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緋瑤沒有為不能制藥這事兒傷感太久,因為蕭煜宗每日一早就下朝回來。
以往他總是要在前朝待上很久,忙碌的時候,他能夜里才回。
但現(xiàn)在,他要做爹了,好像一下子就輕松了,朝綱好像一下子就沒問題了,朝中的紛爭,結(jié)黨營私,民間的事務也好像都消弭了。
總之,他每天都有時間,纏著她,給他孩子讀詩詞歌賦。
他規(guī)定了自己離開前朝的時辰,卻往往比那個時間還早的回來。
嚴緋瑤怎么也沒想到,他們倆的“長相廝守”竟然是因為孩子,才這樣猝不及防開始的。
蕭煜宗聲音很好聽,低沉,舒緩,富有磁性。
每次吃飽了,他給他孩子讀書,她都要撐著自己,以便好好欣賞,再贊美他一番。
哪知每次她都撐不住,總是很快就睡著了。
如果不是這樣的長相廝守,她還不知道蕭煜宗會的東西那么多,君子六藝他都能拿得出手。
他撫琴不說能與宮中的樂師相比,卻也能上得了臺面。
嚴緋瑤不懂音律,她單純的喜歡看他撫琴的樣子。
“不論琴音,就看圣上這翩然如謫仙的架勢,也叫人醉倒了。”嚴緋瑤發(fā)自內(nèi)心的贊嘆。
“是說朕彈得不好?”他偏要曲解。
嚴緋瑤笑他,摸著肚子說,“瞧你爹爹,一點兒都沒有君子之量,阿娘明明是夸他!”
蕭煜宗輕哼一聲,接著俯身彈奏,行云流水的聲音,叫嚴緋瑤覺得自己也要成仙了。
這天下,能得圣上整日為其撫琴的,能有幾人呢?
嚴緋瑤有此殊榮,也不好意思鬧著去御藥房不是?
緊接著還有元初與青黛的大婚之事。
嚴緋瑤雖不需要親自為她們籌備什么,但把她們傳進宮里來,拉著她們說說話,聊聊心事,還是該有的。
嚴緋瑤此時自己也像個小姑娘一樣,與她們一起體會起起落落,期待又忐忑的心境。
回顧她的兩輩子,嚴緋瑤感慨說道,“前頭一生加起來,我都沒說過這么多的話,可能是要把以前的補回來把,這兩天把一輩子的話都說了……”
這話倒是把青黛和元初嚇了一跳,“娘娘說什么呢?”
嚴緋瑤笑瞇瞇的,“沒事,以前只顧忙自己的事,把自己徹底的沉浸在忙碌當中,以為那就是救贖。如今才知道,忙碌也是一種癮,逃避現(xiàn)實的癮。”
元初聽的愣愣的,小姐以前……不是這樣的人呀?若要算起來,也只有來了京城穩(wěn)定了以后,小姐才忽然轉(zhuǎn)了性子。
元初呆愣了一會兒,卻見青黛蘇晴,已經(jīng)與小姐聊起了其他的趣事。
她也趕緊甩開腦子里有些古怪的想法,投入到聊天當中。
“婢子想等到娘娘生產(chǎn)之后再嫁人。”青黛低聲說。
元初也連連點頭,目光盯在嚴緋瑤的肚子上。
嚴緋瑤哈哈一笑,“婚期已經(jīng)定下了,禮部擇的好日子。若是再拖一拖,叫你們等到我生產(chǎn)以后,你們會不會又來求,說等到我出了月子以后?等出了月子,又說,等孩子百天以后?等孩子百天……”
她話沒說完,倏而攥住兩個丫鬟的手。
“你們關心我,我知道,但你們也有自己的人生啊。”
“還有我呢!”蘇晴對兩個丫頭笑著說,“你們嫁了人呀,還有我守著娘娘呢,那些小宮女也一個個的歷練起來了,雖不像你們一早就跟著娘娘那么有默契,但至少機靈聽話。”
元初橫了她一眼,“蘇姑姑這不是安慰我們呢,是叫我們嫉妒呢!”
“真嫉妒呀?”蘇晴嘻嘻一笑,“那就別嫁人了,守著娘娘做個老姑娘吧,日后做嬤嬤,還能看著小皇子,小公主長大呢!”
嚴緋瑤見元初與青黛,忽而直起身來,一臉向往的樣子。
她趕緊去拍蘇晴的手,“你少逗她們了,你怎么不說是你念著她們,怕自己日后無聊無趣,沒人陪你逗悶子,所以才要留她們下來?等她們?nèi)蘸螅粋個都抱上自己的孩子時,你都跟她們聊不到一起了!”
“聊得來!婢子聊娘娘的孩子呀,婢子可以瞧著小皇子,小公主一天天長大!婢子的經(jīng)驗比她們的,來的還早呢!”蘇晴一點兒沒傷懷,笑瞇瞇的說。
嚴緋瑤笑了笑,仍舊叫她們打趣。
一連這么聊了兩三日,青黛與元初就不能進宮了。
她們是待嫁的新娘子,還有許多繁文縟節(jié)要預備起來呢。
天氣一天天漸熱,衣衫漸薄,嚴緋瑤的肚子也一天大過一天。
蕭煜宗親手帶出來的青年才俊處理起事務來也越來越得心應手。
他如今基本下了早朝就往壽昌宮里跑,似乎多呆一刻,就浪費了生命似得。
嚴緋瑤肚子里的寶寶對爹爹的聲音很敏感,蕭煜宗開始給他讀書,他就活躍起來。
“喲,這么大的動靜!”蘇晴站在一旁,驚訝不已。
“這是他的小胳膊,還是小腿兒?”蕭煜宗歡喜不已,兩只手憐愛的捧著嚴緋瑤的肚子。
他滿目都是對生命的驚奇。
只見嚴緋瑤的肚子上被頂起了一塊,一直從左上角劃到右下角。
“唔,這大概是他的小屁股?”嚴緋瑤不確定的說。
蕭煜宗滿目笑意,“他這是給他爹翻跟頭呢?”
嚴緋瑤突然皺眉哼了一聲。
蕭煜宗立時緊張,“怎么,疼嗎?哪里疼?快傳太醫(yī)!”
嚴緋瑤哭笑不得的拉著他的手,沖他搖頭,“不、不用,孩子現(xiàn)在越來越大,他動起來,我有些吃力,用不著傳太醫(yī)的。”
蕭煜宗緊張不減,“果真不用嗎?”
嚴緋瑤搖頭,“太醫(yī)一日兩次診平安脈,有經(jīng)驗的穩(wěn)婆每日下午都來看,我自己也并非不懂這些……何至于這么緊張了?”
蕭煜宗松了一口氣,目光切切的看著她和她隆起的肚子。
他掰著指頭算了算,“還有三個月,他就要來跟朕見面了!”
說完,他就再一波的興奮起來。
嚴緋瑤臨產(chǎn)之時,已經(jīng)是秋天了。
宮里的闊葉喬木已經(jīng)開始掉葉子,有一條滿是銀杏樹的羊腸小路,路上的青磚已經(jīng)看不見了,地上鋪著厚厚的一層銀杏葉。
銀杏葉黃的很均勻,樹上,地上,盡都是金燦燦的一片。
嚴緋瑤不叫人打掃地上掉落的葉子,她喜歡扶著蘇晴的手,或者挽著蕭煜宗在這里散步。
這日,她正走著,腹中忽然一陣緊縮疼痛。
“唔……”她彎了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