想念她在身邊伺候的光景吧?
倘若女孩子說了什么叫少主不喜的話……或許她又可以回到少主身邊了?
半夏心里頭很有些凌亂。
屋里頭的一雙男女間,說話的氣氛卻并沒有什么變化。
男子依舊溫柔寵溺,“瘴氣可是有毒的,而且毒得很。”
女孩子依舊嬌憨,“我不怕呀,許是小時候被蟲子咬的多了吧,一般的毒奈何不了我。”
半夏在外偷聽,暗暗想笑……真是無知者無畏。
女孩子卻仰著臉道:“就算我怕瘴氣也無妨,上次從那兩個賊人那里找回的東西里,有我阿娘做的避毒的丸藥。我阿娘才是真的百毒不侵呢,她親手所制的丸藥也很厲害,對付瘴氣不成問題。”
半夏聞言一驚,在心底暗暗猜測,女孩子的阿娘百毒不侵……那她究竟什么人啊?
半夏不由自主的扭頭往里看去。
她不經意的撞上了樓辰的視線。
她心頭一跳,不由自主的迎著那道視線,要沉溺進去……但她卻在少主的視線里看到了冰冷的警告,和一絲絲懷疑的審視。
半夏立時掐了自己一把,迫使自己飛快的冷靜下來。她強逼著自己臉色如常,什么都不多想。
她幾乎是秉著氣,渾身緊繃的轉過視線……隆隆的心跳,不會被少主察覺吧?
之后的一段時間,半夏一直都不敢在往里看了。
屋里那女孩子倒是百無禁忌,她什么都敢說,什么都敢問,想要什么也不謙讓,只管照實說。
“樓哥哥若是有空就陪我去,若是沒有空,我自己去也成。你若不放心,我就叫傅胖子一起。”小姑娘一面夾菜,一面笑著說。
樓辰輕咳一聲,險些嗆了。
“有空,我陪你。”樓辰把她喜歡的菜,夾在她面前的白玉盤里。
“我要那個炸的金黃的春卷兒,你覺不覺得這個春卷兒很像今天安瑞慈吃的那個……”蕭明姝說著就笑起來。
女孩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可笑的情形,竟然笑得軟倒在樓辰的懷里。
樓辰身子微微一僵,手不由自主的扶上女孩子的纖腰。
女孩子也摟著他的腰說道:“樓哥哥,你這衣服的料子好軟,摸起來真舒服。”
“你喜歡么?”樓辰凝望著她的眼,眼眸沉沉,深邃無邊。
女孩子點點頭,“喜歡,我要用這個料子做兩套睡衣,睡覺的時候一定舒服極了。”
樓辰爽快答應。
門外的半夏飛快的瞟了一眼,幾乎要吐血……
這料子是天蠶絲所制,柔軟又有韌性,套在里頭,或是作為中衣,甚至有金絲軟甲之效,能抵擋一些利器的攻擊傷害。
天蠶絲產量極低,整個皇宮的貢品里,多不過三四匹。
這姑娘張嘴就要兩套衣裳?還是做成睡衣?
半夏越想越生氣,幾乎要嘔血……這姑娘究竟知不知道厚顏無恥幾個字是怎么寫的?
厚顏無恥的姑娘卻在屋里頭說:“那明天一早我來叫樓哥哥起床。”
樓辰笑著應了,卻沒告訴他,他一般天不亮就起了,習武讀書,每日不輟。
蕭明姝吃飽喝足,也約好了明日早起一起去林子里捉蟲的事兒,她便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半夏落后幾步,她有些話想跟少主說,若是憋著……她只怕自己會憋壞了。
作為忠仆,貴妃娘娘時常告訴他們,忠仆就是要在主子行為不當的時候,提醒告誡主子的。
半夏攥著拳頭,她自認自己一定是忠仆。
“半夏,你來。”
還沒等半夏想到留下來的借口,樓辰卻主動開口。
半夏心頭一跳,沖蕭明姝福了福身,“還請寧姑娘先行一步。”
蕭明姝擺擺手,“沒事,我認得路。”
半夏垂手站在樓辰身邊三五步開外的地方,她的目光恰落在他腰間的香囊上。
那香囊隨著他的動作一蕩一蕩的,簡直要蕩進她的心里……她不禁又想起當初她穿針引線,光滑的針在柔軟的布料里穿進穿出,那感覺,就像……
“你在寧馨兒身邊服侍,”樓辰頓了頓,“她還滿意嗎?”
半夏的心涼了半截。
單聽前半句的時候,她以為,他要問,你在那伺候還習慣嗎?
她已經措辭好該如何回答,好叫少主想著把她調回來……
可如今,她措辭的言語,一句也用不上。
半夏口中泛苦,苦笑道:“寧姑娘很大度,沒有挑剔婢子的不是,也未曾說過什么不滿。”
樓辰勾了勾嘴角,抬眼看著半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