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八日凌晨，夜色深沉，我坐在一個陰暗角落里安靜的等待著。
那艘被改作住所的破船，同樣安靜的伏在江水邊，隨著陣陣波浪船身緩慢的上下起伏。
江風嗚咽，吹起一絲燥熱，房門前燈光昏暗，照在兩個男人的臉上有些朦朧。
門前的那兩個人，我大概在一個月前見過一次，雖然時間隔得有些久了，不過那天發生的事情讓我印象深刻，所以我還記得他們。
那天我和女友何琳琳去醉江南吃飯，姓張的經理十分殷勤的給我們安排位置，我這才知道，原來我身邊那個一往情深的小萌妹會是醉江南的大小姐。
昏暗的燈光下，一個儀表堂堂的年輕人有些詫異的回頭看了看身后，姓張的中年人表情也有些疑惑。
“老張啊，他們不是安排人來接我們了嗎？怎么一點聲音都沒有？”
年輕人開口了，雖然覺得氣氛有些不對經，不過他的語氣還是十分沉穩。那時琳琳朝他發火，甚至抓起桌上的碗筷扔他，他也是這樣一副不溫不火的態度。
裝，真的挺能裝。
“好幾年了，他們沒有出過問題，我先進去看看�！�
老張推開了門，門有些緊，‘撕拉’一聲，也不知道這門帶動了什么，頭頂上‘乒乓’作響。
老張抬起頭來看著上空，他慌忙想要退出去，可是已經晚了。下一刻，一個巨大的油桶滾了下來，門板歪倒在一旁，沉重的鐵桶‘轟’的一聲砸在了地板上。
也不知道油桶里裝的是什么，那么重，銹跡斑駁的地板被砸的凹了進去，鮮血混合著腦漿蹦射了一地，前一刻還在說話的老張，此刻半個身子都被壓在了油桶下，他就好像被巨石壓住的青蛙一樣，看不見頭臉，只有四肢在血污中緩緩抽搐著。
大片大片的血順著地板，滴落到江水中流走，那年輕人干凈的鞋面上也沾染了一些紅的白的，不過此刻他沒有關心他的鞋子，只是目光驚恐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濃濃的血腥味飄蕩在灼熱的空氣中，那味道讓呼吸都變得惡心起來。粘稠的血液在地板上蔓延開來，在昏暗的燈影中，似乎寫出了一個代表死亡的符號。
他孤零零的站在門口看著面前的一切，那個氣質沉穩的家伙再也沒有表現的那么淡定，他也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面對死亡，他也會害怕，也會恐懼，只是和我年紀差不多的年輕人罷了，他表現出的那些讓我不舒服的老成，不過是裝的。
“老...老張啊......”
他有些緊張的吞了一口口水，聲音有些發顫，在燈光下他的身影拉的好長，顯得也有些孤單。
黑影的身子抖了抖打了個寒顫，他緩緩退后了兩步，陡然轉過身想要逃。雖然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不過人對危險本能讓他想要遠離這個地方。
他跑了幾步，突然止住了腳步，一動也不敢動。我依靠在路邊，堵住了他的必經之路。
江水在我們腳下嘩嘩的流淌著，我又吐了，吐了很多，草葉混合著各種藥物夾雜著胃酸形成了一種令人極不舒服的味道，濕熱的風將這股味道吹起，讓我自己都有些受不了。
我吐的很痛苦，吐了很久，整個胃都仿佛揪成了一團，火辣辣的讓我難受的想哭，好半晌我才緩緩直起了身子，抬起頭看著他。
從他看到我的時候，他就一動不動，不敢往前，也不敢后退，不過這也是應該的，任何一個人被不懷好意的用槍口指著估計都是這樣的表現，他沒有害怕的喊出聲來，已經算是意志堅定了。
“兩只老虎......兩只老虎......跑得快，一只沒有腦袋，一只沒有屁股......真奇怪......”
瞟了一眼他身后趴著的尸體，我不由地哼起了這首兒歌，沙啞的嗓音伴隨著風聲讓這首兒歌變得很詭異，我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停下了歌聲，直直的盯著他。
“你覺得這首歌是不是挺應景的，他沒有了腦袋，是不是？”
我歪著頭看著他，忽然他‘啊’的叫了一聲，拔腿往船屋跑去。
又跑？我搖了搖頭，有些無奈的跟著他往里走，我一點也不擔心他會逃走。這艘破船只有這么一個入口，除非......他跳到水里去。
奔跑的身影剛剛踏進船屋就摔倒了，他的腿被歪倒在地的門板絆了一下，他慌忙爬起身來，繼續往前跑，可是剛剛站起的身子再次摔倒在地上，手和臉都被地上的雜物擦破了皮，血和塵土糊在臉上搞的臟兮兮的，倒顯得他有些可憐。
“怎么搞的，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走個路都能摔成這樣......我認識你，不過我不記得你叫什么了......你自己說吧，好嗎？”
我提著槍走近了幾步，他的手撐在地上慌忙后退了一些，滿臉恐懼的看著我。就這么過了好久，他才開口說話。
“我......我叫王全貴......”
“王全貴？我跟你有仇嗎？”
“沒......沒有。”
“我欠你錢還是強X你老母了？”
“沒......”
“那我是哪里做的不好......得罪了你嗎？”
“不是�！�
說了會話，我的槍口沒有再指向他，王全貴似乎松了口氣，他的聲音漸漸變得沉穩起來，我的問題他回答的很快速。
我舉起手，擦了擦臉上因為傷痛產生的冷汗，再次低下頭，一字一頓的問道。
“為什么，你，要，搞，我？”
“我......我沒有！”
“傻逼！”
‘砰’火光亮起。
“啊啊�。 �
他的身體一震，接著痛苦的張大了嘴，慘叫聲不停的在船屋里回蕩，王全貴的兩只手徒勞的抱著被子彈洞穿的小腿，鮮血很快打濕了他的褲腿。
我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蹲了下去。
“別這么按，如果打破了動脈，血止不住的話，你很快就會死的。別亂動，不要大喊大叫的，這樣血會流的更快！喏，我這有繩子，很結實。把傷口上面的地方扎起來，嗯，很好�！�
繩子遞了過去，我幾乎是手把手的教他怎么處理傷口，我的語氣平穩，沒有一絲火氣，就好像在教一個熊孩子怎么做人。
平淡的語氣中，我仿佛對今天發生的事情沒有一點情緒。
王全貴好像是哭了，他一邊哭著，一邊扎緊了小腿，淚眼朦朧的看著我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