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緋瑤聽聞司天監(jiān)的名號，心里略微緊了緊。

她從夏侯淵口中聽聞，蕭珩今日敗亡的結果，司天監(jiān)早有預見，甚至在蕭煜宗有反心之前，司天監(jiān)就已經(jīng)預測到了。

嚴緋瑤還禮，“難道楚王攻入京都，不是天意嗎？由南向北的戰(zhàn)役，鮮少有成功的，由北向南，卻多有取勝。偏偏楚王由南向北，還勢如破竹，這不是天意，難道還是人的本事嗎？”

“王妃說的是，此乃天意，為君者不正，則/民生亂也。”袁執(zhí)事點頭說道，“但如今還欠缺一道天意，此天意是為了顯給京都的官員及百姓看，叫他們心悅誠服。”

他摸了摸自己白花花的胡子，意味深長的看著嚴緋瑤。

嚴緋瑤皺眉，“我不明白袁執(zhí)事的意思。”

“王妃明白，一次次天降異象，都伴隨著楚王的興起。如今是最后，也最關鍵的時候。若是天壇燒了，楚王在哪里獻祭祭天呢？登基都是要祭天的，此乃‘天子’之意。即便楚王能重建天壇，那還是蕭家的天壇嗎？”袁執(zhí)事瞇眼看她。

嚴緋瑤搖了搖頭，她腕上的手環(huán)卻猛地一熱。

像是有一股力道在與她拉扯一般。

她現(xiàn)在想退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好看看自己的手環(huán)是怎么了？莫不是剛剛從城墻上落下來的時候，用手環(huán)的力量太大了，把它的元件燒壞了？

不對呀，她進來皇城的時候，還看到手環(huán)在蓄電呢？

“你不想降一場大雨，叫這火熄滅嗎？”袁執(zhí)事忽然湊近她，壓低聲音問道。

嚴緋瑤微微一驚，“你是誰？”

“你何不試試？這時候天降大雨，滅了這火，京都的百姓會怎么說？必說，天佑楚王，楚王乃天命所歸！他繼位，順理成章！”袁執(zhí)事壓低了聲音。

嚴緋瑤摒氣搖頭，“他不需要，他本來就是。”

“呵，你何不試試呢？如此富麗的宮宇被燒，不可惜嗎？那里頭裝著的可是民脂民膏！”

“你到底想做什么？”嚴緋瑤皺眉問道。

“我能做什么？”袁執(zhí)事攤了攤手，“我就是個觀天的，能看出些別人看不出的門道罷了。”

嚴緋瑤搖頭，不欲理會。

“那你就不想試試，看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袁執(zhí)事笑了一聲。

嚴緋瑤覺得他這笑聲，分外熟悉。

她猛然回頭盯緊了他的眼，“我若想試試，該怎么做呢？”

“你閉目，感受這里的能量，用心祈求，天若降雨，澆熄了這一場大火，該多好啊……”袁執(zhí)事用他格外沉穩(wěn)，帶著莫名蠱惑力的嗓音緩緩說道。

嚴緋瑤心念剛剛一動，便見晴好的天色立時陰沉下來。

不會吧……

她舉目望天。

“別懷疑，用心想……”袁執(zhí)事叮囑道。

嚴緋瑤挪了挪步子，靠近她的馬匹，她近旁更是站著許多楚軍。

還有很多的人馬正在設法撲滅大火。她即便閉上眼，眼前這個須發(fā)花白的人，也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做什么。

她安心之后這才閉了眼，感受能量……

這是艷姬的能量！她所熟悉的！

能量從四面八方向她奔涌而來，匯聚在她左手左臂之上。

“起風了……”

“完了完了，這風一吹，火勢更大了，還會蔓延到別處！”

眾人驚慌大叫，叫聲還未蔓延開來……

忽有大雨傾盆而下，如同有人拿了巨瓢，舀著天上的水，往地上灌……

嚴緋瑤等人，立時就被突如其來的大雨淋成了落湯雞。

但此時沒有一個人躲雨，眾人反倒在這大雨里歡唱，跳舞，揚聲贊美這雨來得好，下得妙。

嚴緋瑤心里震撼不已，她從頭到腳被淋透，她清醒無比，卻也混沌無比……

真的下雨了？

這究竟是艷姬做到的？還是她做到的？

她猛地掀開眼皮，“袁執(zhí)事，我想請教……”

她在雨幕中四顧，身邊只有蹦跳歡呼的人，哪兒有哪個須發(fā)花白的老者？

“咦？”她順手抓過身邊的人來問，“袁執(zhí)事呢？司天監(jiān)的那個大執(zhí)事去哪兒了？”

身邊的將士們只顧高興，誰注意那老頭兒了？

大雨澆滅了太和殿的大火，火勢不但沒有四下蔓延，甚至連藏寶閣里的珍寶，都有超過半數(shù)被保存了下來。

眾人正歡欣鼓舞，這大雨可比那其貌不揚的老頭兒好看多了。

京都不管是保守的朝廷黨派，還是死忠的楚軍，此時都在高唱，“天佑我大夏，楚王乃真命天子……”

打下京都壯麗河山的楚王，此時沒有站在眾人矚目之中，沒有策馬在太和殿前慶祝他的勝利。

他反倒是撐著一把大傘，急切找到他的楚王妃，親自把大傘撐在她的頭上。

“雨這么大，不知躲一躲嗎？何故要站在這里淋雨？”他溫聲問道。

嚴緋瑤仰起臉來，理當先祝賀他的，可她卻還是忍不住先問，“你知道司天監(jiān)的大執(zhí)事，姓袁的那位嗎？”

蕭煜宗點了下頭，“打過幾次交道，是個耿直可靠的人。”

咦？耿直可靠談不上吧？

嚴緋瑤抿了抿唇，“可否叫人去尋他來？”

“現(xiàn)在？”蕭煜宗看了看滂沱的大雨。

嚴緋瑤重重點頭，“對，現(xiàn)在！”

蕭煜宗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寵溺一笑。

雨下的太大，旁人站的離他們兩個較遠，且這會兒剛得了勝，不論是在攻城的戰(zhàn)役上，還是在“天象”上，楚王都已經(jīng)大獲全勝。

跟著他一路從南境打到北境的將士們辛苦一路，如今叫他們得意忘形的慶祝一陣子，在大雨里“群魔亂舞”一陣子，也不為過。

只是他招了幾次手，隔著雨幕，都沒人瞧見他的動作。

他只好把大傘交給嚴緋瑤，親自沖進雨幕中，尋了人交代叫他們去找袁執(zhí)事。

嚴緋瑤雖心中還有疑惑，但見蕭煜宗不論何時都與她站在一處，兩個人之間的默契也越來越多，她便心里安穩(wěn)，無所掛慮。

她還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自打上次他說她皮膚變的更好以后，他似乎就格外喜歡刮她鼻子。

嚴緋瑤摸著，不由自主噗嗤一笑，“還真是挺滑的……”

話未說完，她眼角余光偏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她腦門兒的神經(jīng)瞬間一緊。

“不可能吧……”她暗自嘀咕一聲，渾身的汗毛都炸了。

因為她余光瞟見的身影，不是旁人，正是蕭珩……

她望了望那被雨水澆滅，還冒著黑煙的殿宇……蕭珩不是葬身在大火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