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你想的那么脆弱,不堪一擊。”蕭煜宗似笑非笑的說,“日后只管對我說實話,我便是比常人早慧一些,卻也不可能什么都看透,更是不可能時時刻刻都明白你心里在想什么。”
他這一番獨白式的解釋,把嚴緋瑤聽的徹底呆愣,如五雷轟頂,反應不過來。
蕭煜宗怕她不懂,又補充了一句,“日后怎么想,就怎么對我說,不必避諱隱瞞。”
嚴緋瑤更是驚得不能回神。
一旁的沈影對她的呆滯狀,目不忍視的提醒道,“嚴小姐,王爺都干了,您還不喝了?”
嚴緋瑤僵硬的舉起酒杯,仰頭喝干了酒,恍恍惚惚的朝他亮了亮杯底。
蕭煜宗表情有幾分無奈,“相處這么久,本王吃不吃人,你都不知道?”
嚴緋瑤又是一呆,過了片刻才曉得,他竟然在與她開!玩!笑!
楚王爺也會說笑話?她干巴巴的笑了兩聲。
蕭煜宗輕嘆,“我明白你為何不愿去楚王府了,是我思慮不周,倒怨不得你。你去吧。”
他抬手輕撫眉心,表情又幾分無可奈何,也有幾分低落孤寂。
嚴緋瑤心底莫名一悶,隱約覺得他似乎誤會了什么,可眼下無從解釋,也不是說話的時候。
她在楚王席面附近滯留這么久,早已經吸引了許多人關注的目光。
就連蕭珩的視線,都往這邊瞟了好一陣子了。
她躬身退走,回到忠義伯近旁,整個人還有些恍惚。
前一瞬她覺得蕭煜宗的雷霆之怒,就要爆發……下一瞬,他卻忽然對她和顏悅色?
中間不過是沈然伏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沈然說了什么,竟有此神效?
嚴緋瑤琢磨著待出宮以后,她私下里是不是要給沈然送些禮,叫他日后多做這樣的“善事”,也能救她于水火了。
涼菜上罷,酒飲了一陣子,剛剛開始上熱菜,卻忽見太皇太后臉色微變。
不等宴席結束,她就豁然起身,對蕭珩說了句什么,就匆匆離席而去。
今日乃是太皇太后的壽宴,眾臣也都是為了給她祝壽而來。
歌舞伎的表演都不是平日里男人們喜歡的調調,乃是應和著她的喜好在表演。
且這表演過后,還有許多專門祝壽的節目。
更有眾人為她祝壽祈福的環節……她不該無故離席呀?
嚴緋瑤正琢磨著她要不要瞅準機會,往太皇太后那兒去試探一番,看晨起天還未大亮的時候,太皇太后是不是召她去長樂宮……
她這兒還沒問呢,太皇太后卻走了?
嚴緋瑤略有些遺憾,也不乏慶幸。
總之她要離宮了,且帶著“不菲”的收獲離宮,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嚴緋瑤心中憋著那口氣,終于松懈下去,正欲同爹爹碰上幾杯,一直替她打理宴席事宜的青黛,卻湊了過來,在她食案旁跪坐下來。
“太皇太后先行離開了。”青黛在她耳邊小聲說道。
嚴緋瑤點點頭,“看見了。”
“長樂宮出事了。”青黛更壓低了聲音。
嚴緋瑤皺了皺眉,“猜到了,不然她斷然不該先走。”
“您猜是什么事兒?”青黛神神秘秘的,緊繃的小臉兒上有種說不出的亢奮激動之情。
嚴緋瑤歪了歪頭,“她的殿宇著火了?唔,壽辰這日,是夠掃興的。”
青黛卻抿著嘴,飛快的搖了搖頭,“更慘。”
嚴緋瑤筷子微頓,“我猜不到,你別賣關子了!”
“長樂宮的一百多只貓,”青黛深吸了一口氣,“全死了,就連最得寵的白玉,都沒留下。”
嚴緋瑤嗓子一緊,如鯁在喉……
一百多只貓全死了!
太皇太后最愛貓,她的貓卻死在她壽辰這日。
難怪太皇太后離開時,臉色那么難看……這得有多晦氣呀?
嚴緋瑤忽然就想起蕭煜宗剛剛對她說的那一番莫名其妙的話……
他說,是他疏忽了,沒照顧好她……
所以,他已經查出來了?早上要殺她的人是太皇太后指使的?
所以,太皇太后宮里的一百多只貓,是他叫人弄死的?特別在她大壽這日,故意給她添堵,添晦氣嗎?
嚴緋瑤不由自主,抬眼向上座看去。
穿過眾人,隔著遙遠的距離。
她看到他表情清淡,無喜亦無怒。
他周遭熱鬧,有樂聲,有歌姬婉轉的嗓音,有舞姬曼妙的舞姿,還有推杯換盞飲酒作樂之聲。
可是他與他周遭的環境,卻像是孤立的兩個畫面,他漫不經心的閑坐著,就像一副極其安靜的畫卷。
周遭的雜亂之聲,全然打擾不到他,也無法融入他的畫卷。
難怪她靠近的時候,會吸引旁人的視線。
她就是那個去打擾那副安靜畫面的人吧?
“是楚王爺嗎?”青黛順著嚴緋瑤的視線看了一眼,飛快的收回來,心有余悸的小聲問道。
嚴緋瑤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旁人只怕沒有這樣的手段,也沒有這樣的膽子吧?”青黛縮了縮脖子,“真下得了手啊,還是在今日……”
今日,對太皇太后來說,實在是個特殊,又無法遺忘的日子。
主仆兩個各自沉默,正無聲的回味著今日從頭到尾這件事。
忽而有個小太監近前來,對青黛招了招手。
他往青黛的手里塞了個東西,快步退走了。
青黛回到嚴緋瑤食案旁,廣袖遮著手,卻是把一張小小的字條塞進了手里,“給小姐的。”
嚴緋瑤怔了怔,回頭去看那小太監。
小太監卻早已泯沒在來來往往的宮人之中,都是灰衣的太監,個頭臉面似乎都差不多,難以分辨是哪個。
嚴緋瑤緩緩展開那字條。
“宮里守衛森嚴,難以下手,出了宮,才是深淵,走著瞧。”
字跡生硬,像是從字帖上拓印下來的。
“給你字條的太監說了什么?”嚴緋瑤皺眉把字條攥在手中。
青黛搖了搖頭,“什么都沒說,只說是給小姐的。婢子當是楚王爺派人送來的呢?不是嗎?”
嚴緋瑤搖了搖頭。
她原本確信今日早上要殺她的人,乃是太皇太后,可這會兒卻又犯了嘀咕。
太皇太后要殺她,動手便是,還用放狠話來先威脅一番嗎?就不怕打草驚蛇?
而且這會兒,她只怕正在長樂宮里,為她的那些貓傷心吧?她真有閑工夫來威脅自己嗎?
她隱約覺得有人在故布疑陣,要考究,似乎又無從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