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這能觀測天象的人,也凈是搗亂。”嚴(yán)緋瑤搖搖頭,“他們?nèi)羰遣粊y說,或許事情還不會成這樣。做一方諸侯王爺,楚王其實很滿意。”
吳錦宜的目光從燈燭挪到了她的臉上,“你真的不懂?蕭珩他放不下你。”
“他放不下的太多了,多一個我不多,少一個我也不少。”嚴(yán)緋瑤聳聳肩,原本那個夢叫她想起來就心寒。
但跟蕭煜宗說過之后,她反倒輕松了。
如今跟吳錦宜再說這話,她臉上甚至還帶著調(diào)侃的笑意。
“你倒是看得開……”吳錦宜低頭輕嘆一聲。
“你也看開點兒,早些睡。”嚴(yán)緋瑤站起身,“等你想好去處,就吩咐人與我說。”
“我想好了。”吳錦宜立即就說。
嚴(yán)緋瑤愣了愣,“這么快?先前不是一直很糾結(jié)?”
沒等吳錦宜開口,她就又補充。
“淮安城是去不了了,王爺說,今日必定與淮安城開戰(zhàn)。往北不太平,你帶著身孕,還是往南去吧。”
吳錦宜點點頭,“謝謝你,瑤瑤。若不是你,今夜我就……”
嚴(yán)緋瑤以為她說著又要哭,手帕子都準(zhǔn)備好了。
她卻吸了吸鼻子,“你別的長處我大概是學(xué)不了了,但在壽昌宮里的時候,你身陷囹圄,卻還那么堅強樂觀……是叫我印象最深的,我想這一點,我還是能學(xué)學(xué)的吧?”
嚴(yán)緋瑤沒說話,她沒覺得自己堅強樂觀。
所謂樂觀,不過是她根本沒把和其他待選的秀女“爭寵”當(dāng)回事兒罷了。
她們想要的,并不是她所追求的。
“人生這么短,哪有功夫羨慕別人?做自己就挺好。”嚴(yán)緋瑤笑了笑,“你想好去哪兒?”
“先去臨江鎮(zhèn)吧,就是你說的地方。”吳錦宜說。
嚴(yán)緋瑤二話不說便答應(yīng)了,“那你早點兒睡。”
她起身向外走。
“還有一件事。”吳錦宜又開口。
嚴(yán)緋瑤眼皮都有些沉,這會兒天都要亮了,昨夜勞心勞力,她只想回去倒頭就睡。
怎么吳錦宜這孕婦,卻似乎還挺有精神?
“我曾經(jīng)背叛了你……我怎么也沒想到,你今夜會去救我。你若不去,我對你只有羨慕嫉妒……可偏偏你去了。我不知道日后該用什么樣的心態(tài)來面對你。”吳錦宜說的很慢,每一個字都格外用力。
嚴(yán)緋瑤愣了愣,“你背叛我?”
她歪著頭,沒想出頭緒。
“圣上還沒有派兵去楚地的時候……我建議他說,抓住你的家人,就能強迫你回來,因為你這人特別的……顧念親情。”吳錦宜說完,忍了一夜的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屋子里一直沉默,沒有聲音。
吳錦宜屋子落了會兒淚,她猛地抬頭,“瑤瑤……”
她驚慌喊出口,似乎以為嚴(yán)緋瑤已經(jīng)走了。
但抬眼卻見嚴(yán)緋瑤仍舊站在屋里。
“你又沒得逞,何必自責(zé)?”嚴(yán)緋瑤搖搖頭。
“你不恨我?”吳錦宜問完,覺得不信,“這是我埋藏在心里的秘密,我都告訴你了,你也不用裝作大度,裝作不計較……你如何恨我,厭惡我,都可以罵出來。”
她咬著嘴唇,忐忑又帶著期待的看著嚴(yán)緋瑤。
她似乎在期待嚴(yán)緋瑤把她大罵一頓,這樣她心里也許就好受些。
“天道公平,如今你不是自受其害了?”嚴(yán)緋瑤笑了笑,“你有歹毒計劃,卻沒得逞。我不需要恨你,你自己的良心已經(jīng)把你責(zé)備的很難受了。”
吳錦宜沒注意她后頭的那句話,她喃喃重復(fù)著前面那句,“自受其害……自受其害……”
“你只是提建議的人,要不要執(zhí)行,你說了不算,還不是憑蕭珩的意思?”嚴(yán)緋瑤笑了笑,“現(xiàn)在,你還覺得他是放不下我嗎?他放不下的,其實只有他的尊榮,他的權(quán)利。”
嚴(yán)緋瑤說完,不等吳錦宜回話,就趕緊出了屋子。
她得趕緊去睡一覺,不然疲累之下,說了什么她都記不住。
吳錦宜躺在床榻上,卻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踏實。
“自受其害……還真是,是我告訴他,可以利用瑤瑤的家人來脅迫她。如今他就推了我出來……根本不顧惜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還說什么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如果是男孩就封為太子……”
吳錦宜仰面躺在床榻上,呵呵的笑出了眼淚。
“我真傻,我還信以為真,我還要回到淮安城,我還想回京都……什么太子……江山都要易主了……”
“來的時候還有丫鬟,還有仆從……如今只剩我自己,若她是冷情之人,現(xiàn)在我是不是已經(jīng)成了冰冷的尸骨?一尸兩命?”
吳錦宜自言自語,狠狠打了個冷顫。
天色越來越亮,她卻毫無困意。
她瞪眼望著帳頂,良久良久,一動不動像死了一樣。
她平靜躺著,眼里卻是情緒翻涌,時不時的掀起驚濤駭浪。
“你竟這樣對我,枉費我對你一番苦心……甚至我來的時候,還帶著對你的希望……我還極力的想保住你的孩子!”
呵,吳錦宜冷笑一聲,她翻涌的目光最后歸于風(fēng)平浪靜。
她似乎終于拿定了主意。
前晌,以及晌午,都有丫鬟來問她要不要吃飯。
她一聲不吭,也不起床。
有丫鬟推門進來,探頭往里看。
見她安安靜靜的在床上躺著,就悄悄退了出去,跟外頭說,“還在睡,昨夜里太疲憊,別吵了她了。”
于是沒有人再來驚擾她。
這會兒已經(jīng)近黃昏。
吳錦宜一個人也沒有喊,她迅速的披衣起身,動作快又安靜。
她穿好了衣服,蹬上了鞋,動了動腳腕,又摸了摸肚子。
她垂眸看著自己的肚子,目光沉凝,“對不起……”
她說完快步向院子里走去,院子里很安靜,遠(yuǎn)處廚房冒著炊煙。這會兒仆從大約都去領(lǐng)飯了。
“正是好時機……”吳錦宜說著,腳下猛地一歪,她整個人向三五層的臺階之下栽倒下去。
她沒有像往常一樣,第一時間護著肚子。
反而故意把肚子挺了出去,好像一定要叫肚子先著地。
“你干什么?!”有個男人的聲音驚呼一聲。
在吳錦宜反應(yīng)過來以前,黑影一晃,猛地扶住她的雙肩,穩(wěn)住她的身體。
為了醞釀這一摔,吳錦宜的心都跳出了嗓子眼兒。
這人卻牢牢把她接在懷里,穩(wěn)穩(wěn)攙扶。
“誰叫你多管閑事?!”吳錦宜立時暴怒,她瞪著眼,渾身發(fā)抖——不知是后怕還是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