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我與王公公同一個屋檐下共事,王公公對我多有照拂,我深深記著您的情。”嚴緋瑤笑瞇瞇的說道。
王國安連連點頭,起身對她拱手行禮,“老奴知道王妃念舊情,所以一來楚地,便先求見王妃……多謝王妃能來見老奴。”
嚴緋瑤笑了笑,“你如此信任我,我也實話與你交底,楚王爺回來楚地,正是不想叔侄之間見面尷尬,楚地不是大夏最豐腴富庶之地,不過是個閑散無憂的養老之地。且這塊地,是當初先帝在的時候,就給了楚王的,如今圣上卻連這養老之地都容不下嗎?”
王國安臉色一緊,“萬不敢如此說,圣上絕不是這意思。”
嚴緋瑤笑瞇瞇望著他,“我與王公公說的都是實話……”
王國安有些訕訕的起身,“王妃的意思老奴明白……只是,那么多朝臣看著圣上,圣上已經下詔,從江都郡召王爺回京……王爺半路改道,拒不回京。叔侄之間,不見外,這自然是沒什么。可王妃也能想象,京都畢竟不是所有的官員都通情達理,也有那故意挑唆生事的官員,就等著看笑話……”
嚴緋瑤臉上笑容更大,“難道圣上不是懲治那些等著看笑話的官員,反而是要逼迫一心為了圣上、為了大夏穩固的楚王爺,來遷就那些看笑話的官員嗎?”
王國安頓時一噎。
好話歹話,都叫她說完了。
昔日在太和殿當值的時候,他怎么沒發現嚴家小姐如此的能言善辯呢?
王國安嘆了口氣,放輕放緩語調,“圣上如何想,做奴才的不敢妄猜。許是圣上有他的打算。圣上派奴才出京時,只是切切的叮囑奴才,一定要盡心竭力、畢恭畢敬的請王爺回去。圣上近來遇見一些頭疼的事兒,自己沒辦法處置的,以往還能請教楚王爺,如今身邊連個能直言不諱的人都沒有……圣上是思念楚王的。”
嚴緋瑤笑了笑,起身說道,“王公公要見我,如今也見過了,您的這些說法,我都會一一轉告楚王。畢竟是叔侄間的情誼,其中又摻雜著家國大事,我只是一個小婦人,不好多嘴多舌,妄作評論。”
王國安怔怔的看著她。
先前她說話還直白些,這會兒卻是說了推辭。
王國安有些發愁,“多謝王妃,如今只有一件事兒求王妃。”
“請講。”嚴緋瑤微笑,氣勢柔和。
王國安畢恭畢敬,“還求王妃美言,王爺若是得空,能否見一見奴才?”
按說他是圣上派來的“使者”,是圣上身邊最得寵的大總管,他來傳圣上口諭。蕭煜宗得像接待圣上一樣,客客氣氣的接待他。
但這里頭實際情況怎樣,各人都心知肚明。
是蕭珩不仁在前,這是在蕭煜宗的地盤而上,他即便不義,也沒人能傳揚出去。
王國安自然是不敢放肆,裝大尾巴狼。
“公公太客氣了,你是圣上派來的,雖無圣旨,卻也是帶著圣上的金口玉言,王爺必定會親自見你的。”嚴緋瑤說完,笑了笑,叫人上了上好的茶湯與茶點,“公公慢用。”
王國安想留她繼續說話,但琢磨了一番,砸吧了一下嘴,能說的都說了……
他苦笑,“恭送王妃。”
嚴緋瑤離開花廳,抬眼瞧見站在回廊里的沈影。
“王爺在哪兒?”嚴緋瑤低聲問道。
“王公公可曾為難王妃?王爺在書房呢,許是過些時候才會見他。”沈影沖花廳抬了抬下巴。
嚴緋瑤點點頭,“那正好了,在王爺見王公公以前,我有些話想對王爺說。”
沈影給她指了路,嚴緋瑤往書房里去。
雖說她到楚地,在楚王府里也住了這么好些日子了,可她還是會迷路。
走著走著就不辨東西了,一路得不停的問府上仆婢下人,才能辨識自己身在何方。
幸而今日她為見王國安,帶了兩個丫鬟在身邊。
有丫鬟引路,她終于順順利利的到了書房。
蕭煜宗正在臨窗寫字。
他清雋的背影,如蒹葭玉樹,窗外的天光落進屋內,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的更加瘦長。
屋子里很靜,只有紅泥小火爐上的紫砂壺咕嘟嘟冒著水泡。
窗外的枝頭,鳥雀在嘰嘰喳喳的叫。
屋子里一股淡然的茶香,沁人心脾。
嚴緋瑤跨進書房的一瞬間,就喜歡上這里的環境。
楚地真是個好地方,楚王府更是清雅宜人,如果可以,她希望后半生都在這里度過,再也不要回到爾虞我詐的京都去。
她可以在楚地開一家醫館,平日里得閑,就換作尋常人的衣著,不張揚自己王妃的身份,悄悄的去行醫問藥……
她正暗自想著,窗前那瘦長的身影轉過臉來看她,“想什么呢?”
“我們不要回京都吧?”嚴緋瑤順口就說道。
蕭煜宗擱下筆,提步向她走來。
他在她面前停下,垂眸看著她,“誰告訴你我們要回去了?王國安?”
嚴緋瑤搖搖頭,“可我也不希望看到興兵作戰……”
蕭煜宗挑了挑眉。
嚴緋瑤低聲說道,“我以前雖是山匪,但故事總是聽過的吧?雖不讀史,卻也不是一無所知。圣上若鐵了心召你回去,你不肯回,那便是抗旨不尊……他若想不開,便有理由發兵討伐你。削藩的故事都這么講。”
蕭煜宗抬手摸了摸她的頭,她頭發細軟,小臉兒精致好看。
他忍不住贊嘆,“本王真是賺到了,沒想到娶回來的王妃還知道這政治上的事兒,不讀史書這話,實在謙虛了。”
嚴緋瑤臉上一熱,她真是沒讀過幾本史書,上學的時候學過幾年的古代史罷了。
“你也說了,他若想不開,才會興兵討伐我。”蕭煜宗搖搖頭,“若無人從旁攛掇,蕭珩還不至于這么想不開吧?”
嚴緋瑤扭頭朝外看了一眼,她看的方向正是王府前頭花廳的方向。
她雖不認路,這會兒的方向感卻是對了。
“可我聽到王國安的意思,乃是圣上迫切的希望王爺回去,好話歹話都要說盡了。”嚴緋瑤垂了垂視線,“我在宮中待過一段時間,了解帝王這話不敢說,但我覺得……蕭珩乃是很要面子,心里又好強的人,既然王爺是叔叔,是長輩,不如全了他的臉面,給他一個臺階下?”
蕭煜宗輕哼一聲,臉上看不出喜怒。
“從來都是強的讓著弱的,沒有弱者謙讓強者的說法,對吧?”嚴緋瑤仰著小臉兒,一副賣乖又討巧的樣子。
蕭煜宗對她這副示弱的模樣實在毫無辦法,冷漠的心也被她攪成了一池溫水。
“你想叫我如何讓著他?”
“簡單!”嚴緋瑤立時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