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姚閻擲地有聲的話,又看著他大步流星離去的無畏背影,我既感到羞愧又備受鼓舞。
也不是我的抗壓能力太弱,主要是舟公子給我的壓力太大了。
萬一,他采取了極端的方法,到時別說我了,連姚閻也難辭其咎!
最后我也懶得想那么多了,當下學著姚閻的樣子,一口一個餃子,將桌上的食物一掃而空。
剛走出餃子館,我就接到了阿慶的電話。
“生哥,汪強這家伙太狡猾了,他隨身帶著探測儀,竊聽器沒有發揮作用。”
我不以為意,汪強是老刑警了,有這樣的警覺不奇怪。
“他怎么說的?”
“他說了一大堆道理,想讓我們主動撤銷申訴,最后還變相威脅了一番。”
這個結果也沒有出乎我的所料,想讓汪強當我的人證,簡直比登天還難。
之所以答應赴約,是為了套汪強的話,既然竊聽器沒有發揮作用,等于白折騰了。
“生哥,接下來干嘛去?”
“這兩天大家也沒休息好,你跟建哥說一下,阿豹那邊不用去了,回來好好睡一覺,有事我再聯系你們。”
阿慶似是沒想到我會這么說,猶豫了一下,他接著問道,“你呢?和姚局商量的如何了?”
我不想讓這些壓力給到阿慶身上,便隨口說道,“還行,情況沒有那么糟糕。”
“你呢?接下來干嘛去?”
阿慶不死心的問了一句。
“我隨便逛逛,放心,不會有事的。”
“行吧,我準備去墓園看看雷哥他們。”
“嗯,主意安全。”
掛了電話后,小川問道,“生哥,咱們干嘛去?”
一時我沒有回答。
其實我很想去看看彤彤,她就在粵城讀書呢,和她聊聊天也挺好的。
可現在又是非常時期,和她此時見面絕對不是明智的選擇。
想了一下,隨即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去滘鎮。”
小川先是怔了一下,然后笑了一下,“收到。”
......
作為我發跡又沒落的地方,我對滘鎮的感情很復雜。
它就像一個曾經深愛但又深深傷害過我的戀人,讓我對它既抗拒又雀躍。
但不能否認的是,滘鎮承載了我太多太多的回憶。
雖然有點危險,但我還是決定來看它一眼。
要是不來,我的遺憾會更大。
隨著車輪一點一點的朝著滘鎮逼近,一些熟悉的建筑和商鋪也隨即映入眼簾,屬于滘鎮的記憶也在我的腦海里洶涌且猛烈的復蘇。
我有點想笑也有點想哭。
“生哥,幾年不見,滘鎮的變化挺大的哈。”
不知小川怕我觸景生情還是怎么的,剛進入滘鎮,他就開始和我不停說話。
確實變了很多,多了一些陌生的高樓,道路也有所加寬,尤其是住宅樓,像雨后的春筍一般,忽然出現了很多。
“生哥,咱們快到九曲了,要不要先去九曲逛逛?”
我沒好氣道,“方向盤在你手中,老是問我干嘛?你開哪我去哪。”
小川呵呵一笑,然后一邊朝著九曲前進,一邊向我講述他在九曲犯下的那些荒唐事。
以前我當老大的時候,曾立下這樣一條規矩:各級人員都不得染指場子里的服務員。
規矩是立下了,但我也知道很多四二六都陽奉陰違,利用手中的權利逼服務生乖乖就范。
最后我也懶得問了,只要別太過分,不搞出事來,就任由他們折騰。
這其中,就屬小川蹦跶的最歡。
他經常打著了解各個場子的旗號,流連滘鎮的各個場子之間,伺機尋覓新來的小妹。
要是看上哪個了,就花言巧語把她騙到床上去。
小川本就是我的心腹,在集團里的地位可想而知,別說沒什么地位的小妹了,就算是管理,都想脫了褲子巴結他。
可以說,那兩年是小川最快樂的日子,不到二十歲又長相標致的小妹不知被他霍霍了多少。
沒入道之前,就和超市老板娘維持了半年見不得光的J情關系。
入道之后,又活的瀟灑無比。
怎么說呢?他這輩子虧了父母,虧了親朋,唯獨沒有虧了他兄弟。
隨著小川繪聲繪色的講述,我郁結的心情也有所舒緩。
沒辦法,這家伙有演講的天賦,尤其是講述女人和情事方面,說的那叫一個惟妙惟肖,活靈活現。
畫面感非常強,給人一種看小電影的既視感。
最后我實在受不了了,才讓他閉嘴。
九曲這邊已經變得我有些不認識了,很多商鋪都大變樣,我曾花百萬裝修的KTV也變成了一家飯店。
看到這個變化,我面露苦笑的暗下感慨,江湖啊,就是一個無情的婊子,只要你走了,她就立刻變心。
這既是江湖的殘酷,也是它的魅力所在,因為你也可以毫不費力的得到她。
本來就是搶來的東西,我也沒太多感情,掃了兩眼就收回了目光。
沒有過多的滯留,小川的車子都沒有停下,走馬觀花般的看了一遍,隨即就朝著小河駛去了。
論地位,滘鎮的這么多地盤里,小河在我心中無疑的最重的。
不僅因為是雷哥的根據地,小河還是我和秦紅菱打工的地方。
來到滘鎮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商鋪門頭的霓虹燈陸續亮了起來,一些下早班的工人也陸續走出了工廠,屬于滘鎮的夜生活正式宣告拉開帷幕。
小川很懂我的心思,來到雷哥溜冰場的時候,他將車子停了下來。
樓還是那幢樓,不過,大友溜冰場的招牌已經消失不見了。
不止溜冰場的招牌,足浴城的招牌也沒有了,換成了一家棋牌室。
這幾年時光荏苒,我也不知道這兩個場子現在的主人是誰。
或許是阿豹,也或許是其他人。
沒有下車,我只是落下半截車窗,一邊看著似是而非的建筑,一邊默默的抽著煙。
“生哥,別難過了,阿豹也蹦跶不了多久了,等阿豹倒了,咱們再去里面逛逛。”
其實我沒有難過,我只是有些觸動罷了。
這個溜冰場對我的意義太大了,是我和雷哥第一次見面的地方,也是我進入道上的第一站。
要是有可能,我會把它永遠保留我和雷哥剛認識的樣子,只是,這個愿望已經很難實現了,所以,我才有所傷懷。
“去小街吧,剛好找點東西吃吃。”
將煙頭扔出窗外,我隨口說道。
......
來到小街,小川將車子停到了一個商鋪門前,又將一把匕首別在了腰間,這才跟著我一塊走下車。
其實,從白毛雞的口中得知,這兩年滘鎮的安全問題已經得到極大改善了。
幫派收取保護費的做法也徹底成為了歷史,沒有任何幫派敢明目張膽挑釁法規的底線了。
不過小心無大錯,我沒有制止小川攜帶匕首的行為。
小街并沒有太大的變化,兩側還是看不到頭的攤販,大喇叭的叫賣吆喝聲此起彼伏。
走在這條熟悉的路上,看著熟悉的景物,我很難不想到熟悉的人。
當年是真的很快樂啊,每到下班之后,我都會和秦紅菱楊梅楊盈盈三朵金花一塊壓馬路,一塊吃宵夜。
可惜,桃花依舊,但人面已經散落天涯了,這樣懷念的一幕怕是永遠也不會出現了。
很快,就來到了秦紅菱最愛吃的那家炒粉店前。
店還是那家店,不過老板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老板了。
換了人,味道肯定也會跟著發生變化。
“生哥,你怎么這么喜歡吃炒粉?”
小川好奇的問我。
我笑了一下,“你覺得我吃的粉嗎?”
小川嘴角一抽,“這不是粉這是什么?”
我又笑了一下,沒有再說。
吃了一份粉,喝了兩瓶啤酒后,我和小川走出了小店。
剛走出店門,我就看到右邊一個便利店門口有人在打架。
只見四個小混混模樣的人,在圍毆一個穿著藍色工廠服裝的男子。
這四人用腳一直踹著工裝男,一邊踹還一邊叫罵,“媽的!以后少管點閑事!再攔著我九哥泡妞,老子見你一次打一次!”
雙拳難敵四手,加上工裝男又很瘦弱,就沒有反擊,一直蜷縮著身子,任由這幾人毆打。
世上處處是江湖,加上我本身就是一個過客,沒打算理會。
就在我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被打的工裝男突然發起了反擊!
只見他瞅準機會,一把抓著其中一人的小腿,張開嘴巴就咬了上去!
隨著一陣凄厲的慘叫傳來,工裝男又對其他三人發起了攻擊。
他的攻擊沒有任何章法,就是攥著拳頭亂掄一氣。
這種打法肯定是沒有任何效果了,不出片刻,他肯定還會被反制。
揮著拳頭亂打的同時,工裝男嘴里還用方言罵著一些污言穢語。
正是聽到了這些叫罵聲,我眉頭不由挑了一下。
這些話......我可是好久都沒有聽到過了!
而且,口音也很熟悉。
從工裝男的叫罵聲中,我還聽出了他的年齡應該不大,最多十七八歲的樣子。
這時,圍毆的其中一個男子忽然跑到臺球桌前,拿起球桿開始猛烈擊打工裝男。
也是從這時開始,工裝男逐漸乏力落入下風,再次被這幾人摁著暴打。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哪怕被暴打,這個工裝男竟然沒有發出任何哀嚎!
倒也不是一般人。
想了一下,我沖小川使了一個眼色。
小川二話不說,隨即大喝了一聲。
見人出頭逞英雄,圍毆的幾人還想試圖教訓一下小川。
小川可不是軟柿子,三拳兩腳就撂倒了兩個人。
與此同時,那個被摁著暴打的工裝男也開始拼命反擊。
見勢不妙,這四人連滾帶爬的跑了。
走到跟前我才發現,這個工裝男長的還挺帥氣的,哪怕臉上多了兩塊傷痕,也抵不住他的英氣。
年齡確實不大,最多十八歲,有可能還不到。
“沒事吧?”
我問了一句。
工裝男大口喘著氣,憤怒的眼神里還帶著一絲狐疑。
估計他有些想不通,明明不認識,我為何會幫他。
“沒事。”
工裝男回了一句,還是用方言回的。
“老家哪的?”
“豫省。”
“豫省哪的?”
“丹縣。”
我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他和我肯定是老鄉,要不然,罵不出那些話來。
“丹縣哪的?”
見我查戶口似的問詢,工裝男的眼里頓時多了一抹警惕。
他低下了頭,沒有回答我這個問題。
我也沒有逼他,笑著又道,“叫什么名字?這個總可以說吧?”
工裝男重又抬起了頭,看著我回道,“唐宇。”