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興源皺著眉頭,沉默不語。
眾人的視線都落在他身上,他似乎不堪重壓,脊背都微微拱了起來。
尤氏撲上去,拽著他的衣服質(zhì)問,“是不是?你說話呀!”
“是……”良久良久,嚴興源才應(yīng)了一聲,“你懷胎辛苦,且一直想要個女兒,說女兒是母親的小棉襖……那胎生出來是個女孩兒,與她小時候像極了……”
嚴興源指著嚴緋瑤說道。
“你那會兒氣都絕了,產(chǎn)婆說,不行了……大人孩子都沒了……我不舍啊……我怎么甘心!”
他話音斷斷續(xù)續(xù)的,花廳里太過安靜,眾人似乎都摒住了呼吸。
只有尤氏的呼吸,顯得格外短促。
“然后呢?”尤氏問道。
“我記起,擄來的人家里,恰有一個沒娘的孩子,仆婢說,她娘沒了……糟害了!我就把她抱來給你!說來也奇,產(chǎn)婆把她放在你枕頭邊,她哇的一哭,你就動了!”
嚴父說著,淚流滿面。
尤氏也捂著嘴,說不出話來,只剩落淚。
“后來她告訴我,這女孩子不是一般的女孩兒,她身上藏著一個不得了的秘密。”嚴父的聲音有些飄,有些顫。
尤氏已經(jīng)哭得不能自抑。
倒是其他人,皆驚訝好奇的看著他。
“都是心腹之人吧?”蘇姨娘忽然冷笑了一聲,打斷嚴父的話,“若不是的,這話就不要聽,免得連累了你們。”
元初與青黛憤憤的看著她,“這屋里就你一個外人!”
“我乃是艷姬的貼身女婢,誓死效忠艷姬與公主殿下。”蘇姨娘挺直了脊背,一臉傲色。
看她此時的氣勢,當(dāng)真不像是個山匪的妾室。
眾人都默不作聲,屋里都是自家人,哪有什么外人?
“我……我可以不聽嗎?”忽然有個小小的聲音,低低的問道。
嚴緋瑤抬眼一看,竟是嚴昱成,嚴家最小的兒子。也是蘇姨娘的親生兒子。
蘇姨娘神色復(fù)雜的看著他。
嚴昱成卻拉著尤氏的手,半抱著尤氏的胳膊,聲音悶悶的說,“阿娘,我們不聽吧,這樣在我們心里,她永遠是阿姐,永遠是您的女兒。不管她是誰……”
嚴緋瑤眼眶一酸,差點兒被個十歲的孩子給說哭了。
“不管我是誰,我都是阿娘的女兒,我都是成兒的姐姐!”她上前揉了揉嚴昱成的頭。
嚴昱成仰著臉沖她笑,這強顏的歡笑,倒比哭還難看。
“丑死了……”嚴緋瑤故意捏著他的鼻子說,“不想笑,就不要笑。”
嚴昱成哇的一聲,哭出來,抱著她的腰,把眼淚抹在她衣服上。
一旁兩個丫鬟“嘶……”的吸了口氣,雖是姐弟,可這孩子已經(jīng)過了七歲,而且如今看來,他們并不是親姐弟……這么親昵的舉止,有些不妥吧?
丫鬟還沒勸誡出聲,嚴昱成就猛地放了手,“我不聽,你是我阿姐,永遠都是我阿姐!”
說完,他扭頭跑出了屋子。
“我……我去看著他!”尤氏抹抹淚,也追了出去。
嚴緋瑤立即叫王府的丫鬟去陪著,招待好,萬不能怠慢了。
其實不需她交代,丫鬟曉得那是王妃的親眷,至親之人,她們哪里敢怠慢。
花廳里又是笑,又是哭,又是連聲質(zhì)問……這么鬧騰了一陣子之后,才言歸正傳。
“你說那畫中藏著傾世財寶,至高的武學(xué)……”嚴興源看著蘇姨娘,臉上很有些擔(dān)憂,“如今那圖已經(jīng)出現(xiàn),會不會給瑤瑤帶來禍事?”
嚴緋瑤抬眼看向嚴父,心里頓時一陣暖流劃過。
有些父母,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出賣兒女……可她的父親,僅是養(yǎng)父而已,卻為了她的安危,可以放棄傾世財富的誘惑。她何其有幸!
“傾世財寶,至高武學(xué)不假,這本就是鮮族所擁有的。”蘇姨娘轉(zhuǎn)過臉看著嚴緋瑤,“但對于公主來說,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公主身上的使命召喚,才是最重要的。”
嚴緋瑤無奈的搖了搖頭,她坐在主位上,手支著頭,“我早就告訴你了,除了背上的圖,我什么都不知道,一點兒變化都沒有。你們說的使命……”
她聳了聳肩,臉上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其實她是略有些心虛的……畢竟她已經(jīng)換了芯兒。
當(dāng)初的那個女孩子已經(jīng)被蕭煜宗一吻給毒死了……或許毒死的原主她靈魂里還有“使命的召喚”?
身體還是那副身體,但人已經(jīng)不是那個人了。
她有點心虛,有點兒害怕被揭穿……但,大不了抵死不認嘛!就說是他們的封印不靠譜,封了這么多年,“使命”也被封壞了!
話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嚴緋瑤微微一笑,“叫你失望了吧?或者你可以去找昆修聊聊?”
蘇姨娘看她一眼,“不必,婢子的責(zé)任就是守護公主。”
這話耳熟……嚴緋瑤歪了歪頭,她若真是艷姬的女兒,那應(yīng)該很厲害吧?身邊還有兩大“護法”?
倘若這“護法”聽話,倒也穩(wěn)賺不賠,就怕他們居心叵測,一定要引她走什么“使命之路”。
“我身邊多的是服侍的人,你不用到我身邊伺候,”嚴緋瑤對她說,“不過這么大老遠跑來了,我也不至于不管你,你就在楚王府安心住下吧。”
原以為蘇姨娘必定不滿,看她一身傲氣,不像是好打發(fā)的。
沒想到她話音一落,蘇姨娘就立即福身,“是,婢子謝過公主。”
嚴緋瑤撫了撫額,“還是稱呼王妃順耳些!”
“是。”蘇姨娘立時應(yīng)聲,卻是把稱呼給省了。
楚地的楚王府甚大,不但能安排下嚴家眾人,甚至可以讓大家住的稍遠些,相互都不打擾。
畢竟嚴緋瑤與蕭煜宗如今才是一家子,蕭煜宗生性有些孤僻,不喜歡被人打擾,只有她是例外。
嚴緋瑤叫一家子人安心住下,元初和青黛則回到了她身邊伺候。
元初性情活潑,好說話。且是當(dāng)山賊的時候,就跟在嚴緋瑤身邊的。
如今嚴緋瑤地位越來越高,她卻是沒大沒小的慣了,關(guān)起門來,她就笑嘻嘻的問,“小姐的背上真的出現(xiàn)輿圖了嗎?”
嚴緋瑤輕哼一聲。
元初小臉兒一紅,“那就是蘇姨娘當(dāng)初問的問題……已經(jīng)達成了嗎?”
嚴緋瑤瞇眼看著她,她擠眉弄眼的,表情曖昧又好笑。
青黛立即碰了碰她,“什么話你都敢問!”
嚴緋瑤卻是呵呵一笑,“無妨,元初不是想問,是想來學(xué)習(xí)經(jīng)驗的吧?”
元初一愣,霎時臉色漲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