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第三天,岑昀都沒有見到傅松。
他想他可能是生氣了。
“今晚公司聚餐,大家下班前盡量都把手頭工作清一下。給出外勤的打電話,讓他們早點回來。”一大早,嚴尋就在辦公室宣布。
每個月一次部門聚餐,三個月一次全公司聚餐,這是他的執著。
“不去的罰款啊!”嚴尋高聲補充道。
不過好在嚴尋的愛好只有聚餐,并沒有各種花里胡哨還占用休息時間的團建,所以公司員工對此并沒有什么抵觸。
就算是每個月改善一次伙食了。
岑昀一整天都在時不時地看手機,開會時看,到工地也看,聚餐的時候還看。
“這手機都快被你盯出火花來了,”嚴尋上下打量了一番他,揶揄道,“你不會是談戀愛了吧?”
談戀愛?
應該算是,但在看了眼一整天都毫無動靜的手機后,岑昀也說不準了。
他這樣真的算談戀愛嗎,其他人談戀愛難道也是這樣?
“愣什么呢?”嚴尋用肩膀碰了一下岑昀,“真談戀愛了?”
“沒有。”岑昀垂下眼。
嚴尋見岑昀興致不高,倒了杯酒,轉移了話題,“不說了,來,喝酒。”
都說郁悶的時候不能喝酒,一喝就容易多,這句話在岑昀身上相當完美地驗證出來。
幾杯酒下肚,嚴尋甚至以為自己面前的人不是岑昀,而是哪個不得了的酒神,喝白酒喝得這么猛。
“停停停——”他趕緊攔下岑昀再倒酒的動作,“你瘋了?這么喝下去,不出十分鐘你就得到廁所吐去。”
岑昀面不改色,因為喝太快,酒勁還沒上來,臉都沒紅,只是眼神有些飄,說話聲音依舊穩穩當當:“我還能喝。”
“喝個屁!”嚴尋直接沒收了岑昀的杯子,并叮囑旁邊的同事看著他,不能讓他再碰酒瓶。
“剛烤好的,給他吃點,這怎么才開始半小時就喝多了?”旁邊的同事遞過來一盤烤肉,嚴尋趕緊推到岑昀面前,讓他吃下去墊吧墊吧肚子。
不過百密總有一疏,沒過多久嚴尋就被其他部門的人拉去敬酒,而剛剛受命看著岑昀的同事也正好去了廁所。
沒出半秒,剛剛的酒瓶就又出現在岑昀的手中。
等同事解完手回來,就見岑昀已經眼神迷離,醉得不成樣子了。
“我的哥啊,你咋今天這么饞酒呢?”同事趕緊搶過酒瓶子。
一看,晚了,已經空了。
這可要命,岑昀的酒量整個公司都知道,最多2兩白酒,3兩就得倒。今天這可是整整一瓶啊!
他趕緊回頭把正喝得嗨的嚴尋拉回來,問他怎么辦。
嚴尋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已經醉成爛泥的岑昀:“能怎么辦,找人給他送回去!”
“你知道他住哪里嗎?”
“只知道哪個小區,不知道哪棟樓,你問問其他人,看有沒有去過他家的。”
過了一會兒,同事回來說:“問了,沒有。”
“...他怎么就這么不合群?”嚴尋頭痛地捏了捏鼻梁,“你翻翻他的手機找找看,實在不行就只能把他扔酒店了。”
同事從岑昀褲兜里摸出手機,剛抓著岑昀的大拇指解開密碼,就有些慌亂地抬起頭看向嚴尋:“來,來電話了,怎么辦?”
“怎么辦?接啊!”嚴尋恨不得踹他一腳,辦事這個墨跡,“順便問問他知不知道岑昀家住哪里。”
“哦哦,好。”同事依言,抬手按了接聽。
“下班了嗎?”電話那頭是一名男人,聲音有些低沉,蠻有磁性,還挺好聽。
同事在嚴尋的眼神壓迫中緊忙回答道:“岑昀喝多了,我是他同事。你是他朋友嗎?你知不知道他家住哪里啊,我們得送他回去。”
電話那頭頓了一下,隨后男人問道:“他現在在哪里?”
“額...”同事抬起頭看了眼店里的宣傳牌,說出了店名。
“我現在過去接他。”說完這句話后,男人就掛斷了聲音。
“怎么樣?他知道嗎?”嚴尋問同事。
同事看了眼已經趴在桌子上不動的岑昀,“這人說過來接他。”
“過來接?”嚴尋皺了下眉,“你問清楚了嗎?他是岑昀的朋友嗎?”
“我不知道啊,”同事老實回答,“他什么都沒說,說完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嚴尋實在沒忍住,還是抬腿踹了他一腳,“你就不怕他是騙子啊!我們都不認識他是誰,等下過來了,岑昀是給他還是不給他?”
“應該不會是騙子吧?”同事有些委屈地摸了摸挨踹的屁股,辯解道,“我見岑昀手機上都備注著名字呢,哪能是騙子啊。”
“備注著什么名字?”
“好像姓傅,我就掃了一眼,沒太看清,應該是叫傅松?”
“......”
“老板?”
“沒事了,你滾吧。”
“那等下人來了到底讓不讓接走啊?”
“讓。”
“那萬一是騙子呢?”
“不能。”
“為什么啊?”
“再多問一句就扣工資。”
“......”
傅松到得很快,不到半小時就把車停在了飯店門口,推門走了進來。
因為是全公司聚餐,嚴尋老早就把飯店包了下來,整個大堂都只有他們公司的人,冷不丁進來一個陌生人,所有人都紛紛看過去。
傅松面無表情地掃視了一圈,在看到嚴尋后,邁腿走過去。
“岑昀呢?”傅松語氣不虞地問嚴尋。
“那邊。”嚴尋指了個方向,傅松看過去就見趴在桌子上的岑昀。
他正欲邁腿走過去時,嚴尋突然伸手攔住了他,“我們聊聊。”
飯店門口,夜色已深,除了偶爾開過去的車輛外,街道上幾乎沒什么人經過。
“什么事?”傅松比嚴尋高個幾厘米,如果站在一起看并不明顯,但不知為什么,單獨分開就總感覺傅松要比嚴尋高出半個頭。
嚴尋的氣勢并不弱于傅松,毫不退縮直視著傅松:“你和岑昀是什么關系?”
傅松一臉不悅:“什么意思?”
“你跟岑昀是什么關系,值得你大半夜跑過來接他?”嚴尋緊緊逼問。
傅松面無表情:“這和你無關。”
“我是他老板!我得對他負責。”嚴尋挺直身板說,“你忘記大學跳樓的那個人了嗎?我不想下一個跳樓的變成岑昀。”
傅松的臉色在嚴尋提到跳樓的時候瞬間黑了幾分,聲音寒氣逼人:“你什么意思?”
嚴尋絲毫不懼,“岑昀跟你不是一路人,像你這樣只愿意玩玩的,就找喜歡陪你玩的,別來糟蹋岑昀。”
“我們是在交往,”傅松咬著牙說,“我沒有玩。”
“交往?”嚴尋像聽到什么特別好笑的笑話,嗤笑一聲,“先不說你會不會跟別人認真交往,就那會兒我還剛問過岑昀了,他說他沒有在談戀愛。你交的哪門子往啊?”
岑昀是被傅松抗走的,動作有些粗暴。一旁的同事用略微惶恐的眼神詢問嚴尋,怕以這種姿勢,還沒等出門口呢岑昀就直接吐在傅松身上。
嚴尋沒任何表示,平靜地看著傅松將岑昀扛出飯店,放置在車內后座上。
一上車,傅松就將四扇車窗全部降下。
踩下油門后,夜風呼呼從車窗灌進車內。沒多會兒,岑昀就被吹醒了。
他迷糊睜開眼睛,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知道自己現在正躺在車里。
扶著背椅坐起來,因為酒精作用,岑昀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拖長:“師傅,麻煩把車窗升一下。”
沒有動靜。
岑昀皺了下眉,感受著吹打在臉上的夜風,覺得頭都要吹歪了。
“師傅,車窗升一下。”
耳背的司機此時終于聽到了岑昀的聲音,將車窗升了起來。
沒有了呼呼打臉的夜風,岑昀滿意地點了點頭,重新倒在車座上,同時還不忘向司機道聲謝,“謝謝。”
就在他迷迷糊糊差點再次睡著時,車停了。
“到了。”傅松冰冷的聲音傳了過來。
岑昀沒有聽出來,費力睜開眼,從座位上起來:“多少錢?”
“......”
岑昀低頭從身上摸出手機,解了好幾遍才解開鎖。
“多少錢啊師傅?”沒有聽到答復,他又問了一遍。
“100。”
“哦。”打開掃一掃后,岑昀舉起手機,找遍車內都沒找到二維碼。
“掃哪啊...”他嘟囔著,視線里突然看到傅松的臉。
“傅松?”岑昀困惑地睜大眼睛,確認眼前的人是傅松沒錯,“你跟我一起回來的?”
他的大腦還是沒轉過來,酒精占據了上風,將一切不合理都自動合理化。
傅松冷著一張臉看著岑昀,沒有說話。
“師傅呢?”看遍車內,都沒有司機的身影,岑昀這才感覺到一絲不對勁。
“難道你已經把錢付了?”
傅松終于忍無可忍,下車打開后座車門,將岑昀從里面拽出來。
“欸?你輕點...”岑昀有些踉蹌地從后座爬出來,還差點站不穩摔在傅松身上。
“站好。”傅松的語氣冷得嚇人。
岑昀感受到寒氣,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身體,搖搖晃晃的還認為自己站得比軍訓時站的軍姿還直。
傅松一雙黑漆漆的眼珠死死盯著岑昀的臉:“我是誰?”
“你?”岑昀有些迷糊地看著他,身體往右邊倒了一下,站穩后才說,“你是傅松啊。”
“我不是說名字,”傅松氣得說話都咬著牙,下顎繃出凌厲的線條,卻還是怕岑昀摔倒不得不伸出一只手抓住他。
“我問你我是你的誰!”他又問了一遍。
岑昀像是有些不明白傅松的問題,眼珠子轉溜了半天,有些委屈地看著傅松,沒有說話。
“說話啊!”這是傅松第一次在岑昀面前這樣失了風度。
他緊緊抓著岑昀的胳膊,眼睛死死盯著他,不愿放過他任何一個表情,或錯過哪句回答。
“我...我也不知道。”這是岑昀在今晚喝醉后,回答出第一句清醒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