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云說這話的時候,為了讓我能聽進去,總是一本正經(jīng)故作老成。
我其實想笑,但我又不能笑。因為,他是這寂靜的木金寺唯一和我聊天的人。主持很忙。這附近山腳下的村民都虔誠地信著佛教,只要不是農(nóng)忙季節(jié),他們總會拖家?guī)Э诘厣仙綗恪W鲲埖膹N師也很忙。他住在一間黑不隆冬的屋子里。屋子離菜地有點兒遠,在半山腰。有一次,天下大雨,我去找他要一個擋雨用的斗篷,咚咚咚地上前就敲門,見無人回應,我干脆就推門進了去,他在屋子里,彎著腰,戴著耳機,好像在聽歌。見我進來了,他匆忙地就將耳機摘下,把電源拔了,警惕地問我干什么來了?除了做飯時間,一般我是見不到這個長著一雙精光四射眼睛的胖廚師的。
阿花提防著我,和我說話,口吻一向都不好。有一天,我大姨媽來了,忘了去山腳下買衛(wèi)生巾,就問她有沒有備用的?其實我看見了,她的衛(wèi)生巾都放在床尾一個柜子里,但她就是不借給我。
所以,小和尚虛云就成了我的閑暇時候的玩伴。只要住持不注意,他就帶我去后山,指著一簇什么什么東西,告訴我這是什么什么藥材,治什么什么病用的。他說山上還有許多野果。一年四季,都有野果,饞了,想吃了,就去后山摘。
我就笑話虛云,出家人不是要戒口的嗎?一日三餐,但求簡單。雖然果子不是葷腥之物,但如果吃下了肚子,也是貪念在心里做了祟,也一樣是褻瀆了佛祖,是罪過。
虛云就很不高興。
“你是居士。我是可憐你。”
“你可憐我干什么?我是自愿來的。”
我來這兒,就是不停地念經(jīng)誦佛,超度死去的亡靈。頓頓吃青菜豆腐,我感覺精神很好,腸胃也很清爽,渾身上下更像通了氣。
剛來的第十天,我沒有想到駱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閉上眼就睡覺,睜開眼就勞作。除了駱燊,有關(guān)我的老家秀麗鎮(zhèn),有關(guān)我蘇城的一切,我都沒有想起。
主持告訴我,修行的第一步驟,便是求心的平靜。心平了,氣自然就和了,諸多怨念也就不生自散。
“我不信。”
呵呵,虛云竟然說不信。
“我覺得,你就像我。當初,我也是被迫上山的。”
“啊?”
他對我打開了話匣子,我自然想聽。本來,我就對虛云的身世好奇。
“我十三歲的時候,l被人送上了山,這是我外婆同意的。”
“那你外婆為什么不養(yǎng)你?你父母呢?”
他就笑了笑:“外婆老了,不能養(yǎng)我。再說,我是一個私生子。我要跟著我媽,會對她的事業(yè)帶來不好的影響。”
“你母親是干什么的?”
虛云就道:“我不能說。”
“那,你是被誰送上山的?”
“駱叔叔。”
駱叔叔???會是駱燊嗎?反正的大腦里,第一個反應就是他。
“虛云,你說的駱叔叔,是駱燊嗎?”我必須求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