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二,宜出行,忌動土。
今日的天氣有些奇怪,像是要落雨,卻又放了晴,當(dāng)人們信以為真的時候,卻又飄了幾顆小雨,而后再次藍(lán)了天。
送行的人不多,就胡蝶蘭一人。
胡蝶蘭今日穿得甲胄,包裹得并不嚴(yán)實。她用力的拍了拍沈流舒的背,“臭小子,可別忘了老娘,老娘怎么說也算是你半個師父。”
“還有啊。”她將沈流舒拉倒一旁悄悄湊到他的耳邊說道,“男人真該練練酒量。”
巴圖魯與王大麻子、沈流舒等人一道去汴京,三公主朱辭歡得繼續(xù)留在這。
朱辭歡今日沒有并沒有出現(xiàn),不過這姑娘前幾日可是把某人使喚來使喚去,也不知安得什么心。
沈流舒走了不過幾十米卻回了三次頭,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者在渴求什么。
最后一次回頭,遠(yuǎn)遠(yuǎn)瞧見一個老人沖著自己微笑,他隨意揮了揮手,嘴唇上下碰了兩次,雖聽不清他在說什么,但大抵是示意沈流舒走吧。
那年他不過二十,他以為那是走吧,后來才知道,那兩個字是平安。
回去的途中沒有馬匪截殺,亦沒有稀奇古怪的人或事,除了客棧仍舊住得好再來,一切都與來時不同。
好再來客棧,甲字號包
李承煦與她的嫂嫂倒是早就去了通古斯草原,也不知如今怎樣。
白舸死了,賬簿也未拿到手,若是白紙畫需猜得不錯,那么白家如今已經(jīng)陷于危難中。
其實她可以賭白舸在說謊,可她不愿意賭,也不敢賭,畢竟這場豪賭,最后的結(jié)果一定是她不能接受的。
一番權(quán)衡之下,白紙畫還是選擇早日趕回白府。
至于白家的小姑奶奶,白紙畫并不擔(dān)心她會出什么事,她的名聲可比自己響亮多了,又是三品宗師,不說橫著走,自保綽綽有余。
這個難伺候的主兒,如今正斜靠在舒適的大床上,一手拎著一串葡萄,一顆一顆得往嘴里扔。
沒有姐姐約束的日子當(dāng)真舒服,白羽扇這般想到。
白羽扇聽見有腳步聲漸近,雖然那人故意走得很慢。
噠,噠,噠。
而后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咚!咚!咚!
白羽扇一下起身,放下葡萄,摸向腰間,她緩緩移步到門邊。
吱嘎。
門外是一個矮墩墩的身影。
“郝掌柜?”白羽扇拎著的心放下了一半,但對于面前這個笑嘻嘻的男人,白羽扇始終無法放下全部的防備。
她故意側(cè)著身子靠在一旁的門框上,看似為了舒服些,實則為了防止某人進來。
尋常人若是有些眼力見,自然知曉是什么意思,便也不再自討沒趣,很明顯她低估了某人臉皮厚的程度,郝再來并不是這樣的人,他瞇著眼笑道,“白姑娘,不請郝某進去坐坐嗎?”
“不好意思啊,白掌柜,您看這夜都這般深了.......”
她還打了個老長的哈欠,纖纖玉指輕輕撫過性感的紅唇。
沒有男人可以抵擋住她的魅力,除非這個人不是個男人。
然而白羽扇再次失算了,郝再來的表情并沒有絲毫變化,“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擾白姑娘了。”
說完他轉(zhuǎn)身就走,沒有絲毫流連。
留下白羽扇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愣著原地。
與此同時,同在一個屋檐下的沈流舒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得睡不著。
忽然他起身拔出樸刀坐在桌前,桌前的油燈依舊亮著。
沈流舒其實并不怕黑,也沒有起夜的習(xí)慣,只不過老慕?jīng)]了消息后,他就一直點著燈睡覺,不知為何他總覺著老慕會有一天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的面前,點一盞燈——方便。
這把刀是老慕送的,自從出了荒北便一直帶著,吃飯睡覺也要抱著,未曾有過片刻離身。
倒不是說這有多寶貴,就像一些常年刀舔血的人,手里抱著兵刃,這才睡得安穩(wěn)一個道理。
沈流舒經(jīng)歷的太多了,見過血腥,殺戮,從連握刀都不敢,到第一次殺人。
他仍舊清楚地記著,刀劃破喉嚨時,那股滾燙的熱流奔涌而出的感覺,并不好,但也不賴。
刀是好刀。
直到今日他才仔仔細(xì)細(xì)得將這把刀看了個明白。
刀把上有幾個小口,但并不影響刀把的手感,這把刀,應(yīng)該被人使了許久,不過平常木頭做的刀把,卻也有了包漿。刀身上的劃痕不少,談不上美觀,刀鋒依舊尖利,刀背依舊厚實。
他閉上眼,不知為何心緒特別亂。
翌日,沈流舒一行早早趕路,白羽扇也在幾人離開不久后背道而馳,兩人就這樣第一次錯過。
雖說老人讓巴圖魯跟著自己,可一路來,快到汴京了,沈流舒仍舊沒有瞧見個人影,按道理這么大塊頭,可不好藏啊。
不過他并未有心思多想,他如今滿腦子都是那個惹人憐惜的女子,也不知過得好不好,扶祁有沒有遵守諾言。
汴京城外,茅草屋
“行了,老夫年紀(jì)大了,這把老骨頭也該休息休息了。”
白眉道人說完就蹣跚地走進屋子。山君冷哼一聲,也進了屋子。
藍(lán)穆好像不怎么愛說話,若非他說過話,曾一度讓人以為他是個啞巴。
“走了。”他身形輕盈,消失在林中,那白狼也狂奔而去。
沈流舒環(huán)顧四周,依舊未曾見到巴圖魯?shù)纳碛埃醮舐樽有α诵ΓI(lǐng)著沈流舒上了馬車。
藏匿在小巷里的這間小樓換了新樣式,屋檐角也做了雕刻,不精致,卻細(xì)膩。
“二樓,主人在那等你。”
王大麻子說完坐上了馬車。
沈流舒輕車熟路地找見了這間廂房,剛推開門,好巧不巧里面也出來了一人,沈流舒眼疾手快,一個側(cè)身,這才沒有導(dǎo)致二人相撞。
那人并未停留也沒有過多言語,自顧自下了樓。
他好像帶了一只眼罩,瞧著眼熟,總覺著在哪見過,一時半會也想記不起了。
“咦~終日尋春不見春......”
房里有人在唱戲,吊著嗓,聽著耳熟。沈流舒走近,發(fā)現(xiàn)那人是扶祁,他的手中正拿著鋸子,也不知要做些什么。
“扶大人。”
沈流舒拱了拱手,還算恭敬,畢竟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大了這么多級。
扶祁并未理睬,仍舊自顧自把弄著手中之物。
沈流舒沒有打擾他,拉過一張凳子坐下,看了起來。
看了一會兒,總算是看出扶祁在弄什么名堂了,不過是搭個戲臺
其實不止是沈流舒,包括王大麻子還有許多熟悉扶祁的人都很好奇,為何扶祁那么喜歡唱戲,可偏偏又只喜歡那一曲,便是度娘的那一曲梨花落,名動了京城,卻也動不了他半點的心。
又過了半個時辰,扶祁直起腰,用手擦了擦汗,呼出一口濁氣,“這戲臺總算是搭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